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子文家是三室两厅的房子，父母睡一间，黎昕睡一间，也就只剩下范子文的卧室。他不可能去和黎昕一起睡，更不可能让刘坤去和黎昕一起睡，所以最后只能他和刘坤睡一起。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灯，范子文侧身背对着刘坤，身体僵硬地像是被钉在了床板上。
刘坤和他之间的距离不过一臂之隔，他甚至能感受到从刘坤身体传来的温热气息。
太近了。
近到鼻间似乎能嗅到刘坤沐浴后的柠檬清香，范子文紧张地咬住下唇，试图让脑子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身后的刘坤突然翻了个身，“子文，你睡着了吗？”
刘坤温热的呼吸落在范子文的后脖颈，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没呢，你呢，是不是认床睡不着？”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也不觉得困。”
“要不，我给你讲故事？”
刘坤轻笑，“你当我是你呢。”
范子文也忍不住笑出声，刚到惠和市，也许是因为认床的缘故，他整晚睡不着觉。后来蔡英杰把这事告诉了刘坤，刘坤就每天跑到酒店来陪他。两人挤在一张床上，他睡不着时，刘坤就讲些自己工作的事情，然后他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刘坤一直就是这样的人，只要他把你当朋友，就会对你很温柔很照顾。
但这种温柔和照顾，却变成了他的“毒药”，咽不下，吐不出，就如他心里的喜欢。
范子文下意识地向前挪动了一下身体，似乎这样就能“毒药”的牵制。
“你再挪就要掉下去了。”刘坤的手臂突然从他身后环了过来，只一个用力，他瞬间被拉进刘坤的怀里。
范子文的身体瞬间僵住，后背紧紧贴着刘坤温热的胸膛，脖颈间都是刘坤温热的呼吸。
他屏住呼吸，试图再次挪动身体，但刘坤的手臂收得太紧，将他牢牢固定在怀里，根本动弹不得。
“你想掉下去吗？”刘坤沙哑的声音紧紧贴在他的耳后，“一米二的床，我们这么睡最节省地方。”
范子文忍不住心里腹诽，不只是节省地方，还节省睡眠时间，因为这样他根本睡不着。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刘坤突然的转换话题，让范子文有片刻的怔愣，“不了吧，我过完年再回去。”
身后突然陷入沉默，过了许久，刘坤的声音才再次响起，“那看来，今年只有我一个人过年了。”
明明刘坤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可范子文就是听出了那语气中的落寞。
他只要想到刘坤独自在异乡过年，他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范子文轻叹一口气，“你买票时多买我一张，我和你一起回去。”
“好。”刘坤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那里面藏着得逞后的得意。
他当然也知道范子文容易心软，黎昕耍的那些小聪明他只是不屑，却并不是不会。
范子文最后还是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刘坤将脸埋在他的后脖颈，也阖上了双眼。
……
刘坤将豆腐脑放在范子文的面前，“你不是说想吃豆腐脑吗?尝尝看，这家的好不好吃。”
范子文伸伸懒腰，“这附近没有卖的，你去哪儿买的？”
还没等刘坤回答，范母直接笑着替他回答：“小坤一大早陪我去逛早市了，一路帮我提着东西，还抢着付钱。”
范子文砸吧砸吧嘴里咸香的豆腐脑，“没事儿，他去年买币赚了不少，不差这点。”
范母冲着他后脑勺用力拍了一下，“你这孩子现在怎么这么没脸皮？”
范子文捂着后脑勺一脸委屈，他明明说的都是实话好吗？
“阿姨，没事儿的，他说的是实话。”刘坤连忙替范子文解围。
范母转头看向刘坤，脸上的笑容愈发柔和，“小坤，你明天把他一起带回去吧。呆个几天还行，这都一个礼拜了，我快烦死了。”
“妈？”范子文一脸的不可置信，他这么不招人待见的吗？
范母瞥了他一眼，那眼里明显的不耐烦，让范子文觉得很受伤。
“好，那等过年我们再回来。”刘坤笑着应下。
站在走廊拐角处的黎昕，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唇角弯了弯，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过来。
“阿姨，您去早市怎么没有叫上我，我还没逛过这儿的早市。”
“下次你要想去，我再叫上你。”
范子文瞥了一眼黎昕，心里犹豫着要不要赶他走。但想到明天他和刘坤就要回去，也不差这一天，便决定算了。
……
有刘坤在，范子文可以安心地做个甩手掌柜。行李刘坤负责收拾，证件刘坤负责保管，他只要明个穿戴整齐跟着走就成。
刘坤将装好的行李箱拎到门边，转头看向他，“我都装好了，你看看还有没有想带的东西？”
范子文嘎吱嘎吱地嚼着薯片，用力摇摇头。
刘坤无奈地轻笑，抬手用拇指擦去范子文嘴角的薯片碎屑，“刚刷完牙，又吃零食。”
范子文咀嚼的动作一顿，飞快地移开视线，“我不吃了，我去刷牙。”
他几乎是逃也似地跑出卧室，心脏飞快地跳动着，像是下一秒就要挣脱胸腔的束缚。他径直走到客厅，拿起水杯猛灌几口水，才慢慢缓过劲儿来。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阳台，黑暗中，隐约能看到黎昕穿着单薄的毛衣，正站在那里抽烟。
范子文欲言又止，想开口劝他套件外套，但又担心会让黎昕误会，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转身离开的瞬间，黎昕转身望向他的背影。指间的香烟被他用力摁灭在烟灰缸里，水珠不断地从发尾垂落，瞬间淹没在本就湿透的毛衣缝隙里。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眼里却只有冷冽的寒意。
黎昕突然的高烧，让范子文不得不留下来。刘坤因为工作不能再继续停留，只能独自先回去。
医院里的空气中，混合着消毒水和不知名的药味，让人不自觉地喉咙发紧，心情烦躁。
黎昕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嘴唇有些干裂。
范子文坐在病床边，注视着悬挂着的吊水。先前医生办公室里说的话，仍旧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你朋友身体底子有些差，免疫系统功能低下，所以即使是普通的感冒，也很容易转成肺炎。还是要多运动提高免疫力，这么年轻，身体这么差怎么行？”
范子文垂下头，有些懊恼地想着，他昨晚该出声提醒黎昕穿外套。
“子文。”
“嗯？”
范子文下意识地应着，抬头时才发觉，黎昕的双眼紧闭，原来是在梦呓。
他紧紧盯着黎昕阖上的双眼，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弯唇笑了笑，给黎昕掖好被子。
“其实你是一个自私的人。想分手就想尽办法达到目的，想复合又无所不用其极。破碎的镜子即便粘回去，也不是原来完整的镜子。错过就是错过，即便刘坤不和我在一起，我们也不可能回到以前，别在我身上花心思了……”
范子文站起身，目光仍旧落在黎昕颤动的眼睫上。
他在看出黎昕装睡的瞬间，便猜出黎昕的故意生病。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黎昕表面温和有礼，内里却冷漠无情。黎昕其实很偏执，也有很多小心思。
他知道当初的相遇是黎昕一手策划，也知道黎昕为达目的耍的那些小手段。他只是因为太在意黎昕这个人，所以假装不知道而已。
而现在，他不想再假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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