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住星陨阁,护住师弟师妹,倔强了一天的谢沐卿终于是卸下铠甲,露出点柔软来。她从不信命,信的是道,死也要为师父守住星陨阁,罗风身死,向紫旸入魔,如今风雨飘泊的星陨阁再受不住任何打击。
“大师姐,莫决求见。”
向紫旸入魔后,莫玦便在灵山后和其他长老处理后事。
“今日你也辛苦了,先休息。”
谢沐卿久久没等到回应,还是起身,将心头的沉重压下去,还是出门见了他一面。
同行的还有善秋,两人矗立在春灼小阁门口。
“都来了。”谢沐卿招呼,便也点了灯,在大槐树底下三人落座。
先开口的是莫决,扇子挂在腰间,落了座是主动施法沏上茶水:“长老殿已经派人去寻三师妹,目前来看,音讯全无,堕为魔修。”
“该来的总会来,师父当年的预言还是应验。”谢沐卿接过莫玦递来的茶,眼底是化不开的愁怨。滚烫的热水进了喉咙却没有直觉,好似直接从嗓子流到了心尖上。
谢沐卿心中千回百转,最终还是想起罗风所言。必要时,替为师清理门户。
当年灵眸开悟,预言向紫旸成疯魔。
预言是对的,她堕魔了,那无言呢,灵魔出,万民赎,那个百年不变的语言是否也会成真,无言日后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向紫旸,成为下一个星陨阁之耻。到那日她会不会后悔今天这个决定。
思量着,周遭空气中弥漫着春寒带来的杀气。
“阁中之事,秋以大师姐马首是瞻。”善秋表态,她今年不过双十年华,有些心事藏不住,眼睫上还能依稀瞧见泪珠,谢沐卿注意到,从怀中取出手帕,伸手扶起善秋,走进轻轻为她擦拭眼角。
“云澜之大,我也就只有你们可以惦念。”
“那大师姐,无言要怎么处理?”莫决询问, “我的想法是,她身份特殊,现在师父还没入她籍,又生了这么大乱子,是否需要……”
话说的含蓄,可同门之间,一个眼神便知道所念所想。
谢沐卿一口否决:“不行,无言必须留下。”
“可是,宗主那边。”善秋有些犹豫,看向莫决,似乎又将问题抛回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眼下我们都自身难保,若是无言身份败露。”
“师父既将星陨阁交予我,门中人便一个都不能少。”
今日能抛弃无言,日后便能因为别的什么抛弃他们,谢沐卿做不到,也不会这么做,回阁第一日她便将无言的事情告诉善秋,第二日告诉莫玦,门中弟子戮力同心,是化解这场危机最重要的一步。
静默中,谢沐卿重新为他们打了一针强心剂:“若真走到那一步,我便带着星陨弟子一起回琴川。”
眼前两人皆是一怔,始料未及谢沐卿能做到这一步,她与家族的争执早些年略有耳闻,高傲如谢沐卿,竟也能为他们做到这一步。
“若是大师姐决定了,我便站在师门这边。”莫玦起身行礼。
谢沐卿颔首: “你日后是回北定门还是留下来?”语气平淡,饮茶间是将最重要的问题引了出来。
“不走了,阁中正是用人之际,当年师父和师姐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回来便好,我这腿脚不中用,日后还要多靠二师兄帮帮大师姐。”是笑,善秋举杯,自顾自的碰上了莫决的杯子,眼底流露的是一丝怀念。
这场暗流涌动的交谈,便到此打住了,给彼此一个安心。
翌日。
无言尚在昏厥,善秋不得不留在春灼小阁中,谢沐卿和莫玦前往中斗山祭奠。
谢沐卿是首徒,矗立在门殿前,祭拜会大办十日,而当夜,谢沐卿和莫玦与宗门长老一起驻守在门殿中,环视一周,云阑能说得上话的基本都来了,谢沐卿却没看见四象阁阁主省龙,心中已经有了思量。弟子入魔,这不是一件小事,但声势浩大,想必另有目的。
谢沐卿仰头看向殿中最高位的那位宗主,莫靖。
云澜宗三殿五阁,其中大部分修士出自星陨和天风两大弟子阁。
天风阁楼阁主李无相是宗主莫玦的内弟,修为尚浅,不过元婴后期,比不过三杰之首,多年来天风势微,门中弟子渐少,而星陨阁中弟子,大多数都追随罗风去往西北镇守,少量留在宗门中的都是些不服软的硬骨头,想必对他治理宗门带来了很多麻烦。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向紫旸叛逃,无言成了他们杀人的刃。
“我已派四象阁前往捉拿魔道中人,谢师侄,此非儿戏,事关师门清誉。”高台之上宗主莫靖开口,“莫要糊涂。”
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行的却是肮脏的勾当。
“如果我说,我以琴川谢氏名誉担保无言,可还有回旋的余地。”谢沐卿开口的第一句话,掷地有声,全场目光移向她,声音模样,就连语气与那位都一模一样。
“谢师侄,这可不是拿家族权威压人的环节。”莫靖未开口,再开口的是天风阁阁主李无相,整理整理嗓音,眼神中带着忌讳。
谢沐卿嗤笑:“就是为了师门清誉,我才不能让宗主如此武断。”
星陨阁若是背上这黑锅,日后永无宁日,让天风顺势踩着她上去,想都不要想。
“她一介**凡胎,在尚分不清是非对错的年纪,被胡乱被安排上了魔修的名号。那些外人莫不取笑宗主辩人不清,贻笑大方。”谢沐卿起身,目光缓缓扫视过殿中长老。
他们中有的封剑闭脉不闻外事,有的摇杯换盏默不作声,这场外事与他们只是徒增因果。
“师父随师祖开山立宗时,在座大多都在,数年前涂莱一战,也是诸位伏魔降妖,可如果同室操戈,祸起萧墙,难慰师父在天之灵。”
空荡荡的大殿中鸦雀无声,念及过往,五味杂陈,谢沐卿将哽上来的情绪压住,“向紫旸入魔叛逃,星陨阁弟子清理门户在所不辞,可这样罗织罪名,诬良为盗,谢某只得请琴川宗族来为我主持公道。”
“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整个修界都盯着云澜宗。”莫玦终于接话,“宗门有规,沾染魔气者,登诛仙台,天雷三道。谢阁主,她若不是门中弟子,逐出宗门即可,若是我门中弟子,可愿受我门规惩治?”
是抉择,将这个决定的权力交给谢沐卿,天雷三道,诛仙台引下来的天雷,少说都有元婴之势,无言一介**凡胎,哪里有承受的能力。
“……”是满堂的沉默,无人回应。
莫靖开口:“明日午时,诛仙台,若三道天雷过后,她能活下来,我考虑留她性命,若活不下来,宗门祭奠算她一份。”
莫靖如此着急,便是要在整个修界面前狠狠压上罗风一次,在他祭奠仪式上引天雷不说,还要亲手将他的弟子打入魔修行列。
门外冷风过堂,一个身影缓缓走进,四象阁省龙,谢沐卿紧紧扣住的手心,几乎感受不到痛觉。无言已经被他们控制,如今局势如果要保全无言,想必今夜要趁乱劫狱,可今日是师父的祭奠仪式。
“既无人反对……”
“所言当真。”一道声音响起,谢沐卿紧扣住的手心忽地松开,同门师姐弟之间心意相通,身后的莫玦手中摇着扇子,从容不迫,与谢沐卿对视一眼,后者便先到办法。
“当真。”莫靖肯定。
“那便好,刚刚宗主之言乃是三道天雷过后,无言能活,也就是说她活下去就行。您刚刚没说一定要无言自己来抗吧。”莫玦轻笑,手中折扇带着有规律的节奏。
“你这是偷换概念!”率先坐不住的李无相驳回。
“好,”意外的是。莫靖同意了,“那便依你,她若能活下来,我不介意是谁抗这三道天雷。”
谢沐卿是小辈中唯一的元婴修为,纵观整个修界,她这个年岁到这个修为的少之又少。而此次外加罗风走遍神州,上三族,下六府,求的这一片护心龙鳞,所以这一次应对天雷,她是唯一人选。
会散,有人惆怅而离,有人败兴而归,除了谢沐卿,莫玦等人几乎帮不上忙,元婴和金丹的分水岭绝不是戏言,修界一句话说得好:金丹遍地跑,元婴何处找。
“大师姐,莫玦唐突了。”
“是唯一的办法,不能让师门清誉毁在我手里。”谢沐卿摇摇头,哪怕莫玦今日不说,明日她也会登台救下无言。
二人再次回到春灼小阁时,又飘起雪来,善秋在湖心亭中饮茶,避开谢沐卿的眸子,低头不敢去对视。
“不怪你,我料到他会来。”
谢沐卿回应,转身欲去寻她。
“不在太一阁,应当在地牢,他拿着噬心锁来的。”
谢沐卿脚步停顿,握着春寒的那只手有些发白,低头依稀能在雪地上看见新鲜的红,不属于善秋和省龙,只有可能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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