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栋,玉峰小区的最里面。
“你个不孝子!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是为了让你…让你喜欢男人?”这声音又尖又锐,甚至有些破音,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说话的女人看起来四十来岁,头发有些乱,眼眶气的发红,一只手紧紧掐在腰侧,另一只手则毫不留情地指着眼前少年的鼻子,激烈的言辞间带出零星唾沫。
对面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体型偏瘦,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运动服,低着头不说话。
女人的怒火因这沉默而被彻底激怒,她扬起手臂——
伴随“啪”的一声脆响。
少年白皙的脸上很快显出明显的红色指印,格外扎眼。
隔壁有几户邻居闻声推开门缝,探出脑袋,但都只匆匆瞥了一眼,便默契地缩了回去。
“别伸头看了,小心被她瞧见,连你一块骂…”
“我怕她?整栋楼谁不知道她家那点事,天天在楼道吵吵,不告她扰民就不错了…”
停顿了几秒,接话的人转而压低声音,“听见没有,她说她儿子喜欢男人…真是…啧啧啧…”边说还撇了撇嘴。
“好了,少说两句…”
“……”
在一阵陌生的刺痛和嗡鸣声中,顾如期意识被猛地拽出黑暗,瞬间清醒过来。
他盯着眼前的一切,努力压下心绪,比起上一次魂穿时的慌乱,这次显然冷静了不少,他努力回想着刚才模糊听到的只言片语——“不孝子”、“养你”、“喜欢”、“男人”…这些词在脑海中慢慢串联起来。
喜欢…男人?
顾如期心里咯噔一下,这次魂穿的身份,竟然喜欢男人?
他倒不是反感同性恋,毕竟在现实世界里,这早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身边也有不少同学喜欢同性,只是他自己不是而已。
女人似乎还不解气,嘴唇哆嗦着还想再骂什么。就在这时,口袋里传来一阵聒噪的手机铃声。
她愣了一下,脸上的怒气瞬间被一种惊慌失措所取代。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在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时,腰板不自觉地弯了下去。
“哎!王经理!您好您好!”她瞬间切换上一副谄媚语气,却不忘狠狠剜顾如期一眼,用口型无声地骂了句“回头再跟你算账”。
然后她便点头哈腰的,快步朝单元门的方向走去,“是是是,您说,那个方案我马上改,绝对没问题…”
声音全部散去,空荡的楼道只剩下顾如期一个人。
他蹲下身,盯着散落一地的书本叹了口气,沈雁现在…在干什么?孙广全后面还有没有找他麻烦?还有杨琳、姜浩他们也不知道…
各种念头在脑海中交织,他烦躁的抓着头发,心底那股无依无靠的不安感沉甸甸地坠着…
一只修长的手忽然伸过来,将他散落到对面墙角的习题册和一个屏幕有些碎裂的手机,递到了他跟前。
“你的?”
顾如期一怔,抬起了头。
楼道的声控灯恰好熄灭了,昏暗的光线里,他只勉强看出对方个子很高,轮廓清瘦。
他愣了一秒,下意识地接过东西,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那少年没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目光在他脸颊那道鲜红的指印上短暂停留了一瞬,便转身离开了,脚步声很快消失在上行的楼梯中。
顾如期没心思多想,把散落的东西全部拾起来抱在怀里,扭身推开了那扇陌生的房门。
屋内比楼道更暗,他没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顺着墙边滑坐到冰凉的地板上。
翻出原身的手机,顾如期尝试指纹解锁,但摁了半天连开机图标都没显示,心里估摸着应该是刚才被摔坏了。
他将手机放到一边,目光在散落的书本间扫过,最后停在那个被撕扯得不成样的日记本上。他抽出那个本子,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把碎片在腿上摊开,一片片仔细拼凑。
慢慢的,通过这些零散的页片,关于另一个少年的记忆被逐渐勾勒出来。
原身名叫周卓诚,父母离异后,一直和母亲生活,目前在育才中学读初三。
母亲张玉珍,四十一岁,是个思想传统、性格固执的人,再加上离婚的缘故,她对儿子有着极强的控制欲。甚至把自己全部的期望都押在周卓诚身上,一心想让他按照自己设定的路线成长。
今日的爆发点源于周卓诚最近写的一篇日记。他在日记中坦诚了自己对同性的喜欢,这彻底触犯了张玉珍底线。
在她看来,这不仅是离经叛道,更是对她这么多年付出的彻底背叛。
……
顾如期放下最后一片碎纸,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长长叹了口气。日记里通篇都是“没意思”、“喘不过气”和“无聊”的字眼,这处境可比当初“孙广全”要难办多了。
最让他不安的是,翻遍了所有内容也没找到关于所在地的任何线索。他到底还在不在《哭包少爷爱上我》那本小说里?眼前的一切都陌生的让人心慌…
不对!家里总该会有些别的线索。顾如期撑着墙壁站起来,开始漫无目的地翻找。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但收拾得很整洁,每样东西都合理的出现在它本该出现的地方,但这种过分的合理反而让顾如期有些不自在。
他甩甩头,试图摆脱那种无形的不适感,走到水池边,用冷水带了把脸,借着那股凉意压下心中焦躁,继续翻找,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窗外偶尔有车辆经过,车灯的光影在天花板上短暂停留,映照出屋内一道忙碌翻找的身影,只是后来,那身影却在不知不觉间慢了下来。
书橱、抽屉、沙发缝…他甚至掀开床板,看有没有压着的票据。
什么都没有,没有带地址的快递,没有朋友来往的信件,就连一张能看出是在哪里拍的照片也没有…
最终,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
茫然看着这个过分规整的房间,这里的一切像一张陌生的巨网,将他牢牢困在中央…
—
“姥姥,炖什么呢?这么香。”沈雁刚推门来,就瞧见厨房忙碌的身影。
姥姥没回头,拿着勺子揭开锅盖搅动了几下,“你这孩子,明知故问,学校的事都弄妥了吗?都初三了,可别因为这个耽误学习进度。”
沈雁把外套搭在门柜旁,走到了厨房门口,瞧着锅里炖的鸡腿,“放心吧姥姥,明天就开学就报道去了。”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我妈呢?怎么没见她?”
姥姥叹了口气,声音压低了些,“刚才情绪有点激动,吃了药,这会儿刚缓过来点,在屋里歇着呢。放心吧。”
“嗯,我去看看她。”沈雁应着,放轻脚步走向卧室。
卧室里,沈文秀正靠在枕头上休息,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清明,见沈雁进来,还冲他微微笑了下,“雁子,回来了。”
沈雁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捏着她肩膀,“姥姥炖了鸡腿,特别香。一会儿好了,我给你端进来。”
沈文秀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声音里带着些疲惫,“委屈你了…”
沈雁手上的动作一顿,“妈,您别这么说。沈家亏欠我的,我早晚都会拿回来。”
沈文秀没再接话,轻轻合上了眼,沈雁继续不轻不重地帮她捏着肩,听着她渐渐平稳的呼吸声。
厨房里飘来的香味越来越浓,没一会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姥姥端着一个小汤碗探进身来。
她刚要开口,就见沈雁回头,做了个“嘘”的手势,又指了指床上睡着的人。
姥姥明白过来,点点头,端着汤碗又退了出去。
沈雁慢慢起身,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将窗帘拉严实,遮住了窗外偶尔晃过的车灯。
做完这一切,他轻轻带上门走出房间,卧室里彻底暗了下来,只剩下沈文秀平稳的呼吸声。
饭桌上,姥姥一个劲儿地往沈雁碗里夹鸡腿,嘴上絮叨着,“多吃点,多吃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沈雁看着堆成小山的碗,无奈摇摇头,随即想到什么,抬头问了一嘴,“姥姥,咱楼下302他家什么情况?您知道不?”
姥姥夹菜的动作停顿了几秒,思索着说,“哎呦,这我还真不太知道,你姥姥我啊,平时也就出门买个菜,怎么了?你和他家认识?”
“没姥姥。”沈雁低头舀着碗里的汤,“就今天上楼碰见了一面,看着和我年纪差不多。”
“哦,你说那家孩子啊,”姥姥放下筷子,“我有点印象。前阵子买菜回来,看见他妈在楼道里揪着他耳朵吵,说什么回家回晚了,时间不对什么的…”
沈雁低头应了声,扭头看向窗外黑压压的天,没再继续问了。
收拾碗筷时,他瞥见茶几上放着的几个礼品盒,眉头不由得皱在一起。
他拿起礼盒看了看,确认是以前没见过的款式,转身问正在洗碗的姥姥,“沈怀仁…今天来过?”
姥姥停下手里的动作,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轻轻叹气,“那是你亲爸,你早晚也得回去。”
沈雁把这些东西往抽屉里收,里头本就堆着不少类似物件,再加上这些,几乎要满得溢出来。他调整着角度,才总算把东西都塞了进去。
收拾妥当后,他重新站到水池边,继续和姥姥一起洗碗,水流哗哗冲着他手里的碗碟。
“不,”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格外清晰,“我家人只有你们。”
姥姥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接过他洗好的碗,用干布细细擦干。
最后一个碗洗完,沈雁正准备用抹布擦灶台,姥姥却伸手将抹布接了过来,“行了,够晚了,早点去睡觉,明天还得去报道呢。”
沈雁没在坚持,但也没挪步,原地站了片刻,走到沈文秀的卧室门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了会儿,门内一片安静,只有均匀而平稳的呼吸声隐约传来,他这才稍稍安心,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
屋子里很整洁,又或者可以称得上单调,除了床头放着的魔方是彩色的外,别的逃不出黑白灰三种颜色,连窝在猫抓板里的小猫都是灰色的。
还在睡觉的小猫被推门的动静吵醒,慵懒得伸出爪子,晃晃后腿,然后开始巡视它的领地。
它似乎对彩色的东西很感兴趣,小爪子刚要探向方块,就被一双手稳稳地抱了起来,沈雁把它揽在怀里,用指腹蹭着它湿哒哒的鼻头,“兜兜,这个可不许碰。”
小猫听不懂他说的话,只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脑袋往他掌心上蹭。怀里很温暖,没一会儿小猫就睡着了,沈雁把它放回猫抓板里。
他转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里面整齐地放着几本笔记和一摞日历,右上角还躺着个缝的歪歪扭扭的小熊。
抽出最上面的日历本,沈雁将其摊在桌面上,厚厚的页面上,过去的每一天几乎都被红笔划上了刺目的叉号,密密麻麻,一路延伸。
唯独今天的日期下面,是空的。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仔细画上的对钩。墨迹清晰而笃定,与周遭那些凌乱的红色叉号截然不同。
他的目光在那个对钩上停顿了片刻,眸光深沉,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嘴角在绷紧一瞬后又泻力下去,沈雁揉揉眉心,合上日历,重新塞回了抽屉深处。
下一章就带点校园文意思啦
可以多多评论哦
[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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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又换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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