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店到新娘家的路上,新郎的朋友在途中婚闹了很久,我放下手机给新娘专心撑着伞,然后把头瞥向一边,却意外看见他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帮新郎拿着外套。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新郎的堂弟,在家中排行第六,所以时常能听到身边有人喊他“小六”。
几经波折到达新郎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我和堂姐陪同新娘走进婚房换上秀禾和发髻,门外热热闹闹地吃完了一轮又一轮的流水席。
下午一点半,我和堂姐单独跟新郎新娘吃过一次饭后,按照白族的习俗,下午吃饭时要给亲人敬酒,这期间有两个多小时的空闲。
因为我和堂姐前一年没有和家人一起来新郎家相家,是第一次来这个县份,爸爸说这附近有几个景点,提议带着我们到周边的景点游玩。一听说有好玩的,我和堂姐欣然同意,跟着爸爸和其他几个亲属驱车去景点游玩。(相家:在传统婚俗流程上,女方及女方亲属在媒人的陪同下到男方家实地考察)
一行人回到新郎家,走在进正厅的路上,我跟在父亲身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却我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下午五点半,新郎新娘需要在见证人的指引下拜天地。给表姐整理好着装后,我率先走出婚房,毫无准备地对上了他的眼神,我们之间有很多人,但第一眼,我看到的人就只有他。慌乱中我假装镇定,匆忙转过头看向迈出门的堂姐,没过一会儿,我以为他已经没在看这边了,我没忍住回头看向他,却再次对上他的眼神。
我看不清楚他眼神里的转瞬即逝的那抹情感是什么,冷静下来猜想他应该只是在等待新郎新娘出来参加仪式。我尽量克制着自己,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不那么炽热,然后漫不经心地看向他周围。
新娘新郎拜天地的时候我自觉坚守岗位,站在人群里举起手机录下拜天地仪式的全程。当我镜头转动打算拍下全景的时候,我回头发现他居然就站在我的身后,看了一眼镜头,又看向我。
我们离的很近很近,但我依旧看不出他看向我的眼神里流露出的感情是什么,也猜不透他平静的表情下是什么情绪。慌乱中我再次强装镇定,视线回到屏幕上,不紧不慢地回过头,继续拍着正厅里的新人。
我和堂姐不太了解白族婚礼的习俗,只知道拜堂之后要敬酒。作为伴娘,我想我们需要帮忙,堂姐拿着新娘的婚包,那么我就应该帮忙端酒。想到这我走上前进入正厅,帮忙拿过放满酒杯的盘子,忽然他来到我跟前,接过我手里有些分量的托盘。
“我来吧!”
我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他是新郎的堂弟,也算是伴郎,他接过托盘算是理所应当。
我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后退一步靠墙,刚好站在父亲身边,看了一眼酒杯,半蹲下凑近父亲耳边。
“爸,一会儿回去你还要开车,就别喝了吧,不行我替你喝。”
“好,要是多的话我只抿一小口,其他的交给你。”
姑母转过头来和父亲说话,父亲笑着和姑父姑母重复着刚才我和父亲的对话。我不确定站在一旁的他听没听到,只是好像余光里我看到他抬头看了一眼这边。
没过一会儿他手里的盘子被新郎接过,我又拿起手机跟在新郎新娘身后记录着一切。
轮到给父亲敬酒的时候,父亲接过杯子朝新郎新娘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后踌躇着看了看杯子里的酒,我刚准备要接过父亲手里的杯子,旁边出现了一个沉稳但很有磁性的声音。
“可以不喝的,只是一种礼仪,可以把杯子倾斜,往地上倒一点点就算是喝过了。”
我闻声抬头,果然是他,对视一眼后,他急忙移开视线走开了。
父亲倾斜酒杯往地上倒,笑着看向新郎新娘。
“我一会儿还要开车,就不喝了啊!”
新郎接过杯子点点头,然后端着酒杯朝其他人走去。我站在原地看着新郎新娘在正厅里一一给每一个近亲敬酒,他就拎着盛酒的壶跟在他们后面,一次又一次闯入我的镜头,我就抓住机会把画面放大又缩小,尽可能地把他也框在画面里。
给近亲敬完酒,新郎新娘背对大家,由新娘抛撒硬币,俗称“降喜”,抢到的人能沾到喜气,寓意来年财源广进。降喜结束,新郎新娘站在正厅中央给周边的人分发红包,我站在一旁录制视频,看都是小朋友居多,我犹豫着没上前,观察到大人也可以拿红包之后我走上前,刚好到我的时候新娘红包发完了,我正要缩回手,手心里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红包。
我抬头,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就看着他从我伸出的右手旁离开,走出了正厅,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到厅外给院子里其他亲友敬酒的时候,堂姐看我录着像,便拎起酒壶跟在一旁,我从堂姐手里接过婚包,替她分担。
拍摄间隙,我用余光环顾四周却没看到他的身影,过了好一会儿,不知道他从哪走来,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我后退半步让开正在搬重物的他,再一次把他的身影留在了镜头里。
敬酒完毕,客人吃完后近亲上桌,和家人吃饭的间隙,我时不时透过父亲的脸看向他,每当察觉他要转过头来,我都会慌张地避开,若无其事地和堂姐搭话,然后再看向他,以此往复。
吃完宴席,按照白族的习俗,晚上还要接着通宵闹喜,但由于家中都有事,姑母和姑父计划着趁天光还亮,赶回家中。我和堂姐也随家人的安排同他们一道回家。
和堂姐换下伴娘服穿上各自的衣服,我们在庭院里走过他眼前的时候,我察觉到了他的眼神落在我们这群人身上,我真的很想冲上前询问他的联系方式,但我退缩了。
我站在路边,等着其他亲戚出来,听着他们分配座位,我看向刚才走出的大门方向,我不知道我在看什么,或许是期待再见他一面,或许是想跟这两天的一切做告别。
盯着门口发呆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黑衬衫,白裤子,整个人看上去很忧郁。
我猜测他是被堂哥喊出来的,等在外面看是否需要帮忙送我们这些新娘的亲戚回家。
看到他出现在路边,我的目光不自觉地望向了他。那一刻我真的好想好想冲到他跟前询问他有没有女朋友,问他愿不愿意跟我认识。但我,没有勇气。
他察觉到了我的眼神,但应该不知道我的心思,只是疑惑我为什么会盯着他看。
我反应过来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妥,急忙避开他的眼神看向别处,然后看着父亲上车,掉转车头。
那一刻我和他站在车的两端,我知道,离别就在转瞬之间。我抓住最后的机会再次看向他,他也看向了我。在对视的那半分钟里,我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是想再看他一会儿,哪怕多一秒。
耳边响起刺耳的声音,是父亲在我跟前按喇叭,堂姐挽过我的胳膊把我拉到最边上,父亲在我们跟前把车停下,我又看了他一眼,算是道别,然后跟着堂姐坐上了车。
我以为就此我不会再去想他,也不会再和他有交集。借把包放到后座台板上的间隙,我再次回头看向了他。
此刻他的身影在我眼里有些模糊不清,许是因为车尾玻璃落了灰尘。
车子朝前驶去,我看着他的身影逐渐变小,后面黑色的车跟在后头挡住了他的身影,我不死心地望着他站定的方向,想着能再见他一面,但我根本看不到。直到车子转弯,他真的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喜欢上了他,也不确定他会不会记得我。或许,此时此刻的分别就是最后一面。我恨自己胆小,连认识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也恨自己怯懦,生怕得知他有女朋友或者有喜欢的人。
从羽绒服里拿出蓝牙耳机戴上,点开播放,耳机里突然出现一个男声:“你才没有那么难忘~数到三就把你忘掉~one~two~嘘~”
我抬起屏幕,发现这是我中午外出,手机关机前刚好随机播放到的歌曲,我看了一眼歌名,加大音量,让应景的歌声和旋律充斥脑海,想让自己忘掉他的身影,忘掉他的脸,可是好像,忘不掉了。
回去的车程很远,时间过得比来的时候要漫长得多。车子驶在湖边的公路上,夕阳一点一点往下落,在天边划出一片又一片粉色的晚霞。我拿起手机把这两天对他的记忆一点一点记在备忘录里,不知不觉便写了上千字。
看着备忘录里的文字,脑海里的画面再次浮现,明亮又遥远。我别开头对着窗外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在睡觉,没有理会车厢里的吵闹,歌词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循环,他的脸一遍又一遍出现在脑海里,眼泪不争气地滚落,沿着脸颊滴在羽绒服上。
父亲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带着我去了姑母家。
姑母家的客厅里,我站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小侄女和其他的几个小朋友在放烟花,彩色的烟花迅速升空在视线里绽放,又瞬间变为尘烟消散在漆黑的夜空中。
从遇见到分别不超过36小时,但我好像在短短的两天内完成了一场没有结果的单恋。
陪父亲在姑母家呆到夜里十一点多,驱车回到家我洗漱完躺在床上睡不着,开始翻看自己录制的婚礼过程,想着能在视频里看到他的身影,把他的样子牢牢印在脑海里。
我把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明明是那么喜庆的画面,可眼泪就是止不住地往外流。
我反复滑动着进度条,一帧又一帧地看着视频里有他的片段,偶然发现了一张自己和他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的“合影”。
婚礼的第一天,新郎来姑母家接亲,新郎找到婚鞋后和表姐往外走,在快要下楼的时候,玻璃门的画面里出现了我和他的身影。在玻璃门的镜像里,我和他都拿着手机记录着新郎新娘走过红地毯的幸福画面。我清楚地看到,在我回头的一瞬间,他放下手机往侧边闪躲。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慌忙地别开身子,当时的我只是回头,并没有把手机镜头转向他。
我把那个画面截图收藏进私密相册,接着看视频里他出现的每一个画面,放大又缩小,猜想着当时的他是什么心境。
我把视频里的每一个有关他的画面截图保存,把和他有关的部分单独剪切,都保存在一个相册里,命名为“你”。
深夜里,我把那张“合照”发在和闺蜜的聊天群里,激动地诉说着我的少女心事。
我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无论对人还是对事,时常只是当下喜欢。我不清楚我对他的感觉到底是怎样的,也不清楚我会记得他多久,闺蜜说让我勇敢地去跟表姐要他的联系方式。可是,就算有了联系方式我又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的心意。
我害怕太草率的决定会把他对我的印象破坏掉,也害怕我在他心里甚至没有任何的形象可言。从第一次见面到最后分别不过几面之缘,我不敢去赌这转瞬即逝的缘分,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更不敢把自己的真心暴露在任何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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