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识领域”内，魇梦有些坐不住了
从进入这个该死的“领域”开始，他就彻底失去了与外面自己构筑的“美梦”的联系。
无惨大人交给他们的任务是杀死这个人，但看眼下的情况，他们俩还能喘气就已经是对方手下留情了。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需要更多的情报。
魇梦咬了咬牙，内心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学着童磨的样子，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说。”
“总司”的目光甚至没有偏移一分，依旧空洞地望着前方，只有那单调的敲击声证明着他的存在。
魇梦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您留着我的性命，是因为您还需要我的血鬼术吗？”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了。
“总司”敲击地面的刀鞘声，微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
那双空洞的眼眸终于吝啬地施舍给了魇梦一点余光。
“不算笨。”
果然如此！
这个“总司”虽然强行断开了他与表层梦境的联系，但整个梦境的基础，依旧是由他的血鬼术在支撑维系的。
一旦他这个施术者死亡，整个梦境都会瞬间崩塌消散。
总司当然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梦幻泡影。
但是……
近藤先生，土方先生……
请容许他再任性片刻吧。
他真的太想念他的兄长了。
“那、那太好了！只要您放过我，我魇梦以后就是您的专属造梦师！您想要什么样的梦，我就给您编织什么样的梦！求求您……”
魇梦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急急忙忙地开口，脸上挤出谄媚扭曲的笑容。
梦境里的时间流速与现实不同。
即使在这里被囚禁一百年，外面可能才过去一瞬。
但对他而言，那可是真真切切的一百年！
他宝贵的生命怎么能浪费在这种无聊的地方？！
至于旁边的童磨？
在魇梦眼里，这位上弦之叁大人已经是个死鬼了。
反正他现在也没法向无惨大人告状。
只要能出去，他立刻远遁千里，躲得远远的……
“嘭！”
熟悉的爆裂声再次响起。
魇梦那充满算计和谄媚的脑袋，又一次在沉重的刀鞘下轰然炸开。
“总司”缓缓收回刀鞘。
他这次甚至连看都懒得再看魇梦那正在再生的无头躯体一眼。
他收回前言。
这个鬼不仅脑子不好使，还聒噪得令人厌烦。
这次只是难得的放松，哪个脑子正常的人会想一辈子待在梦里？
现实里还有人在等他，这次只是短暂的休憩。
结果这不知死活的鬼，竟敢如此不知趣地打扰。
决定了，待会儿第一个杀他。
嗯……这个“冲田总司”的脾气，确实比外面那个要暴躁得多啊。
童磨的眼睛微微闪烁了一下。
外面梦境里那个才更像是个天真烂漫，需要人哄着的小孩子。
不过，既然确认了眼前这位真的是“冲田总司”的转世，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如同藤蔓般悄然爬上心头。
他再次像个好学生般，规规矩矩地举起了右手。
“说。”
“你见过天堂和地狱吗？”
如果它们真的存在，那所谓“人类的救赎”，是否也真实不虚？
如果救赎真的存在……
他的眼中第一次掠过一丝近乎迷茫的光。
那他所做的一切……他所追求的“万世极乐”……意义又是什么？
“总司”那张冰封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荒谬与讽刺的神情。
他的嘴角缓缓牵起一抹冰冷而充满讥诮的弧度。
“前世我乃新选组一番队队长，刀下亡魂无数……你问我天堂？呵……你觉得我这样的人，配去那种地方吗？”
“……”
童磨眼眸中流转的光芒，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如同被狂风吹熄的烛火，骤然黯淡。
原来如此……
地狱与天堂，是真实存在的。
那么，他所做的一切，他所信奉的一切，他所宣扬的“极乐”，岂非彻头彻尾的……虚妄？
有这个强大的孩子存在，无惨大人所承诺的“永生”，不也将要成为一场可笑的幻梦？
难道……是他阻碍了那些信徒通往真正的“救赎”之路？
“总司”略带困惑地看着仿佛整个存在都遭受重击而摇摇欲坠的童磨，完全无法理解这只鬼突如其来的崩溃。
“呐，你对死亡……是怎么想的呢？”
童磨突然开口。
或许是因为太过无聊，总司竟然破天荒地再次开口，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道场的虚空，落在某个遥远的地方。
“遗憾吧。未能作为新选组的刀，与同伴们并肩战斗至最后一刻；未能在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身侧，履行守护之责直至生命终结；未能……遵守对近藤先生与土方先生的承诺……活下去。”
新选组的结局，本就是时代洪流下无法逆转的悲怆与遗憾，总司比任何人都清楚。
历史是滚滚向前的无情车轮，新选组，不过是其中一块试图阻滞其前进，最终被碾碎的微小石子罢了。
但是……
他只是想……与他所爱、所敬重的兄长们，一直在一起。
为什么……连这样微小的愿望，都实现的如此艰难？
“所以，你不觉得人类本身就是一种充满遗憾，注定悲剧的存在吗？如果是鬼，如果是永恒的生命……你，以及你所重视的人，或许就不会经历这些死亡与分离了。”
童磨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鬼的所作所为……有悖于我等秉持的武士道。”
“总司”的声音瞬间恢复了绝对的冰冷，甚至比之前更甚，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武士道……”
童磨低声重复着这个词，七彩的瞳孔中仿佛有破碎的光影在流转，最终凝聚成一种奇异的神采。
“你的武士道，与黑死牟大人的武士道，真是截然不同啊。”
他已经明白了。
让人类与自己融为一体，并非救赎。
让人类成为鬼，亦非救赎。
人类的罪行，将在死后被审判清算，恶者受罚，善者得赏。
这就是规则。
但是……
地狱所谓的“辅佐官”，真的能秉持绝对的“正义”吗？
他们的行事准则，与挣扎在尘世中的人类，又有何本质不同？
人类在死后，真的能在那名为“地狱”的地方，获得所谓的“真正救赎”吗？
他想知道！
他必须亲眼去见证！
他并不惧怕死亡本身，亦不畏惧任何形式的痛苦。
他只是偏执地想要知道自己在这漫长岁月里所有的坚持，所有的“救赎”，是否真的只是一场自以为是的镜花水月？
童磨脸上那悲天悯人的假笑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圣洁的平静与坦然。
他挺直了身体，直视着道场中央那冰冷的身影，语气清晰而坚定。
“请您杀了我吧。”
“……”
道场内陷入一片寂静。
刀鞘敲击地面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停止。
“总司”那双空洞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童磨。
下一瞬。
“如你所愿。”
童磨的身体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砾，彻底地消散在道场冰冷的空气之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魇梦的胆子在童磨身体消散的瞬间就被彻底吓破了！
为什么只是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那个强大无比，深不可测的童磨大人就这么没了？连一丝反抗都没有？！
‘总司’像是注意到什么，他微微侧过头，似乎在聆听着空气中无形的弦音。
而后，那双空洞的紫黑色眼眸精准地锁定了角落里抖如筛糠的魇梦。
时间到了。
休憩结束。
“你，也下去陪他吧。”
这句话成为了上弦之陆·魇梦意识消散前所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大将！大将！”
药研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
在还未找到伊之助的时候，契约另一端就传来的剧烈波动。
那是审神者被强行拖入深层睡眠时触发的紧急警报。
他甚至来不及去确认伊之助的方位，身体已先于意识做出反应，以极限的机动折返，朝着总司最后停留的地点疾驰而去。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药研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他的主人，冲田总司，一动不动的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中，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大将！”
药研的身影瞬间闪现至总司身侧，他颤抖着探向总司的颈侧，屏息凝神。
脉搏沉稳有力，呼吸悠长均匀，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安详弧度……
只是睡着了？
而且似乎是个好梦？
药研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一松，随之而来的是滔天的怒火。
他猛地抬头，冰冷的杀意瞬间锁定了倒在一旁的两只恶鬼。
很好……竟敢对大将做出这种事！切腹谢罪吧！
然而，就在药研的指尖即将触及本体的刹那。
童磨的躯体突然无声无息地化作飞灰，眨眼间便被狂乱的夜风卷走，不留一丝痕迹。
紧接着，那只陌生的鬼也步了童磨的后尘，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
药研的杀意凝固在脸上，紫眸中闪过一丝错愕。
虽然很疑惑，但这不重要，大将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他立刻压下疑虑，警惕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总司身上。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逸出唇瓣，总司纤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微微颤动，他撑着手臂坐起身，紫黑色的眼眸睁开，眼底清澈锐利，不见半分迷蒙。
“找到伊之助了吗？”
他开口询问，声音平稳如常，仿佛刚才的昏迷只是一场错觉。
药研下意识地避开了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一丝懊恼闪过眼底。
他未能完成任务……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过姑且也对你家主人的实力有点信心？”
总司轻轻笑了一声，带着安抚的意味，他站起身，掸去衣角的尘土，语气带着一丝调侃。
药研紧绷的肩线终于放松了些许。
总司也不再打趣，深色轻松的望向万世极乐教深处。
“走吧，去找那个让人操心的孩子。”
伊之助很快就被他们在一间偏室找到。
然而……
“我要带她一起走！”
伊之助紧紧拽着一个褐发褐瞳的女孩，碧绿的眸子瞪得溜圆，态度坚决。
“我不走！我为什么要走？伊之助，这里不好吗？”
奈奈的声音带着哭腔，眼中满是不解和受伤。
好不容易见到琴叶姐姐的孩子，喜悦的心情还未散去，伊之助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执意要离开这个给予她庇护的地方，连个像样的理由都不给，让她既困惑又心碎。
“因为万世极乐教的教主是食人的恶鬼。我们已将其诛杀。”
药研上前一步，声音冷冽，直接撕开了童磨虚伪的假面。
“……什……么？”
奈奈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睛失去了焦距，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手脚冰凉僵硬。
那个温柔的，给予她们救赎的教主大人？是……鬼？骗人的……一定是骗人的！
伊之助的身体也瞬间变得僵硬。
在来的路上，童磨告诉了他母亲死去的“真相”。
母亲被那个人渣父亲蛊惑，在暴雨中带着他外出，最终失足坠崖身亡……
如果药研说的是真的……
那他的母亲根本不是被蛊惑！
她是发现了真相，想要带着他逃离魔窟！
她的死也绝非意外，一定是被那只鬼吞噬了，甚至可能尸骨无存！
药研敏锐地察觉到两人濒临崩溃的精神状态，立刻上前想要查看。
就在他离开总司身边几步的瞬间——
变故陡生。
“铮！”
空灵的弦音毫无预兆地在这个小小的屋内响起。
总司头顶的空间骤然消失，一道仅巴掌大小的拉门凭空出现。
一个同样小巧，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装置从中掉落。
出于剑士的本能，总司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它。
听到声音的药研下意识回头望去，在看到那熟悉的装置时瞳孔一缩。
那是……他丢失的的时空转换器。
它怎么会在这里？
不好！
“大将——”扔掉它！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刺目的金色光芒瞬间将总司的身影彻底吞没。
光芒来得快，去得更快。
待药研扑到近前，原地已空无一物，只留下药研徒劳抓握空气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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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童磨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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