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尧今年高二，在霁江本地一所私立高中读书。
周五下午放学铃声响起的刹那，他率先冲出教室，飞奔到附近的地铁站，到站迅速公交换乘到福夏小区门口。
公交前排的大妈扭头和他闲聊，蔺尧心里想着事，全程随口敷衍。
大妈倒是聊得兴致冲冲，得知蔺尧的目的地后，自顾自嘀咕，“那里听说挺偏的，看来你们家为了让你读书也是花了大价钱。”
霁江的房价贵得离谱，在这上学更是堪比天价。
十七八岁的少年藏不住性子，掀眸，直接怼她，“你有事？我读书和房子在哪儿有什么关系？”
大妈好笑反问他，“你知道市区的房价吗？一套都能顶那边好几套。”
蔺尧黑着脸，尚且稚嫩的脸上情绪表现明显，他黑漆漆的瞳孔里全是冷漠。
“我家市区几套房，你说哪套？”
“嘿！你这孩子，急脸了还——”
公交正好到站，少年没继续和那人瞎扯，背起书包一溜烟地跑下车。
——
“蔺姜——”
“蔺姜！你在家没？！”
“姐——”
房门倏地打开。
蔺姜头发凌乱撇在脑后，白皙脸蛋全是憔悴，侧脸有道浅浅的红痕，大概是睡熟不小心压的。
她努力睁开眼看清来人是谁。
“你怎么过来了？”
为了画稿，昨天到现在这段时间，蔺姜总共睡眠时长不足三小时。
怨气比鬼都重，要不是听到的是蔺尧的声音，她根本都不会起床来开门。
清瘦的少年穿着校服，正打算越过她进门，闻言摊手，满脸笑容无辜。
“我来拿快递。”
蔺姜挪动脚步含糊出声，“杂物间。”
少年跟在她身后，注意到她眼底青黑，嘴欠道，“你昨晚又和小满姐出去鬼混了？”
蔺姜已经困得意识不清醒了。
“我工作，不然得喝西北风。”
蔺尧见她一副要昏过去的架势，连忙嫌弃赶她去睡觉。
“你再这么作息不规律，小心我和爸告状，让他来抓你。”
蔺姜冲他随意摆手，走到半路又突然想起什么转身看他。
少年也没走，安静看着她等待下文。
蔺姜站在原地，大脑缓慢运转，然后抬起胳膊指向厨房的方向。
“厨房有昨天的剩饭，你吃吗？”
他是狗吗？
蔺尧无语，“......不吃。”
蔺姜“哦”了一声，似乎早就知道他的答案，满意点头，“那你走的时候记得帮我扔了。”
说着，又控制不住开始打哈欠，凭借本能走到自己房间。
“砰——”
房门大力阖上，只剩蔺尧一人站在客厅。
他嘟囔几句，匆匆跑到杂物间。
杂物间面积不大，里面东西很少，基本都是些蔺姜没收拾的零碎生活用品。
快递箱平安躺在角落，包装完好，独自霸占大片空间。
蔺尧也不顾忌外包装的灰尘，直接用力把它整个抱起。
轻轻松松出门后，蔺尧沉默片刻，弯腰把箱子放在门口。
自己撇着嘴，别扭原路返回，来到厨房，一声不吭把蔺姜的剩饭清理干净。
——
闹钟声响，蔺姜迷迷糊糊掀开眼帘。
房间安静幽暗，窗帘的缝隙透过一丝白光，时间仿佛放慢速度流逝。
当她眼底雾气消散时，吵闹的铃适时自动停止。
屋里重现往常寂静，若有似无的清浅呼吸声昭示着这里还有人存在生活。
蔺姜慢吞吞起身，随便披上外套走出卧室给自己倒杯温水。
水流温热，灵活滑过干涩的喉咙，整个身体瞬间放松舒适。
蔺姜喟叹，尸体终于重新活过来了。
几段记忆碎片在脑海中忽闪而过。
蔺姜捏着水杯的动作停滞，半晌拖拉着棉拖鞋，慢慢走到杂物间。
她站在门口，屋里的全景映入眼帘。
扫视一圈，发现角落的箱子没了。
蔺尧下午真的来过。
蔺姜接着来到厨房。
房间干干净净，地板拖得锃亮，连大理石台面都一尘不染。
蔺姜嘴巴微张，惊讶呢喃：“天上下红雨了？”
————
天气降温，每一次风吹来都像在经历一场难捱的酷刑。
蔺姜以前在工作室工作，每天按时上班打卡，兢兢业业工作，虽然工资可观，但是蔺姜本人并不喜欢那样的生活。
她就像一只自由的鸟，不喜欢束缚，哪怕自己的空间再狭隘，蔺姜现在也比以前开心许多。
到了固定的囤货日，她难得给自己化了个淡妆，卷发棒细细卷好发尾，换上喜欢的衣服，最后喷上清冽的香水满意出门。
福夏小区位置偏僻，附近便利店居多，更大型的超市只能打车过去。
中途孙晓薇给她打来电话。
孙晓薇：“姜姜，你在忙吗？”
平常若非有事，两人基本不会有额外的联系。
蔺姜以为她有急事，坐直身子，正色道，“不忙，嫂嫂您说。”
孙晓薇年龄和蔺姜差不多，性子好，对谁说话都是温声细语的。
“圆圆不是住你之前那个房间吗？她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一支钢笔，非吵着要......”
她越说越尴尬，“她现在哭的不行，我实在没办法了，就想问问你能不能买下来给她。”
蔺姜顺着她的话仔细回想当初搬出来带的东西。
当初搬家仓促，加上那时候正和父亲因为搬出来的事情闹矛盾，他不许任何人帮自己，蔺姜一个人联系搬家公司把能带的东西都带走。
留下来的大多是平常用不太上的东西。
钢笔她还有点印象。
是在高三最后一次运动会，她短跑比赛得来的奖品。
听到是这事，蔺姜放松下来，她把头轻轻靠在车窗边。
“不用买，本来就不怎么用，您直接给圆圆吧。”
“那行，姜姜我先去哄她，就不打扰你了啊。”
“好，嫂嫂再见。”
挂完电话，蔺姜心里不觉惆怅。
嫂嫂嫁过来这么久，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始终觉得有层隔阂。
下车后，许书满已经提前站在超市门口等她。
她穿着单薄的羊绒大衣，脖子瑟缩在围巾里，不住地在原地跺脚取暖。
超市人来人往，她个子不高，站在门口张望四周。
蔺姜小跑到她旁边，上下看着她的衣服，表情担忧，“怎么穿这么少？”
许书满朝某个方向努努嘴。
蔺姜看过去，一辆白色私家车停在路边，她瞬间明白过来。
许书满上前紧紧挽住她的胳膊，声音急切，“走走走，免费的司机给你用哎，不带白不带。”
“梁昇不下来？”
“他打游戏，没空管我们。”
两人手挽着手，到了超市里面，各自推了一辆购物车直奔零食区。
大学时，她们经常一起到附近采购，现在毕业后见面的时间相对减少，大家都有需要忙的事情，所以每次见面都格外珍惜。
许书满毕业即结婚，属实惊呆了所有人。
她比蔺姜更热烈，冲劲强，一旦做了决定即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爱情是一方面，结婚面临的另一方面。
许书满之前的工作是咖啡师，现在转做了测评博主，测评吃的穿的用的......涉及范围范围广阔。
梁昇无所谓，但蔺姜不止一次听到许书满和自己吐槽梁昇妈妈嫌弃她工作不正经，老是劝她放弃现在的工作，去找个正经公司上班什么的。
工作这方面许书满和蔺姜很像，固执地追寻自身热爱，根本不可能同意梁昇妈妈的建议。
梁昇又很听他妈妈的话，两人为此发生过不少争吵。
过道空间有限，蔺姜推着购物车走在前面。
她拿下一包薯片丢到购物车里，许书满紧随其后，调侃地扯她衣角。
“姜姜，年后你就二十四了，还不考虑找个男朋友？”
蔺姜本人对感情不上心，从小到大活像是个异性绝缘体，聊着聊着不论是谁都能聊成个朋友。
蔺姜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思索着措辞回答：“我不急，再苟几年吧。”
许书满赞同点头，她边挑着货架上的零食，边和蔺姜感慨，“确实，一个人也不错。”
“现在这个社会，趁还没结婚，多谈几个帅哥多好。”
蔺姜从她的话中察觉到什么，想说些安慰的话却碍于种种因素止在嗓子眼。
“肖姐姐现在还在那个工作室吗？”
蔺姜漫不经心点头，“她比我厉害多了，今年好像打算直接待在国外不回来了。”
许书满赞叹，“妥妥的女强人啊，她不成功谁成功。”
蔺姜和她说了家里软装的事，现在靠近年关，好多公司休假，剩下的最合适只有微信里那个。
“你还没决定好？马上都快没时间了。”
蔺姜无奈摇头，“基本差不多吧。”
许书满：“？？？什么意思？”
“我已经把装修好的地方拍照片发过去了，那边这两天会让人过来看看，之后把设计图给我，一周左右就能装好。”
“不对啊，你装好之后住哪儿？房子里不是会有甲醛吗？”
蔺姜眉目闪过一丝得意，“我装的地方不多，又因为我这个高中同学的超级优惠价，比我之前预想地要省了很多钱。”
而且她了解过了，省下的钱找专业除甲醛公司用特殊技术处理甲醛问题的话，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过年那段时间我肯定得回家住，年后的话，再找个酒店应付几天估计就差不多了。”
许书满笑她天真，“你之前又没试过这种方法，万一不行呢？而且你现在就想到这块了，我看到时候不行你可怎么办。”
蔺姜当时房子买完，为了省钱自己装了卧室书房，其它地方基本都是极简风。
她性子犟，那大半年要么待在那个工作室勉强过夜，要么就是自己出去住酒店，直到这几个月才稍微轻松点，结果现在又搞这出。
许书满知道好友的性格没再多说，只故作严肃拍拍她的肩膀。
“有需要尽管开口，闺蜜我肯定为你两肋插刀。”
说完紧接着露出神秘的笑容，“你之后请你那个高中同学吃饭要不要我陪同呀～”
“说起来你这次还真得好好谢谢人家，给你省了不少力气。”
超市里开着空调，热风从某个角落灌入身边，寒气早就被驱散，脊背甚至不知不觉出了层薄汗。
蔺姜经她提醒才想起请吃饭这茬。
她心底不太确定，这位“什四”同学感觉有时候有点高冷，还不知道会不会同意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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