九月初，风已经捎带了些凉意，清晨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在柏油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路边的梧桐叶刚染上浅黄，被风一吹，便打着旋儿落下几片。
不知不觉就到了开学的日子，萧然颜玉邱叶欣，三人终于“网友会面”。
上课前，萧然把之前在跳蚤市场买的桃木手串分给了两人。
两人乐呵呵的戴上，说终于有姐妹同款了。
萧然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十块钱三串，不值钱。”
邱叶欣说：“管他什么钱，一份情义大过天。”
慷慨激昂的感觉下一秒就要去结拜了。
“哈哈哈哈，”颜玉被逗笑，“说的对。”
铃声敲响，开始上课了。
开学第一天，课堂氛围很轻松。半聊天半上课，一上午就过去了，没什么压力。
下课后三人要去食堂，邱叶欣先一步要走。
刚刚开学，她急着去找她男朋友。她是三人里唯一脱单的。
颜玉感慨着：“什么时候我也能谈上恋爱。”
邱叶欣快速收拾着东西，说道：“改天姐给你介绍。”
“真假？”
“当然真。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但现在来不及了，我得先走了。”
两人聊天时，萧然正在回消息。
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面的金主突然给她发消息，问学校里哪个食堂好吃。
她向来不挑食，什么都觉得好吃，所以也挑不出来。看着大众点评，她随手发了一个评分最高的给他。
刚抬头，邱叶欣已经跑到教室门口。
“走这么快？”
“她男朋友比较粘人，离不开她，急着见面。”
“他俩不是天天打视频吗？”
“你不懂，线上和线下怎么能一样呢。”
两人边聊边下楼，走去食堂的路上，正聊到择偶标准，突然听到前面的人发出爆鸣。
“帅哥！！！”
声音实在太大，两人止住话题，顺势望去。
不远处有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正在校园里漫步，举动颇为正式，像是什么旅游团。
但其中有一个男人格格不入。
他侧身而立，脊背挺得笔直，周身漫着疏离的冷感，连垂落的衣摆都透着克制，同样款式的衣服，穿到他身上就平添几分矜贵，让人挪不开眼。
“我的标准。”颜玉眼睛都看直了，冷不丁冒出一句。
有人急切打听，“哎哎哎，那群人是干嘛的？”
“校董会的。”
“校董会？！”
“是啊，没看见校长正在一边陪着么。”
“……说实在的，我上了三年学，不知道校长长什么样。”
“……”
“你只需要知道，校董会的人今年肯定又给学校捐了不少款，要不然校长不会笑的那么开心。”
“我以为校董会都是些有钱的中年大叔，没想到还有这么年轻又多金的帅哥。”
话题中心的男人突然往这瞥了一眼，似乎在寻找什么，找准后停了两秒，又重新转了回去。
“我靠！爆炸帅的帅哥！”
“光看侧脸就很帅了，没想到正脸更是一绝！”
周围的人一边激烈的讨论，一边往食堂的方向去。
另一边。
本来对学校参观就没多大兴趣，许嘉懿在看到萧然后，就故意慢走，落在人群最后面。
等到人群走远，他悄悄退场，转身向萧然这边走过来。
萧然看他一步步往这边走，察觉到不对劲。
慌乱中，她拿起电话放到耳边，假装打电话。
过了半分钟，她说：“颜颜，你先去食堂吧，杨导突然有事找我，我先去一趟。”
颜玉看她样子着急，嗯了一声：“快去吧。”
许嘉懿看着萧然越走越远，步子迈得更大了。
经过颜玉时，被人偷偷看了两眼。
他勾着唇，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另一边萧然放在耳边，装模作样“正在通话中”的电话突然响了。
“……”
许嘉懿在后面一步步的跟着，声音不大不小的喊：“萧然。”
“……”
名字犹如晴天霹雳砸到萧然头顶，她挂掉电话，转过身。
鹅卵石的林荫小路上没什么人，夏日树木又葱郁。不远处的黑色西装男格外显眼。
他把玩着手里的手机，迈步向萧然走近，直到在她面前站定。
半玩笑半嘲讽道：“走得倒是挺快，怎么没去参加个田径比赛？”
光想着极速逃离，忘了被抓包怎么应对。
萧然强装镇定，脑子极速运转，最后得出一个万全之策，从容回复：“我这不是忙着要去吃饭嘛。”
“食堂不就在这儿？”
“我去另一个食堂，这个食堂不好吃。”
“这就是你推荐给我的那个。”
“推荐是按大众点评来的，我不喜欢这个食堂的饭菜。”
“是吗？那你是故意推给我一个难吃的食堂？”
“……”萧然一时语塞。
万全之策漏洞百出。
早知道还是说杨导找她了。
正在萧然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学校校长那边给许嘉懿来了个电话。
他接起电话应付了两句，便挂了。抬眼看向萧然：“下午还有课吗？”
“还有一节。”
“几点结束？”
萧然打开手机看了眼课表，如实回答：“四点十分。”
许嘉懿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了。又给萧然留下一句，“午饭多吃点。”接着转身走了。
萧然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开，觉得他今天简直是莫名其妙。
就这两句话不能发消息说？非得当面说？
没再多想，又折返回食堂。
刚进去就被眼尖的颜玉抓了个正着：“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有事？”
“杨导说我赶过去也来不及了，他就自己解决了。”
“哦哦，这样。”颜玉没怀疑，找了个位子坐下，“那我坐这等你，你快去打饭吧。”
“行，那你等我一会儿。”
“快去快去，今天午饭可是全都免费，别让人抢完了。”
萧然诧异：“为什么免费？”
“听阿姨说是校董会的人给我们发的福利。”颜玉喜滋滋：“真是没想到，天底下居然真有免费的午餐。”
“还是那么帅的大帅哥请的。”
颜玉突然放下筷子，双手合十开始祈愿：“信女愿一日三餐荤素搭配，保佑我谈到一个这样的帅哥。”
她口中的帅哥，跟着校长去了校董接待专用餐厅。
许嘉懿是第一次亲自出面参加校董会的会面。
之前捐完钱，都是线上会面或者让林特助代劳出席，从来不会浪费时间在这样无聊的会面上。
这次参加是因为有个人很长时间没见了，特意过来看看。
等到人都坐齐，学校校长就招呼厨师上菜。
一边上还一边介绍着珍贵菜肴，以表示学校对此次会面的重视。
许嘉懿支着下巴听了一会儿，便无聊的开起了小差。
他拨弄着手里的手机，最后给萧然发了条消息：「吃了什么？」
消息发出去，过了大概一分钟，对面发过来一张图片。
许嘉懿没太理解，「这都什么？别吃亏本了。」
图片上是四张留下点汤汁的空盘子，眼力再好也猜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萧然：「从左到右依次，烤鸭拌饭、麻辣香锅、烤冷面。」
「剩下的是颜颜的黄焖鸡。」
「我又点了两根烤肠，一根原味，一根黑胡椒，正在吃。」
「……」
吃挺多，饿不死。
……
等到菜品介绍完毕，许嘉懿这边才终于开始动筷。
饭后，校长又再次表达了感谢，校董会面就算是结束了。
许嘉懿说他还想在学校里看看，单独留了下来。
结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留在会客接待室打电话跟齐蔚聊天。
“是不是很无聊？”
按理说这次会面齐蔚也会到场，但这次因为突如其来的工作没来。
许嘉懿：“还好，没有想象中的无聊。权当放假了。”
“这么说，你最近的工作很忙？”
许嘉懿直揉眉心。一提工作他就头疼。
因为断了陈家的合作，少了好几个大项目，工作确实要比之前更忙，要弥补空缺，常常会加班。
前些日子项目的投资报价出了问题，内部审核居然没发现，还是他在签署文件的时候发现的，这样的错误都能犯，真要把他气死。
旁系董事那边还在使绊子，私下小动作不停，一点也不消停。
诸如此类的，麻烦的要死。
来学校会面，反而让他有时间松口气。
萧然上完下午的那节课后就被许嘉懿接走了。
带她去了商场，又要给她买衣服。
萧然都怀疑了，自己的品味是有多差能让他每回都看不上眼。
走在前面的许嘉懿挑了十多套之后，突然意识到什么，甩手不干了，坐在商场的沙发上，随手翻着杂志，“自己挑吧。”
萧然扫了一眼挑好的衣服，又看向他：“这些就……”
许嘉懿微微抬眼，打断她，“下限二十套，挑不出来不准走。”
萧然想说：这些就够了，不用买那么多……
许嘉懿又再次开口：“我是想看看你的眼光能有多差。”
“……”
在质疑什么？她好歹也是学的建筑设计。
……但她的专业好像跟挑衣服没关系。
看了半天，萧然也没挑出来一件，最后索性不挑了，直接照葫芦画瓢，按许嘉懿的眼光，快速选完了衣服。
许嘉懿看着衣服，又看看萧然。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萧然被看得发毛，“怎么了？”
每一件衣服都是按照他的眼光来挑的，很不可思议。
简单的一件小事，就印证了许嘉懿的猜想。萧然并不像他想的那样乖顺，只是很会迎合，顺着他的心意，迎合他的想法。
这不是一件好事。
那只叫秋菊的猫，还会嫌弃他买的玩具呢。
所以他得想办法让她不那么听话。
走出商场，去了地下车库，许嘉懿发动车子带着萧然去了一家粤菜馆。
中午在学校吃的粤菜，他就动了两下筷子就吃不下去了，但看着萧然吃饭，他能多吃两口。
吃到最后，萧然正拿勺子喝着最后的杨枝甘露，许嘉懿注意到她手腕上的那条桃木手串，因为腕骨很细，就显得很笨重。
于是问道：“手串是干什么用的？”
萧然低头看着手串，木头珠子撞出脆响。
“装饰。”
“你朋友也有？”
萧然发的图片，餐盘上漏出来的两只手上都带着桃木手串，许嘉懿看到了。
“十块钱三串，欣欣和颜颜都有。”萧然如实回答。
一个欣欣，一个颜颜。
“你管我叫什么？”
萧然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许总。”
真不爽。
他以前怎么没注意，这称呼又生疏又生分，像是签了合同的甲乙方。便提出以后不准叫许总。
萧然懵圈：“……不叫许总叫什么？”
“自己想一个，不准叫许总。”
“……”
许嘉懿说完就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指尖在桌面轻轻敲着，等待她的回答。
萧然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杨枝甘露的甜香还在唇齿间萦绕，此刻却品不出滋味。
不叫许总叫什么？许先生？嘉懿？……还是更亲密的称呼？哪一个似乎都不合适，哪一个都带着逾越的危险。
她垂下眼，盯着碗里所剩无几的甜品，感觉比刚才面对满商场衣服时还要为难。
“……”她张了张嘴，尝试了一下，却发不出声音。
许嘉懿也不催，就那么看着她，目光沉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半晌，萧然终于抬起眼，带着点豁出去的试探，声音很轻：“……许嘉懿？”
连名带姓，比“许总”少了些公事公办的疏离，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许嘉懿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住，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算不上多满意，但至少不是那个冷冰冰的“许总”了。
他淡淡“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这个称呼。
萧然暗暗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像是通过了一场临时测验。
就是金主越来越难以琢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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