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弦翻开烟盒,还剩5支,可是打火机已经不在烟盒里。她盖好烟盒,本打算着抽完最后这几支就戒,现在看来得提前了。
甲板侧边的楼梯传来脚步声,苏弦没转头,余光瞥见穿黑西装的身影越走越近,和她一样靠住栏杆站着。一阵海风撩起她披在肩头的长发,几缕发丝擦过他的衣袖,她和他的距离似乎有点近。
“苏小姐这么为难?是在戒烟吗?”
苏弦低下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拇指一直在反复拨动烟盒的盖子。她定下心绪,摇摇头,“只是找不到打火机。”
林致远微微一笑,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打火机,拇指滑过盖子,橙红的火焰“呼”一声冒出。
苏弦抽出一支烟放在嘴里,身体微微前倾,双手围住火苗,细长的烟冒出红色的光。她从烟盒里再抽出一支烟,递到他面前,林致远却摇摇头。
不抽烟还随身带着打火机,这就有意思了。
苏弦转身背靠栏杆,缓缓吐出烟雾,她知道林致远一直在看她,她装作没有察觉,垂下眼。
黑色打火机的两个对角被手指按住,转了几圈后慢慢悠悠地停下,露出正面那个小小的银色四芒星,四芒星中央的那颗碎钻微微一闪,就躲进他手掌的阴影里。
苏弦心头一跳,这和她弄丢的打火机一模一样。她的打火机当然不是独一无二的,但他和她都曾经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苏弦吸了一大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漫不经心地说:“林先生的打火机很特别,是定制的吗?”
林致远握住打火机,不答反问,“苏小姐喜欢?”
苏弦弹了弹烟灰,“喜欢倒谈不上,只是好奇,林先生不抽烟为什么还带着打火机。”
“说起来,这个打火机还有个故事,苏小姐想听吗?” 林致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苏弦回忆起那天的事情,她离开时确实慢了点,可是后来在咖啡厅她戴了口罩,他不一定能认出自己。
苏弦放下心,转头看向他,她手指间淡淡白烟绕来绕去,缠住他的身侧。
“我以为,打火机除了点火,就没有其他功能了。”
“那也要看它在谁的手上不是吗?”
他的手指微微弯着,很容易就能看到凸起的指节,拇指和食指的指尖落在打火机的棱柱上,由上而下轻柔地抚过。苏弦知道的,这个打火机表面很光滑,她闲来无事时也喜欢抓在手里把玩。
她看着他手指在棱柱上来回抚过几次后,大拇指顺着四芒星的银边绕了一圈,最后落在那颗碎钻上慢慢画了几圈才依依不舍地停住。
苏弦的心头微微发颤,连手心都有些潮热。
林致远暗哑的声音传来,“同样的打火机在不同人手里,功能自然不同,我这个打火机能做的,可不只是点火。”
苏弦舔了舔唇,微微一笑,走到沙发上坐下,把手中的烟放在烟灰缸的凹槽里。
林致远背靠栏杆,敞开的黑色西装里露出大片白色衬衫。不知怎么,苏弦又想起那天偷听到的对话,视线便向下打了个转。他伸着长腿,脸上是闲适的笑容,但目光却牢牢地锁定她。
海浪拍打岸边的节拍声很远,薄荷味的白烟被风吹散,刚刚留长一小截的烟灰断在烟灰缸里。苏弦坐在沙发上,林致远依旧站在栏杆边,和她隔着些距离。
“酒庄今天送了一批新酿的红酒,不知道苏小姐有没有兴趣陪我一起品鉴?”
初次见面,孤男寡女,就撩她喝酒,招数倒是越来越老套了。
“我们好像才刚刚认识。”苏弦靠着沙发,一手撑着头,饶有兴趣地打量他。
“是吗?”林致远脸上笑容不变,“我怎么觉得,和苏小姐一见如故呢?”
苏弦收起唇角的笑容,她知道的,以前陆然刚教她对着镜子练习表演时,就曾说过她面无表情看人时,会让对方有种被看透的压力。后来她学会调动情绪,眼神会温柔、会开心、会愤怒。。。
但现在,她收起了所有情绪审视他,想要找出蛛丝马迹。
林致远毫不闪躲,笑容未变,“苏小姐每次见到我,好像都在找些什么?”
他的问题问得正经,然而这个问题不正经的答案却让苏弦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和他都对那天发生的事心知肚明。
“林先生说笑了。”
苏弦不再看他,她伸出手,把那支烧得越来越短的烟头摁灭。
依旧是林致远先打破沉默。
“这一批酒产量不高,因为霜冻,葡萄收成没有往年好,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酒的口感。”
“本来我打算晚上一个人试试,但如果有人一起品鉴的话,我想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林致远走近两步,声音柔和,“就当是我想要尽一尽地主之谊,可以吗?”
请求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要拒绝,未免太不识趣。
“好。”苏弦轻声答应。
林致远下楼取酒再回来不过几分钟,他取下腕表放在桌上,沙金色的陀飞轮,镂空的机芯飞速摆动。
年初给Holmes腕表拍摄广告时,苏弦曾在产品册上见到过类似款式,但这只表的表盘正面看不到明显的LOGO,指针也是纯黑色,想必是属于私人订制。
“因为还没有正式上市,所以平常见到的红酒包装会有些不一样。”
苏弦这才注意到,那支红酒瓶只用软木塞封口,瓶身上还没有标签。
林致远只穿着白衬衫,领口的扣子也解开一颗,倒是有点漫不经心。苏弦窝在沙发上,看他握住海马刀,把螺丝钻一圈一圈拧进木塞,固定好卡位后向上提拉。
手背的青筋凸起,可能正是因为有力,拔木塞的动作做起来优雅从容。木塞一点点提起,他的袖子挽在手肘,小臂因为发力绷得很紧。衬衫遮住了上臂,在灯下只能隐约看到肌肉走向。他的肩背饱满,不是那种练得很粗壮的肌肉,而是恰到好处的力量感,和他的腰腿搭配倒是很和谐。
“噗”的一声轻响,苏弦回过神。
林致远往两个高脚杯中倒进红酒,“是新酒,也不需要怎么醒,可以直接喝。”
苏弦接过酒杯,和他碰杯后,抿了一小口。
“嗯。。刚入口时虽然感觉比较涩,但是细腻柔顺,很容易接受。”苏弦握住杯杆,酒杯放到唇边,含了一口细细品尝,“有种草莓和樱桃的果香,还有点像巧克力的味道。口感很饱满,我很期待它陈年以后的变化。”
林致远也喝了一口,不过还未开口评价。
苏弦想了想又补充说:“我只是把我喝到的感觉说出来,可能没那么专业。”
“你说得很好,很多人品酒会用所谓专业的名词去堆砌,显示自己很在行,但反而简单的语句更能直观体现你的味觉对酒的感受。”
林致远拿起酒瓶,给酒杯里添酒。
“你知道葡萄酒是怎么酿造的吗?”
苏弦摇头。
“葡萄成熟后需要人工采摘,接着除梗,再在机器中打碎。葡萄皮和破碎的果肉一起浸渍会释放出柔和的单宁,也就是你刚才说的涩味。”
“接下来是发酵,恒温23、24度,7-10天以后,葡萄中的糖分就转化成酒精。在发酵的末期,还需要对葡萄酒进行压榨,但是这个过程要很轻柔,避免从葡萄皮和葡萄籽中提取出苦涩的单宁。”
“然后再把酒倒入酒桶,一般是橡木桶,像这一批酒就在木桶中存放了8个月,最后才过滤装瓶。”
一段葡萄酒酿造过程,由他柔和的嗓音说出来,像是在听电视节目里最动人的旁边声。
林致远放下手中空了的酒杯,“正如我之前所说,因为天气的原因,这一批的酒产量不高。所以我和你一样,期待它之后的变化。”
“你对葡萄酒很了解。”苏弦看向他。
“走过很多酒庄,最后才定下Burgundy这家,算是成年礼。”
红宝石般的酒液,从林致远握住的酒瓶里缓缓流进高脚杯。
18岁啊,她18岁的时候,快要高考,每天在教室里做好像永远做不完的试卷。
他和她是不一样的,18岁时不一样,现在也不一样,就像那块他随手脱在桌上的昂贵腕表,不知道她要不吃不喝不停拍戏多少年,才有可能买得起。
苏弦一口喝完杯中红酒,只觉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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