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家宅邸近在眼前,桑陶一手拎着包,一手挽着刘茹,心中百感交集。
她想不起来最后一次从桑家离开,知道自己可能再也回不来,是什么样的情景与心情。
间隔多年,已经无法准确回忆。
是解脱还是难舍,当时境遇,殊难预料。
主动出走时她尚且算是半个桑家主人,如今再见,却已经算是归来的客人了。
桑陶敛下黑沉沉的眸子,随刘茹一脚迈进桑家大门。
目光如蝶,翩然掠过院中景色。
伴随她长大的流苏树静静伫立在庭院之中,似在无声等待着。
客厅里灯火通明,安安静静的,主人们都不在,只传来佣人忙碌的脚步声。
刘茹怕桑陶多想,提前解释,桑明晟和桑绍文在外地出差,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及时赶回来。谢鸣常住名汇,除了月初参加万晟集团会那几天,很少回家。
“今天大概是碰不上他,不过我提前问过谢鸣,他是没什么意见的。”
桑陶点点头。
刘茹一向只当他们是普通同桌。
“太太,您回来了。“
从桑绍文出生起,就留在桑家做饭的梅姐看到桑陶,面露惊喜之色。
“陶陶小姐也回来了!”
桑陶朝这些熟悉的,看着她长大的人微笑,像携带着一股暖风,徐徐吹进桑家。
梅姐看到桑陶笑,鼻子一酸。
“陶陶小姐又漂亮了,我还以为是哪里的仙女突然下凡,照得这屋子里亮堂堂的。”
桑陶大大方方地说:“梅姐就会夸我。”
刘茹也笑:“梅姐说的没错,谁能漂亮得过我们家陶陶。”
梅姐接过刘茹的包放好,感慨一句:“先生太太一直盼着你回来。”
刘茹忧愁叹气:“家里的男人门都忙,平常没人陪我好好说话,陶陶,妈妈一个人在家里好可怜啊。”
梅姐好多年没听见刘茹这么跟桑陶说话了,落在后面偷笑,有些怀念。
桑陶哪能不明白,立刻承诺:“明天就是周六,这两天我保证寸步不离地陪着您,好不好。”
“那可就说定了。”刘茹笑意更盛,领着桑陶上楼,“先去看看你房间,把东西放一放。”
桑陶目光蜻蜓点水般掠过桑家客厅,和记忆里格局并未有多大改变。
就连清新的香氛味道也未改变,花瓶里插着一大把蓝色绣球花,如栖息着一团蓝蝶。
行走间,桑陶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飘动,不浓,但是刘茹就是能嗅得出来,家里要是有人喝酒,从来瞒不过她。
“今晚还喝酒了是不是,你喝酒身体就不舒服的。”
“就一点点,盛情难却,睡一觉就好了。”
刘茹握着桑陶柔软的手,兴致盎然:“晚上好好吃东西了吗,要是没吃饱,让梅姐给你做。”
桑陶抱着刘茹,想了想:“我想吃热乎乎的东西。”
刘茹满脸笑:“好好好,你想吃什么,我也陪着你吃点。”
桑陶眨眨眼睛,里面有光芒闪动:“想吃梅姐做的面。”
刘茹立刻停住,吩咐梅姐:“梅姐,煮两碗鸡蛋青菜面,少放盐,不要葱花。”
梅姐嗳一声,立刻进厨房开火下面。
走到转角,桑陶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几张桑家全家福上。
原来的主角是桑明晟、刘茹、桑绍文和桑陶,不过最新的一张微微有差别,桑陶换成了谢鸣。
就像一条走岔的路口,突然被迫转了大弯,被人引着回到正轨。
这张照片里,全家人都没有笑,严肃的像在拍公司的大头照名片。
刘茹瞥一眼桑陶目光落点,轻描淡写:“等你们都有空,我叫摄影师来家里再拍一张,这张没拍好。”
这话不该她来接,所以桑陶笑笑没说话。
很快走到房间门口,桑陶犹豫两三秒,伸手推开门。
她没嗅到想象中的霉味与灰尘,隐隐是她最喜欢的桃子味。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临走前用过的那支笔还停留在原来位置,没有收拾进笔筒里。
这间房子的时间停留在她离开的那刻,主人归来,凝固的时间才开始重新缓缓流淌。
刘茹落在后面,一直看着桑陶:“你最喜欢蓬松的被子,今天才刚晒过,暖呼呼的。”
她昨天睡前想起来桑陶房间的床单得有一个月没换了,连忙叫人换过,晚上桑陶就回来住下。
这岂不是缘分。
如此程度的珍惜,谁能不为之感动。
桑陶放下包,反身抱住刘茹,眼眶红红的,“您还记得,谢谢。”
妈妈两个字轻轻的,也不知道刘茹有没有听到。
刘茹特别享受桑陶姗姗来迟的撒娇,她嘴上故作嫌弃:“行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爱撒娇,快收拾收拾,好下去吃饭。”
桑陶只带了些简单的换洗衣物,加上刘茹在旁边帮忙,很快就收拾好。
只是,身上的衣服还得换下,总不能在家里吃饭,还穿着这件华而不实的晚宴裙。
刘茹看她犹豫,打开衣柜门:“我听说你回庆城以后,就想着你可能会回来住,挑了些衣服准备着。”
半柜子的新衣服,都是刘茹最近逛商场,一点点买下来的,想着桑陶穿肯定合适。
桑陶一怔,她知道刘茹以前最不耐烦花时间逛街买衣服,眼底闪过模糊的水光。
“快换身衣服,我看看怎么样?”
“您给我挑一件吧。”
桑陶换了身更家常舒适的毛衣和家居裤,从艳光四射的宴会退场,变成居家娴静的样子。
刘茹很满意:“看吧,妈妈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母女两人携手下楼,走到楼梯口又双双停住。
原因无他,餐桌边早已有人坐下。
不常来这里的谢鸣居然也回家了。
他侧脸线条分明,面上浮动着一层温暖的薄光,整个人看上去平和宁静。
梅姐把煮好的三碗面端上来,两碗鸡蛋青菜面,一碗清汤素面。
再摆上一碟桑家人都爱吃的酱黄瓜,和两样小菜。
她看到刘茹和桑陶,扬声说:“太太,陶陶小姐,面已经煮好。”
话音刚落,谢鸣扭过头,顺着梅姐的方向看过来,语声冷静,“妈。”
刘茹拉着桑陶走下去,一边问:“鸣鸣,你也没吃晚饭?”
谢鸣面色冷淡:“今天晚上加班,忘记吃饭了。”
刘茹皱起眉,表示不赞同:“这可不行,经常不按时吃饭伤胃,我得和你的秘书说说,让他们提醒你按时吃饭。”
桑陶拉开椅子坐在,看她们母子说话,自己安静吃面。
她其实不太饿,只是想念这一晚热腾腾汤面的味道,吃起来斯斯文文,余光被对面的谢鸣所吸引。
他看起来才是饿极了,如风卷残云,将一碗清汤素面吃得干干净净。
“鸣鸣,”刘茹放下筷子,叫住谢鸣,罕见地有点心虚。
谢鸣抬眼看向刘茹,因灯光而柔和面容,双目如漆,耐心等她说话。
“陶陶遇上点问题,我不放心,把她带回家住。”
谢鸣点点头,没说什么,他上次已经表达过意见,起身离开。
刘茹泄气,没心思继续吃面,一心只想着该如何缓和谢鸣和桑陶的关系,她也听说过不少抱错孩子的家庭,大多反目成仇。
可谢鸣和桑陶,手心手背都是肉,刘茹一个也不想放弃。
半分钟后,谢鸣倒了杯蜂蜜水放到桑陶手边,手指敲敲餐桌提醒她,不等她说话就上楼休息去。
桑陶松口气,她刚才给他递眼神,眼睛都快瞪痛。
他的背影挺拔,无端令人想起冷峻的山峦,沉默又有力量。
刘茹看谢鸣释放出善意信号,稍稍放心。
看来让他们两个人和平相处也不难,以前可能是她听多故事,又想的太多。
“陶陶,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妈妈希望你和鸣鸣的关系能缓和点,你能明白妈妈的意思吗?”
桑陶撒了个小谎:“我和谢鸣毕竟做过好几年的同桌,同学之情还是有的,这点您放心。”
刘茹知道桑陶有分寸,暂且放下心。
吃完面,梅姐过来收拾碗筷,刘茹催桑陶快去休息。
桑陶还想等桑明晟和桑绍文回家。
刘茹刚收到消息,不许她继续等,“航班延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今天担惊受怕的,好好睡觉去。”
桑陶说服不了刘茹,端着蜂蜜水乖乖上楼。
进了房间,回忆还没扑上来,先被好友的消息打断。
赵冬灵迫不及待打电话过来询问,“所以你回庆城是因为在东城遇到个跟踪狂,这事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
桑陶抿了口蜂蜜水,差点呛到,端起水杯察看,谢鸣究竟放了多少蜂蜜在里面。
“他消失一阵又出现一阵,我以为是恶作剧,回到庆城就能消停。而且我也不是因为他才回来的,原因一半一半。”
赵冬灵现在不想探究另外一半原因,“这人还没查出来是谁,万一下次就跑到你面前发疯怎么办,当务之急,是先请个保镖。”
桑陶失笑:“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而且东子不是已经查出些眉目了吗,应该很快就能解决。”
赵冬灵劝不动她,便换了她最关心的话题:“你今天回家,见到谢鸣没有?”
桑陶抿着蜂蜜水,慢吞吞道:“十分钟前,我们还坐在一起吃面。”
赵冬灵哦呦一声,抓紧时候八卦:“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火花四射?”
桑陶十分平静地放下玻璃杯,太甜她喝不动了,“普普通通打个招呼而已,你想太多。”
赵冬灵:哦
这么平淡?和她想得一点也不一样。
赵冬灵觉得她被好友敷衍了。
桑陶等好友安静下来,拿着睡衣进去洗漱,舒舒服服泡了个澡。
在令她感受到安定感十足的小空间里,大脑完全放空,被柔软的云托住飘飘摇摇,沉在舒服的温水里。
桑陶泡完舒舒服服的澡,躺在床上,打开手机发现刘茹半个小时前把她拉进一个群。
她是群内的第五个人。
群名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真是非常朴素的群名。
在她洗澡的时候,群里已经发生过一轮对话。
[刘茹:欢迎陶陶回家 /玫瑰/玫]
[桑绍文:欢迎陶陶回家 /玫瑰/玫瑰]
过了十来分钟,应该是刘茹给桑明晟打了电话,勒令他在群里发言。
[桑明晟:欢迎陶陶回家玫瑰花玫瑰花]
[刘茹:撤回你的手打消息,小文教教你爸爸。]
桑明晟撤回了一条消息。
[桑明晟:欢迎女儿回家 /玫瑰/玫瑰]
距离桑明晟的发言五分钟后,群里的第四人冒出来,冷淡发出一条消息。
[x:欢迎回家。]
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聊天消息记录就到谢鸣的这条消息为止。
桑陶精挑细选了一张比心的可爱表情包,让粉红兔子在群里不停鞠躬。
刘茹立刻冒出来:[陶陶,还有别的同款表情包没?]
桑陶全部发给她。
[刘茹:收到了,陶陶宝贝快点睡觉。]
她活学活用。
[刘茹:兔子比心.jpg]
桑陶和刘茹说完晚安,赵冬灵的消息仍在源源不断传过来,她今天不得到回复不会罢休。
[桑陶:如果非要界定关系,我和谢鸣现在的状态比较像高三上学期。]
赵冬灵反应过来,谢鸣高二才转过来。
高三的时候那就是半熟不熟,
桑陶给的时间段已经算得上精准,她认真回忆了下,那个时候好友和谢鸣已经在谈恋爱了吗?
应该没有吧,她也是大学时候,才得知桑陶居然和谢鸣在谈恋爱。
没过多久,桑陶远走东城,和谢鸣分手,她还没来得及狠狠宰谢鸣一手。
赵冬灵完全想不明白,想不通这两人究竟是怎么搞到一起去的,还缠缠绵绵这么多年。
[赵冬灵:我和东子的订婚宴就在下周一,你记得过来,带上礼物。]
桑陶懂她意思。
[桑陶:你放心,礼物一定让赵大小姐满意。]
夜色阑珊,桑陶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旧时的枕头太软,已经睡不习惯。
她起身拉开窗帘,看外面的月光冷冷洒进来。
冷白月光冷寂寥落,照得她身影明明灭灭。
庭院里几株高大的海棠树悄悄开了花。
就在这会,桑陶听见外面的动静,脚步声越来越近,却没敲门,只是停留在她门口。
桑陶一听就知道是谁,笑着拿起手机。
果不其然——
[x:开门。]
桑陶才不会轻易给他开门,在酒店也就罢了,这可是桑家!
[桑陶:你站在我门口干什么?]
[桑陶:深夜让妹妹给你开门,让妈妈看见不好吧。]
所有人都已睡下,只剩楼梯口的夜灯兢兢业业亮着。
他穿着灰色睡衣,照得他面色雪白,站在桑陶房间门口,像一抹游荡的幽魂。
谢鸣看完这两句,她还认真演上了,眉梢一挑,他打字回复。
[谢鸣:如果你动静小点,是吵不醒刘茹的。]
[桑陶:?]
谢鸣很想亲眼看到她气呼呼打出这个符号的样子。
过了十分钟,桑陶没有回复。
谢鸣确信,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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