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鹅酒店占地3万多平方米客房八百多间，大小餐厅三十多个其中包括三家Rossini星级餐厅，28层的建筑像棵巨树巍然立在江边。而支撑着这三十多个餐厅的厨房就像大树的根系，深深扎在地下，整整占据了四层的空间。
一行人跟着经理七拐八绕地很快就已经完全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我们这边呢中餐厨房占多数，西厨少一些。”经理一边走一边讲解，时不时的提醒匆匆走过的员工小心避让不要撞到客人。
“刚刚那几个厨房呢主要是供应自助餐厅的。”他很自豪地介绍着，“今天呢，那个汤炖得还不错，等下一让他们上来你们尝尝。”
晏曦一听有得吃，感兴趣地点头，目光扫过旁边挂了好多肉的屋子，好奇问：“这是做腊肉吗？”
“哦，叉烧。”经理停下脚步，走到门边指着里头正在处理猪肉的几个人说，“这是在腌肉，等弄好了就拿到那边炉子里去烤。”
晏曦看着那两米多高，粗到得三人环抱的大炉子，之见一个白色衣服的厨师踩着梯子半个身子探到炉子口，一个一个地往里面挂肉。下边一人帮他扶着梯子，另一人将腌好的肉递给他。
大炉子旁边还有一排小的明火炉，每个炉灶前都做了一个厨师，正在烤乳猪。
“我以为你们已经休息了。”吴雨晴惊讶。
经理笑笑：“是樊·涧休息了。”
“不好意思，这么忙还让你亲自带我们堪景。”Kevin客气着。
“应该的应该的。”经理立即摆手，“Rossini指南嘛，我们肯定要积极配合的。这边……”
说着又领着众人往冷库方向走。
Kevin见晏曦频频回头，差点被走廊边上的小推车绊倒，赶紧扶住他：“小心点！看什么呢？舍不得叉烧还是烤乳猪？”
晏曦这才转过来，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点头：“都舍不得。”
不等Kevin说话自己又接了一句：“我们有钱人都这么贪心。”
Kevin被他噎得脚步一顿，他以为那事儿已经翻篇儿了，没想到他又来了。
可他理亏在先，只能憋着。
咬咬牙：“行。”推着晏曦往前走，“走吧少爷，说不过你。”
黑天鹅酒店的冷库大小加起来近二十个，他们去的那一个在地下三层比较偏僻的角落位置。
随着越往这边走遇到的工作人员越少，周围的环境开始安静得让人有些不安起来。不远处忙碌的嘈杂声像被隔离在结界之外，变得特别模糊，就像另一个世界。
“只有这个冷库能用吗？”吴雨晴四下看看，搓着手臂皱起眉。
刚刚路过的区域有很多人还不觉得，这会儿突然发现深入地下的空间其实有点吓人。冷白的灯光照在白墙和灰色地面上，听不到任何外界的环境音，只有自己的脚步声被无限放大。
一不小心碰到走廊架子上的金属器具，还会发出带着悠长颤音的叮当声，甚至好像还有回音。
如果不是身边还有好几个人在，吴雨晴都想立即转身离开这里了。
“这个冷库平常基本不怎么用，不像其他的经常有人进出取送东西，冰雕放在里面不用担心磕碰到。”经理说。
“似乎有点太远了。”Kevin想着刚刚走过的区域，如果到时候需要带着一人等身的大冰雕走这么久去会场，“冰雕融化倒在其次，路上如果有磕碰摔了就麻烦了。”
“哦，不会不会。”经理立即笑着解释，“咱们刚刚是从包厢那边的电梯下来，所以绕得远一点。”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冷库门口，经理指着拐角尽头的电梯说：“那个电梯上去就能到宴会厅后面的备菜间。”
他一边打开冷库一边继续道：“现在宴会厅没有招待客人，所以这边没什么人过来，一般宴会厅上菜都是从这边走的。”
又看一眼Kevin说：“如果需要也可以不走这边，走中部的一个电梯，能到宴会厅另一侧的备菜间。”
Kevin看了一下冷库和电梯之间的距离，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没关系，你们到时候跟参加晚宴的厨师们协调就好，冰雕在宴会开始前就会运上去了，不影响。”
经理连连点头，笑得真心了一些。
打开冷库给他们看。
Kevin拿出测距仪丈量冷库入口的长宽还有内部空间。
冷库内很空，除了角落里放着的一些不知内容物是什么的箱子外，靠墙摆放的架子上几乎都是空的。
可见经理说的几乎没人来是真的。
冷库里温度很低，连带着门外都感受到阵阵寒凉，晏曦立即退开几步，不想离得太近。
他需要注意保暖不能受寒，如果不小心着凉感冒免疫力下降，耳朵的病症可能会严重。
一直退到走廊拐角处快道电梯的位置，晏曦才感觉凉气减弱，他呼出口气抱臂靠在墙上。
突然他耳朵微动，细碎的交谈声从斜后方的储物间漏出来，清晰钻进他耳中。
“怎么回事？这个冷库多久没用了？怎么又……”
“快两年了，从那谁之后……”
“叫什么来着？小周是吧？哎，那天我看着……”
听声音是两个年纪不算太大的女性，说话间声音忽高忽低，尤其是每句话的尾巴就像被突然斩断了似的，低得连晏曦都听不太清楚。
他将身体转过墙角，让耳朵更靠近那扇半开的房门。
“……时间太长，送到医院也来不及了。”
“死了？！”
“没有，但听说……”
晏曦果断摘了耳机，后半句话清晰收入耳中，带着些微刺痛一起。
“……截肢了，冻坏了。”
“我听说……是因为经理才出事，她家里人还来闹过。”
“别胡说，是意外！那天她自己违规操作导致冷库门出问题了。”
“所以那之后就再也没……”
“晏曦？”
听得正入神，突然有人拍了晏曦肩膀一下。
一转头见吴雨晴站在拐角另一头，她身后不远处是Kevin和正在关门的经理。
“怎么站在这？”吴雨晴问。
“冷。”晏曦有点心不在焉，目光在冷库那扇厚重的门上流连片刻，又扫向经理。表情似乎跟平日不愿意理人的时候没什么不同，但Kevin却立即注意到他对经理的格外关注。
“站在那做什么？走了。”他冲晏曦招手。
晏曦收回目光，拇指点点身后的电梯：“走这边。”
Kevin却向自己身后摆头示意他原路返回：“不是想吃烤乳猪？去挑个你喜欢的。”
抄近路和美食之间，晏曦选择全要，自己跟吴雨晴从电梯直接上宴会厅，并让Kevin去挑乳猪。
“挑一只长得好看的。”
“吃进肚子里的东西你还管好看不好看？”Kevin都要走了却被他这话停住脚。
晏曦半侧着身直至盯着他的脸：“当然，长得丑的影响食欲。美食就是色香味缺一不可。我们有钱人就是这么贪心。”
嘶……
Kevin投降一样举起双手，不再废话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吴雨晴欲言又止，直到二人乘上电梯，她那纠结的表情还挂在脸上。
晏曦问：“刚刚被冷库冻到了不舒服？”
“嗯？啊不是。”吴雨晴愣了一下，犹豫片刻还是问他，“你跟Kevin吵架了？”
吵架？晏曦觉得那应该算不上吵架，而是有人单方面发起的目的明确的冷战。
但也只到今天为止了。
他勾起嘴角摸摸耳朵，把柄被人亲自送到自己手上，他会好好用的。
“没有吵架。”晏曦低头冲吴雨晴笑笑，“吵不起来。”
刚按下关门键，外面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轮子滚动声，电梯门被从外面再次按开。
两个穿着白色工作服带着帽子口罩的人推着辆推车进来，见到电梯里的两人，那二人也有些惊讶。
大概是没想到明显客人打扮的人会到后厨来，小声说了句：“不好意思。”就一前一后小心推着车进来。
晏曦立即听出了她们就是刚刚在聊天的两个人。
后面那人拿出一张卡在按键板下方的感应器上刷了一下，哔一声响感应器绿灯闪烁，但按键板上却没有任何楼层数亮起，只有晏曦他们刚刚俺的G闪着红光。
电梯很快停下来，门外的走廊跟刚刚那层几乎一模一样，晏曦看着楼层显示屏上孤独的字母B疑惑挑眉，显示屏坏了吗？
电梯门合上，再次打开就到了宴会厅备餐间。
此时只放着几张长桌和空着的推车。
两人绕了一圈，发现这房间可以说四通八达的，有好多个出入口。
吴雨晴连开了几扇门，才找到通往宴会厅的那一扇：“应该就是从这个门出去吧。”
那扇门长得跟其他门几乎没什么不同，只在门边墙上做了个箭头标记，双向都可以打开的门推开后放手会立即回归原位，前后无声摆动。
门外正是还在搭建中的宴会厅。
晏曦跟在她身后：“冰雕是放在中央吗？造雪机下面？”
“好像不是。”吴雨晴翻出手机上的甲方要求逐字看下去，“冰与火……，还需要一个火焰元素跟冰雕相对。”
“哦，”晏曦想了想，“室内篝火吗？”
吴雨晴惊奇地看他一眼，转过手机屏幕给他看甲方给出的参考意见，第一个就是室内篝火：“你是甲方肚子里的蛔虫吗？”
“啧。”晏曦嫌弃地咋舌，“别，跟他们没那么熟。”
“只是一些资本家之间的心有灵犀。”Kevin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凉凉响起。
“这么快？”吴雨晴回头，不见经理，问道，“经理呢？”
“安排饭。”Kevin看晏曦，“还有你的猪，最漂亮的。”
晏曦淡淡哦一声脸上笑意加深。
扫一圈正在布线的工作人员，问他：“爵世的人呢？”
“他们负责人明天过来。”
“明天？”晏曦双臂在胸前交叠，有点不敢置信地等着Kevin。
他目光犀利到扎人，钉在Kevin脸上，质问：“为什么是明天？”
“本来就是明天啊。”
晏曦深吸一口气，半眯起眼，眼神更加锋利：“你那天怎么说的？”
“嗯？”
“周四，黑天鹅酒店，见爵世负责人，沟通设备安排。”晏曦一字一句，还能听到清晰的磨牙声。
“啊……”Kevin反应过来，脸上浮现些许尴尬。
“今天，周四。”晏曦指尖点地。
Kevin扯出一个笑脸，讪讪的，有点心虚。
见外包公司的具体时间定下来的时候，正是在他跟晏曦不联系那几天，本来就事多忙乱，他又有意回避跟晏曦的接触，就忘了跟他说爵世的人是周五过来这件事。
吴雨晴站在二人中间，看着他们两个相对无言，一时间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感到两人之间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的氛围又紧张起来。
眼看着二人好像要吵起来了，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缓和下气氛。
只见晏曦的手指用力扣着手臂，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不要攥成拳头挥到Kevin脸上。
而站在他面前半步的Kevin，是少有的心虚不自在。
她从没见Kevin这样的表情，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平和中带着淡定，似乎什么问题到他这里都能得到合理的解决方式，因此从不会惊慌无措。
即使是工作很为难的时候，最多就是能看出他有些心累，而从没有像这样的神情。
Kevin注意到她的目光后立即调整了表情，像面对甲方那样露出笑容：“我的问题，抱歉抱歉。”
“不接受口头道歉。”晏曦无视他那营业笑脸，别过头。
“是。”Kevin坚持微笑，点头承认，“仅仅口头道歉不够有诚意，您有什么要求？”
知道这位大少爷又要捏着把柄折腾自己，Kevin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表情和语气里满是无奈，但心里却莫名有一丝期待，想知道晏曦又要作什么妖。
“候着吧。”晏曦眼皮微微掀起，“我想想再告诉你。”
“喳。”Kevin闭眼点头，完全不讨价还价。
看着他连晏曦提什么要求还都不知道就这么答应下来，吴雨晴实在惊讶，突然想起之前晏曦说的那句话。
吵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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