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闻声而入,“来嘞!客官,有何吩咐?”
“你们这儿的茶水,怎煮得如此浓苦?”伴着华景音落,四人齐刷刷地看向小厮。
不知为何,小二竟然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冷了下来,心中不免生出寒意。
只见那小厮拿袖子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汗,“几位客官是外地的吧?可能有所不知,咱邛州近几年在中元时常有百姓走失,官府请了个大师,大师说是咱这里之前冤魂多,阴气重,所以这中元前后的几日,我们常在茶水中加些药材,起驱阴纳阳之用。”
“哦?”身为医者的骆与意闻声来了兴趣,挑了挑眉,“这倒是没听说过,不知小哥可否细细讲讲。”
小二表现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凑近又压着声音说,“这……咱这州牧怕细说之后,便无人再敢来邛州,消息封锁得紧呐!”
百里轩洛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旋即将腰间别着的钱袋取下,从中掏出了一贯钱,滑至那小厮面前。
只见他左右瞧了下,见没别人,迅速将钱揣进怀里,还降了降身子,“既然诸位如此感兴趣,那我便同诸位简单说说吧。话说啊,三年前,远风派南堂前堂主勾结外人,以致门内众人丧命,一夜之间,西、北两堂伤亡过半,东堂更是惨烈,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要不是当今堂主莫长老大义灭亲,只怕现今远风派也无法恢复至此。也是自那一年的中元起,频繁有人失踪,宋州牧便花重金请了大师来算,那大师说是远风弟子怨气重,阴气生,化作厉鬼来索命了。”
江浸月听及“大义灭亲”四字,冷笑一声,待小二音落,又问:“那这茶水也是大师说的?”
“对对对,大师还说,还有避免之策,每到中元前几日,到城外青龙寺投上些香火钱,求上一根平安带,便可无恙,后来有人试了,家中确无人再走失。你们看,这大师神得很呢。”小厮顺着江浸月的话,又补上了两句。
“所以说,独独这青龙寺才能与这‘阴魂’相抗?”华景眸中带了些晦暗,嘴角挂了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见此状的小厮更是有些畏惧,只是颤颤地开口:“小的就……就只知道这些了。”他勉强挤出来个笑,又攥紧了衣角,试探性地开口,“几位客官若无事,小的便退下了。”
那小厮走后,华景笑得愈发明显,“诸位,答案,这不就来了,‘青龙承运’之青龙可不就是青龙寺吗?”
“那鬼门关呢?又有何意?”后几句算是整清楚了,可这前一句呢,百里轩洛还是有些疑问,手指不自觉地扣着桌面。
“这鬼门关呢,也不见得是实实在在的地名。”骆与意唇角微弯,放下手中的茶盏,“许是这茶中添的药物呢?彼岸花与鬼门关皆是生死之交处的象征。”
骆与意又饮了几口茶水,思索片刻,皱了皱眉,“黄石散,鬼箭羽,彼岸花……如此多的药物混在一起,药效早已大变,更何况有几味药药性相背,并而用之,非药乃毒,寻常医者绝对不敢如此。而服茶者,意识渐薄,易听信人言,处幻境与现实之间,真真假假,虚虚幻幻,分辨不清。好在我们有武功傍身,如此分量还不足以致幻,不过,还是服些药丸为好。”说着,她拿给几人一人一颗药丸。
“竟是如此?!”其余三人皆是震惊,此般手段,着实不可思议,且可非一人一朝一夕能成,可见暗影野心之久,之大。
……
翌日,几人分头行动,分别到断青台、思归桥故址等可疑地了一趟,几经探查询问,结果与几人猜测得大差不差——中元失踪案最初便是频频在这几地发生。
坊间也有诸多百姓趁着这几天到青龙寺求带纳福,青龙寺比往常热闹的多,寺中住持还命弟子做了些茶点给求带的百姓。
几人在寺里勘察过后,也大概记住了寺内分布。
正事做完后,他们又同其他百姓一样,求了几条平安带,打算回去研究研究。
夕阳西下,余霞成绮,两位姑娘又到了一趟乐济堂,今日堂内人倒是不如昨日多,她们又向郑曼芪了解了相关情况,倒是与他们查到的大差不差。
只是,骆与意问了郑曼芪一个问题。
听毕,郑曼芪倒茶的手一顿,几滴茶水洒了出来,她僵了一下,似是思考了很久,终于给出了答案。
之后一日多,几人皆是奔走在街头巷尾,只望能多得到些线索,添上几分胜算……
*
灯影摇曳,茶香四溢,晚风偶过,皆是不扰屋内少年……
一个多时辰,四人终是得出了最终计划。
“中元百鬼夜行日,月黑风高杀人时。那便如此吧,诸位。”江浸月放下手中的茶盏,正色道。
孤月高悬,晚星相伴,几人也各回房间。
……
七月十五,中元终至;月黑风高,血影山河。
断青台旁,空无一人,阴风阵阵而过,台边草丛沙沙作响,依照计划,杜泽锐暗伏在此。
其实,他清楚地知晓这断青台并无多大用处,“望乡台”与断青台虽有关联,但从他去年的蹲守便早可以知道,歌谣出现“望乡台”也不过是因为第一年所失踪的百姓尸骨被抛于此,死状并不凄惨,极像是投毒自杀。
但自从青龙寺“平安带”发放后,这地方去年也并无异样。即便去年还是有百姓走失,抛尸之地也并不在这里。
河水潺潺而过,表面风平浪静。
李无伤静坐在铜雀街的一间茶馆里,其实,今日并无店铺敢开门,面前也并无茶盏。他就这么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
周围安静的出奇,但直觉告诉他,今晚,绝对有变……
相比之下,青龙寺处可谓凄清得很,寺内树叶被风带得“哗哗”响,住持一人在佛像前守着,手里还盘着佛珠,背稍驼,影幽长。
而由邛州到青龙寺的路上,四马并驾齐驱,远远看去,为首的赤衣女子与去年西净林的那位“赤衣女鬼”颇为相像,疾驰时带起的风引得披肩猎猎作响。
不多时,青龙寺前已然热闹非凡。
只见那四位少年甫一下马,头顶便传来一道细长的声音:“诸位,可让我们好等啊!”
随即是一位着暗紫色半袖锦衣的女子从高处跃下,身材算不上高大,看似清瘦却又丰腴,面戴暗色长巾,凝夜紫发饰为这暗夜更添色彩,护腕之上似还配有暗器囊袋。
“怎的?这莫长老怕打不过我们,还找了帮手来呀?”看着这紫袍女子,骆与意扬了扬眉,不禁开口调侃。
“呵,几个初出茅芦的黄毛小子,哪用得着长老动手?”这女子的声音着实有些尖细,让人听着极不舒服。
华景“啧”了一声,“废话真多,不如直接动手。”他着实忍耐不了这声音,直接打断。
话音落下,随之而起的是早已蠢蠢欲动的玄电。
只见玄电出鞘三寸,月光之下,银光落刃,不负其“电”之名,而这执刀之人撩了撩眼皮,朝旁边几人道,“这位交给我,你们只管往里走。”
说着,华景手中的刀已完全出鞘,直逼那紫袍之人。
在鸦青玄紫交映之时,剩余几人顺利进入寺内。
甫一入内,便又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只听其悠悠而来,“几个黄发小儿倒挺有能耐,不过数日便能参破诸多玄机。”那男子停顿了一下,似有想起什么,又刻意加重语气,“哦不,还有那两个老头的帮助。只是,可惜了啊。”
三人抬眼望去,只见一男子正立于西面屋檐之上,这男子身形与莫行并不相像,面容也是难以看清,只有腰间银牌突出。
百里轩洛忍不住“啧”了声,似是有些无语,这些人是只会站在房檐上么?
见无人应答,那男子便一跃而下,站在几人对面,竟是笑了起来,“几位,杀人还要穿得如此亮丽吗?这不是将自己暴露无疑么?”语气中尽是无情的嘲笑。
杀人前,几人特地挑了衣裳。江浸月一如既往杀人时,着红衣、红色披肩。骆与意找了件玉色暗纹提花锦衣,因为这是她与赵家划明界限的开始。百里轩洛与华景挑了许久,也只是找出两件便于行事的窄袖衣裳,一件鸦青,一件品蓝。
“杀你,自要穿得喜庆些。”江浸月几人不想废话,手中武器渐露锋芒。
“既如此,便让我领略一下诸位的本领吧。”
霎时,八名杀手分别从八个方向杀来。
“呵。”青霜、流岚相继出鞘,直逼那些面戴黑巾的杀手。
这些杀手训练有素,一招一式皆称得上三流上至二流下之间。
只是,在这两位——一位已逼近一流上,一位二流下——之间,到底是要占了下风。
另一方的百里轩洛手中只持一把铁扇,其扇缘锋利,银光忽明忽暗,直抵迎面那人的喉咙,扇缘滑过之际,那人已然丧命。
不过半刻,那八名杀手己尽数倒下,鲜血正顺着剑身滑下,几人的身上也沾了血腥气。
“呵,还真是小瞧了几位。”本欲立于窗边看戏的男子已然走至院内,那浑厚的嗓音与刚才一般无二。
“樊长使培养的人竟都是这般弱吗?不过半刻,竟全死了?”说这句话的正是刚从南侧房檐跃下的莫行,稍年轻些的莫行。
“谁又能想到这些人武功竟已如此?”梁桓——樊森的右副使,也就是那走至院内的男子。
“呵。”脸上无疤,约莫三四十岁的男子瞟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到院中三人身上。
“两位,我们可没有时间听你们争吵。”百里轩洛想着这些人竟还出现了内讧,真是好笑。
那莫行径直向三人走来,别在腰间的鞭子已被他取下,他抚了抚银鞭,又抬头看了看面前几人,“你们几个,目标不是我吗?那便来试试,你们有没有这个能耐。”
“这位……莫长老,您可能太高看您自己了,我们的目标是万俟前辈,不是您。”江浸月语气中嘲讽意味明显,冲着这右手执鞭之人说道,“但放心,您,也在被杀之列。”
听到这句话的莫行脸色一变,愠怒之色腾起,又略显慌张,攥紧了手中的银鞭。
而寺内静坐着的住持手中珠串尽断,佛珠四跃,散落一地,那声响清脆,与寺内剑拔弩张之势全然不同。
往持缓缓而立,向院内走去,灰色长衫之下似还藏着利器。
“莫行啊,面具摘了吧,这几个后生啊,远比我们想象得聪明。”住持看了一眼百里轩洛,而后对那执鞭之人说道。
只见那莫行愤然,抬手慢慢撕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了他本来的面容。而看见这人原本模样的百里轩洛与江浸月满脸震惊,随即暗暗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目中已尽是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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