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成璘正在去大队部的路上。
郑安定说樊医生治好了他的病,所以徐成璘是真的希望能把这么一位医术精湛的医生请去部队当驻队军医。
虽然在知道对方是位年轻的女性时,他确实有点吃惊。但想到樊家是有传承的医学世家,徐成璘又觉得或许这位年轻的医生是有医生天赋的。
在考虑怎么把人请回部队当军医时,他想来想去,想到或许可以先提对方的家人,那对方肯定会以为他知道樊家其他人的近况,这样一来就有了可以倾诉的话题,然后他就可以借着机会建议她去部队当军医。
去了部队自然比在这里好,而且部队纪律严明,比在村里安全。
徐成璘以为事情能按着他的思路进行,唯独没想到对方竟然对自己家人无动于衷。
徐成璘看着对方眼神里对樊月祥和樊定胜这两个名字流露出来的陌生感,他立刻就发现了问题,而且很不对劲。
什么人才会对自己家人的名字感到陌生,那就是陌生人。
但这不可能,樊医生又怎么会对樊家人陌生,他们明明是一家人。
这事要查清楚。
徐成璘去到大队部时,大队长郑建国正扛着锄头刚要出去。
“徐连长,”郑建国一看到徐成璘就开心,“你怎么来了?来喝杯茶。”
他是退伍老兵,见到每一个军人都感到由衷的亲切。
“大队长,”徐成璘昨天刚到的时候,郑建国正巧去郑安定家里,俩人见过,“有件事想来问问大队长。”
“什么事你问,”郑建国点头,带着人向里走,“是我那堂弟安定怎么了?”
“不是安定,”徐成璘跟在他身后,“是关于樊医生的事。”
“樊医生?”郑建国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徐成璘说的是谁,“你是说樊盈苏吧?她怎么了?”
樊盈苏。
医药世家的樊家在首都确实很多人都知道,但基本上知道的是樊家老一辈或当家这一辈人的名字,至于小辈的名字只有彼此认识的人才会知道。
樊老爷子和他的儿女,徐成璘都是知道名字的,但孙辈们们名字,他不知道。
“樊盈苏……对,”徐成璘点点头,“大队长知道是她给安定治病的,那她当时是怎么说的?”
郑建国带着徐成璘进了办公室,给他拿搪瓷杯泡了点茶叶。
“她说她也只是试试,说略懂针灸,”郑建国回忆当时说过的话,“安定同意她冒险试试,她这才给安定治病。”
“她记得怎么用银针给人针灸治病?”徐成璘特地问了这句话。
“记……她知道啊,她要不记得穴位和手法,那安定的病也好不了,”郑建国可能察觉到了什么,忽然问,“徐连长是发现她有什么问题?”
徐成璘摇头:“没什么问题,我就是觉得她年纪轻轻的,却能有那么厉害的医术,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这别说你不信,我也不信啊,”郑建国拍拍大腿,“但我四婶和安定是亲眼看着的,我四婶还说十几根银针扎在安定的身体时,她心里慌得很。”
“当初因为安定的伤,我跑了不少家大医院,也是我把瘫痪的他一路送到家,”徐成璘说,“我知道他的伤有多严重,所以我才觉得樊医生很不可思议。”
“这、但安定确实是好了,”郑建国有点猜不透徐成璘想说什么,“徐连长是觉得她年纪小,不应该有那么厉害的医术?”
“那倒不是,有本事的人不论年纪大小,”徐成璘看看郑建国,“大队长,能和我说说关于樊盈苏的事吗?”
“这……”郑建国有点为难。
按理说他应该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但被下放的人里有不少是高级知识分子,这些人掌握着很多非常了不起的科研经验,不能轻易让人知道他们的资料。
“大队长放心,”徐成璘从兜里拿出了两样东西递了过去,“这是我的证件。”
郑建国接过来一眼,表情很是震惊。
一本是徐成璘的军官证,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团长”的上校军衔。
而另一本……
郑建国“啪”一下把手里拿着的两本证件递了回来:“徐团长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记得安定说过这徐连长、啊是徐团长的岁数还不到三十,没想到已经从连长升到团长了。
这人的能力非比寻常啊!
“不是什么大事,是安定希望我能把樊医生带去部队当军医,”徐成璘真话假话掺着说,“她是下放过来的,所以我就想了解清楚。”
“是这样,那确实应该都说清楚,”郑建国连连点头。
“那劳烦大队长和我说说,”徐成璘引导着郑建国的思维,“樊盈苏有离开过你们大队吗?她是不是见过一些外来的陌生人?”
“她没离开过……”郑建国忽然想到一件事,“她之前落水了,被村里人送去公社的卫生院看病。”
只敢说是落水,不敢说人是自己跳河的,而且他也没亲眼看见人是自己跳河。
“去过公社?”徐成璘继续问,“见过什么人?在公社待了多久?有没有人陪着?”
“来回一个小时左右,”郑建国回忆着,“有村民陪着,没外人吧,当时就是一个医生在,也没开药,说是过度劳累需要休息,刚过去就回来了,没停留。”
“生病了?好了没?”徐成璘思索着事情,“没再出去过?”
“没好,”郑建国摇头,“时不时流鼻血,一流就止不了血,公社的医生说看不了,要去县里医院,我也没敢让她出去,她被下放过来的,不能出去。”
徐成璘问:“她只病了这么一次?”
“就这么一回,”郑建国点头。
“那她病后除了流鼻血,还有没有其它的问题,”徐成璘像是不经意地问,“像是忘人忘事,忘记人的名字又或是不认识人?”
“忘人忘事?”郑建国连连摆手,“那不可能,她就掉河里呛了两口水,又不是摔到脑袋,她脑袋好着呢,她都能记住穴位给人针灸。”
郑建国觉得这事压根就不可能,他还给了例子:“大队掉河里的小孩多了去了,喝了一肚子的水,捞上来气都没有了,村里人又是压肚子又是倒吊,水吐出来之后哭爹喊娘的,一眼就看出谁是娘,又怎么会忘人忘事,对吧?”
“有些人落水前要是受到刺激也会短暂忘事忘人,她如果没受到刺激,那应该不会失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刺激过她,”徐成璘点头,他就是在找樊盈苏会忘事的证据,但很显然没找到。
“那肯定没有谁刺激她,”郑建国掏心掏肺地说,“咱大队虽然穷,也没几人上过学,但绝不会去欺负人,就算是被下放的黑五类,咱大队也没谁去批判他们,压根懒得去费那个劲,天天上工多累,哪还有那闲工夫去搞什么批斗。”
“这个我知道,村里人心肠好着呢,”徐成璘继续问,“那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她?有没有可能外来人避着人见过她?”
“那更不可能,”郑建国摆手,“黑五类住在山脚下,那是大队最里的旮旯,要想去找他们,一定要从村口进去,再穿过村子,咱这地界贫瘠得很,进村的路都过不了车,只能驾着牛车走,再说这年月家家户户也没什么好消遣的事,哪家来个亲戚指定全村人都知道,不可能有人溜进去见到人的。”
这是实话,再加上大队是有民兵队的,夜里有人巡逻,基本上外来人就算摸到了村口也找不到最里的那些茅草棚。
徐成璘沉默地听着,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不存在有问题的地方,那……
“啊对了,说到陌生人,还真有这么一个,”郑建国忽然想起一件事,“隔壁大队渡口村的渡赖鼠抬着他家死了的老头子来讹樊盈苏,结果被她发现渡赖鼠是间谍。”
徐成璘猛地一扬眉:“间谍?”
“对啊,樊盈苏用话套出来的,”郑建国说,“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娃。”
徐成璘却忽然问他:“樊盈苏从北京被下放到大队,你们从最开始接收的人就是现在的这个樊盈苏?”
“是啊,就是现在的这个她……”郑建国的头点到一半就顿住了,“徐团长的意思是……?”
他反问的意思是问樊盈苏是不是间谍,徐成璘对于这点反倒不会怀疑。
樊盈苏要是间谍,她肯定会记住樊家所有的资料,绝不会漏出这么大的批露。
“没什么别的意思,”徐成璘笑笑,“是我想多了,我想着她这么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厉害的医术,怕下放那时候场面混乱,错把别的樊家人给押到你这。”
“哦,”郑建国半信半疑,“应该不会,有人盯着呢。”
他话没说全,话里的意思是既然樊家人医术这么厉害都会全家给下放,绝对是有人盯着的,那些人要整樊家,又怎么可能会认错人。
不会认错的,甚至是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人。
徐成璘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他点点头,喝光了杯里的茶水,然后站起来说:“打扰大队长了,我回去看看安定。”
“哎好,”郑建国送他出大队部,“晚上来家吃饭,我四婶和安定也会来,都是一家人,徐团长别见外。”
“谢谢大队长,”徐成璘婉拒,“我还要去趟县里,就不去你家里了,以后有机会一定去。”
徐成璘走出村子时,细心留意着村里的情况。
确实和郑建国说的一样,外来人要想去到茅草棚那边找人,必须经过整条村子。
“徐连长,这是要去哪?”有婶子在屋前就这边喊,“来家喝碗水再走。”
“不了,谢谢婶子,”徐成璘朝那边道谢。
郑建国有一点也说的很对,村里人没什么消遣,谁家来客没一会全村人就会知道。
就这么大点地方,藏无可藏。
村后是大山,山连着山,山里什么猛兽都有,本村人都不敢进深山,外来人抬头看山只会更害怕。
既然表面能看到的问题都没异常,那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樊盈苏为什么会对她自己家人的名字如此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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