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煦赶回国的时候,葬礼已经开始,所有人都早已到齐,似乎没人记得凌厉明还有个儿子没到场。
他一落地直接打车到了墓地。墓碑前,黑压压地站着一片人,每个人都打着一把黑色的伞。他觉得自己的腿好像软了,挪不动步,最终他不知自己如何一步步拖着步子,就算撞到人也没反应,只是一言不发地走到了最前面。
黑白的遗照映入眼帘,看着墓碑上那一列刻字,心里胡乱地读了一遍又一遍,好像读对了,也好像读出声了,他不知道,他觉得自己的脸颊上的肌肉很僵硬,好像快抽筋了。
身边的人一直在撕心裂肺地哭喊,发了疯似的摇晃着他的身体,好像要把他的胳膊撕下来一样。终于,凌煦缓缓地转过头,看着身边的人。
是凌阳。
凌阳在耳边喊叫着,但他却觉得弟弟的声音跟蚊子一样,嗡嗡的,听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过了一年,又好像只过了几秒,周围的哭声如洪水般猛然袭入凌煦的耳膜。他看到凌阳的眼泪鼻涕在脸上混合着不分彼此地留下来。
“凌煦!你到底有没有心啊!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你不喜欢我妈就算了,但躺在那里的也有你爸啊!”凌阳胡乱地说着,话语颠三倒四,“我以后可怎么办啊!爸妈没了,被车撞死了,我都还没有成年!你说啊!我怎么办!”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走到最前面,咳了咳,示意大家安静。就连凌阳也停止了哭声,转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凌煦记得他,他是凌厉明身边的心腹,跟了他爸十几年。
男人打开一份文件,宣读着上面的东西。
凌煦静静地听着,他的感知断断续续的,但他听明白了。
这是他爸的遗嘱。
凌厉明和那女人的财产,百分之八十归凌阳所有,百分之十归凌厉明的弟弟,还有百分之十归十几年来的几个心腹。
整份遗嘱,一个字也没有提到他凌煦。
凌煦听完笑了一声,好像是在笑自己,好像是在笑凌厉明。
男人走近,拍了拍凌煦的肩。
“大少爷,虽然凌总没有说,但我希望,你能在小少爷成年之前替他保管凌总和凌夫人的财产。我想你已经成年了,我没记错的话,今天…”男人说着,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今天应该是你18岁的生日。”
凌阳慌忙地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凌煦,急忙抓住了凌煦的手,“哥!你不要丢下我!我只有你了…哥…”
凌煦沉默了几秒,“凌阳,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哥。”
凌阳又哭了,“哥,之前都是我不好,我不懂事老是欺负你,但是我们是亲兄弟啊……哥……你不能丢下我……”他的话音几乎被眼泪淹没,甚至最后几个字都哽咽在了嗓子里。
男人开口:“大少爷,如果你愿意留下来一起照顾小少爷,我个人可以承担你大学的所有费用,并且给你一百万。”说着,他递上了一张支票。
凌煦面无表情,接过了那张支票,看了几秒,撕碎。
“哥!你别这样!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你是我哥!你必须得陪着我!这是你作为哥哥的义务!”
凌煦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义务?那他呢?他算什么?他活该妈妈跑了,爸爸不爱自己最后又撒手死掉吗?
“你打算怎么道歉?”
凌阳好像看到了希望,话从喉咙里冲出来似的,“我分你一套房子,你要什么车,喜欢跑车吗?什么车都可以!”
“我七岁的时候,你砸了我的生日蛋糕,跟爸说是我嫌蛋糕太小,我被打得发了高烧,两天没下来床,也没有人管我,此后他再也没给我过过生日。”
凌阳闻言一愣,凌煦没管他,只接着说。
“我九岁的时候,你打碎了爸的古董花瓶,赖到了我身上,我又被打了。我晚上睡着后,你拿着花瓶碎片刮伤了我的手臂,你说想看看动脉在哪里,还威胁我不许告状,否则你会跟你妈说,让我滚出这个家。”
“凌煦,我…”
“十岁的时候,”凌煦打断了他,自顾自继续说,神色淡得似乎是在讲别人的事,“你知道我喜欢摄影,你知道我苦苦求了爸几个月才得到的相机,但是你撕碎了我所有的照片,砸烂了我的相机。”
“我知道,把我送出国的主意,也是你跟爸说的。”
“凌煦!你别说了!”
“说不完,把你对我做的所有事情说完,你爸妈的骨灰都该凉了……这一桩桩一件件,你知道吗,我他妈让你剁只手赔我都算轻的。”
“趁现在他们的骨灰还热乎着,赶紧去磕几个头让他们在天之灵保佑你吧。”
凌阳说不出话,只是一味地哭,他的手被凌阳攥得愈发紧,指甲抠进了他的手背上,渗出了几滴血。他却不觉得痛,只是甩开了凌阳的手,转身离开,身后的哭声尖锐不断,撑着黑伞的人们的视线纷纷留在了他身上。
灰蒙蒙的阴雨模糊了他的背影,但所有人都看到,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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