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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无尽海

1.

人们总说,当太阳光垂直降落于正午时,影子是会聚焦成一点的。

我不一样,我的影子永远是那么悠长,和着夏天特有的韵调。

往往在我观察什么叶脉出神时,我的先生总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用他那慵懒的语调温柔提醒。

“又在看这些啊,牛奶已经晾了五分钟了。”

我这才缓缓回神,不等他再次催促,乖巧喝下那一杯安神的牛奶。

一夜好梦。

2.

忘了介绍他。

我的先生叫做影,这是我对他的爱称,至于真名,很久不呼唤,我竟也忘却了。

算了,一直这样亲昵,挺好的。

有时候我也会叫他的小名——阿影。

他的脸红没红我不知道,但我总是因为那暧昧的称呼而别过头,不敢看他。

“怎么,自己叫的自己还害羞啊。”

先生正站在洗漱台前,透过镜子,我瞥到了他耳根后的那抹血红。

“行了,别盯了。”

先生是不好意思了,我知道。

往往这时,我会先他一步离开浴室,走到餐桌边等待我的早餐。

先生会做很多好吃的,通常只需我坐着看集电视剧,一顿热气腾腾的菜便会出现在眼前。

我常觉得他是我生命中的魔术师,每次我想要什么,他总会变戏法似的端给我。

日子久了,他也会迎合我的调侃。

“要是有天戏法没变好怎么办?”

我却摇摇头,“不会有那一天的。”

我始终坚信,只要他存在,他就会满足我所有的妄念。

3.

我和先生相识于很小的时候,那一年我十七岁,刚刚懂得人世间的欢情,便生出了巧妙的爱恋心思。

而先生正是在那个瞬间,成了与我洽谈甚欢的人。

我们好像无时无刻不在一起,我依赖着他,他的脊背好似我的胸膛,那颗埋在骨骼下的心脏鲜活有力地跳动着,滚烫而热烈。

“具体是哪个瞬间,让你觉得不能没有彼此?”

我在一本书中看到了这样的问题,我的回答总会勾起一些往事,和一点小小的心思。

那是一个雨夜,我被梦魇缠身。

翻来覆去。

零时的钟声叩醒我的梦境,然而我已分不清这是虚拟还是真实。

眼前的一切模糊不清,我只看到窗边的一道黑影。

脚步不自觉地靠近临窗,推开半掩的玻璃,我迎来了我的春天。

我家是住在高层的,那么遥远的距离,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攀岩到这里。

那时我们好像不太熟。

然后先生说了句让我至今记忆犹新的话——“你不用管我是怎么来的,只需要记得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再之后,他一直履行着这个不算誓言的承诺,一辈子钟情于我。

4.

从那之后,我便喜欢上了窗这一意象。

顶楼、缝隙,只要能窥见光亮的地方,我总想窗明几净,然后在某一瞬和煦的艳阳里,勾勒出落地的黄昏。

先生似乎发现了我的喜好,他鼓励我拿起画笔去描绘理想的世界,但可能是我的思维过于抽象,画的画,几乎无人能懂。

我的知音自始至终只有我先生。

他总会把我发泄般的画作折起,然后在背面记录上创作的日期,并附上三撇,那是“影”字的三撇,他说这样,这幅画就属于他了。

我的画对于他而言是瑰宝,那一笔黑线是镶刻的亮钻。

我萌生了想把我的挚爱落到纸上的想法,可坐到画板前,望着窗栏外伸入阳台的老树枝丫,我却不知道怎么起手了。

他的样子,我明明是最熟悉的,可为什么?……

先生只是淡淡地微笑着,他宽慰我的话比春风还要温润。

“因为你足够爱我,所以怕自己力不从心。”

是这样的,原来先生也这样想。

先生立了块小梳妆镜在我的置物架上,他说他最爱的人是我,所以只需多瞧瞧我的样子就行了。

我遂了先生的愿,画了张我的自画像摆在书房,画面的右下角还缺一个水印,我习惯性地找到先生,让他留下最后的印记,他却停住了,然后轻唤我的名字。

“我想,你应该留下关于自己的什么。”

我不明所以,画中的我还不够吗?

“不够,你应该拥有一个独特的署名,用来展示另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我思忖片刻,决定补全先生的另一半空缺,于是一个灵巧的“景”字跃动在纸上,镌刻下古老的时光。

永不泯灭。

5.

先生喜欢陈列与收藏,而我自然爱上了填补,大大小小的橱柜里,几乎都被我装上了物件。

“要是搬家怎么办?”先生笑着打趣我。

“那就只带走这个。”我走到新买的一块镜子灯前,它的底座还刻着先生的名字尾字母“Y”我总觉得它对我有非凡的意义,但究其原因时,我也道不出个所以然。

非要有理由的话,就当边缘的灯带可以让暖光更应和镜中人的温柔脸色吧。

我想这些时,影就兀立在我的床边,和镜中的我对上眼。

爱意延以万年。

钟表的点数针针跃动,婆娑的树影婉转了流逝的时光,我与先生的生活平淡而从容,可消息突如其来,惊扰了美妙的花香梦。

“要出差哦,在家乖乖等我。”影还是那样含笑,好像什么事都可以云淡风轻地说出来。

他注意到我耷拉下去的脑袋,宠溺地轻笑一声,然后靠近我低语。

“好了,笑一个,我希望你天天都是高兴的。”

我的泪水已夺眶而出,但不及拿起纸巾,暗哑的嗓音便将我出卖。

“去多久,要去哪?”

先生敛了神色,但没有过多思索。

“别担心,离咱们这儿不远,很快就回来了。”

他终究没有告诉我他要去哪,这是和以往最大的不同,所以我才会那么忧虑。

我本身就讨厌别离,更何况是杳无归期。

6.

影出差的第二天,我便失眠了。

老一辈的人相信自己的预感,我也有自己的直觉。

第六感昭示着,回途难料。

可是,事物怎么是那么容易被猜想的呢?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无意间想起门没反锁,脚步靠近门口时,细听到了一阵鞋子的摩擦声。

空旷的楼道里,钥匙晃动的声音十分明显。

有人回来了。

我忘记我是不是主动打开的门了,只记得那一瞬间的我是恍惚的。

很不真实。

可那人形的轮廓在玄关处被小夜灯照得好长,悠远得好像从未离散。

我定了下神,眼中浮现了影的笑脸。

一如既往的温和。

“还是不放心你,就回来了。”

“那当时为什么要走?”

我不解,折腾这么大一圈,害我担惊受怕。

“因为当时的情况也很紧迫。”影模糊地回应。

捉摸不清。

“向你道歉,不生气了,嗯?”

本来也没有真生气,只是担心太过,怕这人真就消失不见了。

还是从我面前。

我不高兴,也不舒服。

于是怀着抱怨的力度锤了影几下。

力道不重,却疼在我心。

我猜先生的眼尾肯定也因为愧疚而发红,所以我主动勾着他的衣角,迎他进门。

开门迎客,迎来了故人。

静谧的夜晚恢复了柔光蔓延,我的微亮正守在我身旁。

好像自那之后,先生再也没有和我提起过他要离开。

7.

或许是不让我那么纠结,这次的理由他也没有向我编造。

都说劫后余生,可我好像没途径什么困难,便走上了上坡路。

有个老妇人找到我,面容和蔼,白色的褂子衬得她的脸色更为红润,她说她对我的画很感兴趣,想要全都买下来,可给她看过所有的展示品后,她好像又不太满意。

“只有这些吗?”

我点头。

最宝贵的那张当然不能售出,那是我一个人的珍藏。

“那好吧,”她倒是不强求,只是许了个祈愿,“等下次你有新作品的时候,通知我来欣赏好吗?”

我应允了下来,没考虑什么后果。

我本以为别人的期许会是我创作的动力,可事实恰恰与之相反,过度的欲|望迫使我的神经被死死压迫,脑袋里的艺术细胞怎么也调动不起来,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好似我是初学画画的小白。

那种感觉,实属不太好过。

我怕辜负其他人的心理被先生看穿,他哄着我放下画笔,露出不同以往的严肃神情。

他心疼了。

我宽慰性地想去抓他的手,但他好像故意不让我触碰。

“以后不要为了别人伤害自己,你是自己的主宰,无需迎合大众眼光。”

听了先生的话,我决定静一静心。

如果强迫我画不喜欢的,那表达的只有我反抗报复的思想,那个时候,我的画布上就会缺少协调的白色,而被五彩斑斓的颜料代替。

看着绚烂,实则空洞。

因为我灵魂的一抹,早已没了倾注。

我想到一个放松的方法,先生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我们都是热爱世界的人,所以会眷恋天地间的名山胜水,想着走访各地的风土人情,在云与烟的辉映下,喝一碗时光泡的酒。

先生处理好了工作,我也关掉了手机。

之后,便踏上了旅程。

飞机的目的地是随意定的,我们不被拘束,所以不假思索,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因为先生会记住回家的路。

于是百无禁忌。

8.

我们从北部探入南方,跨越了十几度的纬度来到普吉岛,那里和煦的阳光将人照耀,洗涤人们的一切烦恼。

先生给我们订了一家民宿,主人热情好客,大方介绍着同一个屋檐下的面孔。

于是我们认识了一位新朋友,也是华人,名叫林野。

他应该也是来参观的,带着一个旅游团,我和先生卧在沙滩上时总看见他在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这座的奇观。

那个样子很灵动,是生命的鲜活。

他也曾向我们发出邀约,“要不要跟着我的旅游团走一趟,保证让你打卡到绝佳地点。”

我本想回绝,但先生却有些动摇,“要不去看看吧,和好朋友一起游行是多么愉快的事。”

“我是担心你的腿受不了长途跋涉。”

先生前几年是舞蹈演员,可惜一次舞台事故,房梁上的装饰物砸到了他的腿,虽然不会对日常生活造成太大影响,但他再想完成些有难度的技巧动作,可谓之难。

也是在那个黑暗的时刻,我窥见了他的脆弱。

我把他从幽谷中拉出,鼓励他可以转换风向,但不是自由,于是他从台前转到了幕后,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音乐剧导演。

也许命运就是这样的安排,他不会让我们一路无阻,但也不至于处处险峻。

在错综里穿行,最重要的是不忘初心。

所幸,我们都在好好铭记。

先生大概是想揉我的头,但碍于外人在而不好意思,最终只是抬了抬手。

他清清嗓子,“没事的,早就没关系了,可以去玩玩,我在这看家也行。”

大概是我皱着眉的样子太过纠结,林野以为我要给出拒绝的回复,于是他主动表示。

“没关系,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我报以一笑,拎上自己的包,“不是的,只是刚刚在思索会不会添什么麻烦,我很乐意和你同行。”

为什么改变主意?

大概是先生说,他想看着我遨游云海。

林野一把勾住我的肩膀,用他那开朗的笑容感染着我们。

“这有什么麻烦的,人多欢乐多!”

我被半拉着坐上了海里的游艇,不时有海鸥盘旋上空,像是宣告着海洋的神圣,白狼拍打岸边,我往远处眺望,先生站在浩渺烟波里向我招手。

他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被远远的地平线代替。

我却永远会记住那一天的夕阳。

灿烂辉煌。

9.

也是在那个昏黄的时分,林野拉着我拍了几张照。

有和旅行团的几组合影,也有我和林野的纪念。

林野拍照技术的确很好,但我却不太满意——取景框里怎么能没有先生呢?

我对照片的执着一直存在于回了民宿之后,走进房间时,林野告诉我照片得等他用电脑转换好才能发给我。

我点了下头,林野也回了他的温馨之地。

推开门的那一刻,先生笑吟吟地问我:“今天玩的开心吗?”

我不作声,答非所问,“我们拍了照片。”

“那不是很好吗?多有意义的旅程。”

先生坐到床边,随意拿起床头柜上的相框。

那里面是我去年拍的一套写真中最满意的一张,相片里我的脸部被放大,黑色的幕布前是右边的侧脸,用手托举着,眼睛在美瞳的加持下格外有神,熠熠闪烁,专注地盯着不远处。

对面是我的先生。

“无论什么时候都很上镜啊,不是吗?”

我不信先生听不懂我的暗示。

“你不想和我合照吗?”

先生笑嗔我问,“小粘人精,这么晚了,人家要休息的,再说,穿着便服也不太正式,等明天一早咱们去好吗?”

我这才有了喜色,先生这个人,总喜欢逗我。

影像是听见了我内心的独白,回应了一句。

“也就逗逗你了,别人我可管不了。”

10.

本来我们还在找合适的时机,没想到林野率先敲响了我们房间的木门。

“醒了没?要不要去看日出啊?”

可能是前一天玩得太过,我睡得沉沉,没听见这有节奏的响声,还以为是什么助眠的拍子。

先生睡觉浅,敲第一下时就听到了,他带着刚睡醒的低哑声与林野交谈。

“好,马上来。”

很奇怪,我对别的东西不敏感,偏偏先生一说话就能唤醒我混沌的思绪,我撑着床坐起来,换一身很适合拍照的衣服走出了门庭。

“你知道吗?听说海上的日出比咱们在院子里看到的更要绚烂。”

林野举着单反,准备捕捉太阳露头的一瞬。

“确定不是心理作用吗?”我笑着打趣,但也暗暗幻想着这话的真实性。

“才不是呢,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林野嘟囔着,把我拉到相机屏幕后面。

“看好了啊,这会儿光线的明暗程度正适合拍氛围感大片,你站那帮我拍一张,我要回去剪宣传图集。”

我是外行,不太懂这些,只是按照林野的指示点击了快闪。

林野在镜头前很放得开,摆出的动作自然又好看,我不禁想,要是我也能保持这样的状态就好了。

“拍得不错嘛,这么有摄影师的天赋,是不是想抢我饭碗?”

我听着林野的调侃,望文生义起来。

摄影,捕捉幻影。

林野看着走神的我,伸手在我眼前晃了几下。

“发什么呆呢?你那会儿要请我帮什么忙?”

我提出了自己的请求,“能不能请你再帮我拍一张照,就在那株花前。”

“又生出兴致了?昨天拍那么多还不够啊。”林野嘴上说着,手上已经拿好相机。

“往右靠一点,对对,那朵花可以挡一下眼睛。”

我照做,但总是差点儿意思。

“怎么回事呢?这么好看的人让我整得都不漂亮了。”林野沉思了一下,“你放松点,我再来一次。”

我深吸一口气,这样僵硬的动作我是做不来的。

在我耐性濒临缺失的时候,我听到了那个令人安神的声音。

是他,一直是。

“别紧张,你是最明媚的,比那朵花还要迷人。”

我顺手嗅了一下花香,芳香四溢,沁人心脾。

林野就是在那个时候按下快门的。

那时晨雾将歇,初晓应和在身后,我和我的爱人在一起。

过了很久我才发现,那张照片上的我,嘴角上扬的幅度尤为明显。

11.

之后的日子,是我和先生的二人世界。

听说每个涨潮的瞬间,都被给予着神明的祝福。

我喜欢大海,影知道。

“要不要去赶海?”先生温柔地问我。

“好。”

他问这话肯定带有十足的把握,我一转头,看到收拾好的渔具,就知道他懂我心之所想。

我们来到沙滩上,金黄的一片浸没着许多猫眼螺,如果细心的话,还可以找到不少寄居蟹。

我观察能力不强,但找贝壳可是好手,不一会儿,我便捧了一堆闪烁,而先生则是拎着小桶,里面是丰厚的战果。

“真厉害,找到这么多好看的。”先生夸奖我。

每次听到这种话我都会脸热,明明厉害的不是我,先生却总给我营造出一种以我为主的氛围。

“小伙子,要不要来条贝壳手链啊,我这精致的很,不少游客都买了。”

一位老婆婆笑着宣传她的手艺,的确不错,展示出来的手链抛光都很好,在烈日下闪出明亮的光泽。

但我认为我的也不差,于是我询问:“能让您帮我做一份吗?我这有现成的贝壳。”

老婆婆点了点头,笑容仍旧那样和蔼可亲,“这么多呐,够做两条的了。”

“就是做两条的啊,”我停了一下,先生那双含笑的眸子正对着我,我缓缓开口,“给我的爱人。”

又一轮落日下沉于海面,越过了不少时分。

几天后,我们按约定的时间拿完手链后,便有了归程的计划。

倦鸟归林,叶落知秋。

林野是在我们临行的前一晚来找我的,经过小一个月的接触,我们之间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正因如此,告别的话才更难说出口。

林野递给我一个特大号的海螺,“这是海的馈赠,当你想念这个地方的一切时,可以听听记忆力的白浪声。”

我盯着他发红的眼尾问道:“你不回去了吗?”

他摇了摇头,“我在这里找到了更重要的东西,所以我决定守护这方水土了。”

林野说这话时,余光瞟向我的手腕,那上面还载着另外一份礼物。

他笑了一下,好像松了一口气。

“常联系。”

我点头,是那样的坚定,“一定会的,林野。”

林野走出房门时,突然回头,然后用力的抱了我一下。

“祝你开心,记得回来看看我,如果有机会的话。”

我轻轻地回拥了他,“好,你也是。”

林野不会执着于荒山的,他有自己的林海。

我一直坚信。

12.

回到家的那天下了雨,先生好像有点闷闷不乐,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我试探地问,“怎么了,什么事惹到你啦?”

按理来说是没有的,可是先生面色凝重,过了许久才低低开口,“林野他,应该喜欢你。”

我莞尔,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我不是没听懂林野的暗示,只是在那样即将告别的场景下,我说不出伤人的话。

反正我总归是要离开的,去我的山林。

当然,是和先生一起。

“别生气了,有你在,我不会考虑别人。”

影是我的有且仅有。

先生“嗯”了一声,心情大好,去了浴室,准备洗个放松的热水澡。

我跟了上去,顿时风光旖旎。

浴室内水气蒸腾,模糊了身边的物什,唯有镜子上的指印突兀的摆在那里,我拖着软了半边的身子慢慢拭去身上的水痕,而先生正不急不忙地清理着这块不大的空间。

可能是我怕羞吧,结束了反而不好意思。

先生歪着头,看了眼我那面色潮红的脸,“需要点根事后烟吗?”

我不抽烟,先生平时也会注意克制,但其实,我是习惯烟味的。

我嘟起嘴,走到客厅拿了打火机,点上了影抽的最久的烟。

须臾,先生提醒我看下手机。

时隔这么久都没有回复过消息,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我查收了林野邮箱发给我的照片,兴致勃勃地往下翻看,我在找我和先生的合影。

“先别看了,时候不早了,明天起来再看。”

先生提醒我回屋睡觉,我知道他的小心思,无奈摇摇头放下手机,配合了他的行径。

阳台的风有些凉了,我关上透风的窗户,拉好薄纱窗帘。

这一系列动作结束后,我趿拉着拖鞋进了卧室。

可能是心情愉悦,抑或是太久没有动静,我发布了一条动态。

——晚安。

13.

清晨的第一缕光照在我的窗帘,形成了别致的投影,我迷蒙的眼睛微微睁开,瞟了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

是妈妈。

“伯母电话,你最好亲自接。”先生将手机交到我手里。

我来不及反应,已经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边是亲切的声音,正关心着我的近况,“儿子啊,怎么这么久没音讯啊,要不是看到你的朋友圈,我都以为出什么事了。”

“没事的,一切都好,不用担心。”我也投去了询问,无非是那些家长里短,身体安康的话,但先生却很认真地听着,安静而从容。

我忽然有种愧对于他的感觉。

我们相恋少说得有四年,大学毕业后我单独租房住,算是开启了同居生活,如今我已经工作两年了,可还没有向家人正式介绍过他。

不为别的,怕不被接受。

父母在我高三那年离的婚。往后妈妈一直带着我,十分不易,我体谅她的辛苦,同时也在猜测她的反应。她最大的期许便是我能够安稳成家,娶妻生子,然后过上幸福的日子。

我现在很幸福,只不过是换了种方式生活。

可越是这样,我越有负罪感。

我不想伤害她,同样的,先生也是,所以我们一直秘密恋爱,就这样瞒了四年。

“妈妈问你啊,最近开不开心?有没有女朋友啊?”

“开心,不过,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那边的语音沉默了下,又恢复正常,“没事,慢慢来,缘分总会有的,这周末回家陪妈妈吃饭吧,妈妈给你做你爱吃的酱牛肉。”

我应了下来,闲聊几句便挂了电话。

先生这才发出声音,“这次回去不要和家里吵架。”

我闷着头,又扎进被子里。

好像每次回家,小心翼翼地试探妈妈对我交男朋友的态度,她的反应总是很激烈,说上一些很伤人的话,在那些刺耳的言语间,我的反驳显得鸦雀无声。

“我没想发脾气……可是……”

先生打断了我的话,他自然知道我的踌躇,那些欲言又止的秘密,我们心照不宣。

“乖一点,那毕竟是妈妈。”

我哼了一下,有了一个大胆又狂妄的决定。

四年的时间都没能让她沉淀,那以后的余生该如何是好。

也许用残酷的方式使她知晓,不管理不理解我都会好过一点。

得给先生一个名分了,不然太委屈他。

14.

我搭了下午的公交车,到站时收到妈妈的消息,说已经在餐厅订好了位子。

我觉得有些不对,但还是按定位找到了那家法式餐厅。

店内高档奢华,不像妈妈一般来说会选择的地方。

在走廊尽头的包厢内,我望见了陌生的面孔,连亲密的妈妈也显得不那么熟络。

“这是妈妈的故友,她可是个很有艺术情调的人,所以才把孩子培养的这么文雅。”妈妈向我介绍着一桌的另外两人。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陈阿姨家的邻居由念,从小没少受她照顾,这不看我都二十四了还没有中意的,有点着急了嘛。”

我不敢再继续听下去,想逃离的心已经到达了顶峰。

我也确实这么做了。

摔门而出的那一刻,不管接下来要面对什么,那时的我什么都没想,只觉得孑然一身的轻松。

那是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第一次反驳妈妈。

今天是什么日子?哦,对,先生要来登门拜访的,我和他说好了。

与其无缘无故地拒绝相亲,不如,我给她一个最直截了当的理由。

妈妈坐在客厅沙发上,脸上的表情僵硬,好像石化了一样,她颤抖着嘴唇,双手发抖,重复了几句,“这不可能,你怎么会……”

她好像不知道,但她什么都知道。

而且,她早就已经摸透了,只是故作掩饰,引我落入过程中的一环。

先生为了保护我,出口与妈妈交涉了几句。

“我想,他在我身边很幸福。”

妈妈只是小声啜泣,过一会儿又发不出声音,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点点击破防线,崩溃,甚至发疯。

良久,她开口的一句,也是我预想到的。

“我想见你很久了。”

为了这次见面,她有在精心准备,我早已认出那文艺的老妇人正是购买我作品的那位穿着白大褂的和蔼女人,而陪在她身边的,是她的女儿——A市最年轻的心理医生:由念。

先生轻轻笑了笑,示意我不要说话,“嗯,我迟早都会来的,可能就是比您想得早了点。”

妈妈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似乎在确认什么。

“别伤害他。”我淡淡地收回被攥着的手。

就这样,不欢而散。

但是我绝不后悔,因为我爱我的先生。

无论再来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

15.

我回到了我的画室,墙壁的中央挂着一幅未完成的作品,那是我在旅行前创作的最后一幅。

画面上只勾勒了线条,还未洒上颜料。

因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颜色铺陈,它太乏味了。

先生加了点稀释过的白色,蹭到了手腕上。

“你在调色吗?”

影总说他没什么艺术细胞,可是他无意中调出来的配色都足以让人们击节称叹。

“不是哦,你看着像什么?”

先生又抹了暖橙,接着是金黄、翠绿……

很快,以白色为底,神似彩虹的一块图像呈现在先生的手腕上。

“是不是缺了种颜色啊?”我不信先生会犯如此大意的错误,好心蘸了鲜红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先生眼睛弯弯,像闪烁的霓虹。

在晚上临睡着时,他的声音是那么温和有力。

他说:“去追寻更亮眼的东西吧。”

手腕上的涂鸦还未洗掉,那样亮的一抹红,如此突兀,犹如血液的喷薄。

我记得我那一觉睡的不太稳定,但在我翻身的时候,先生就会柔声安慰,“别怕,我在。”

那是一个很真实的梦,梦里我好像听见妈妈焦急地呼唤我的名字,听到由念小姐和陈阿姨窃窃私语。她们在做什么重大决定吗?我不太懂,最终的定义总是不能明了。

我还回忆起了先生和我讨论的问题,“两个人的弥留之际,是先离开的人痛苦,还是留下来的痛苦?”

我觉得是留下来的那个人,因为他的牵挂已经了却于西方,那他今后的生活,就没了追寻的方向。

先生和我持有相反的悖论,他说,先离开的那个人承受了多一份的遗憾。

我拍拍他的手,内心开始动摇。

非要二者选其一吗?

这好像已经不是可供选择的了。

先生是我的必选,我也是先生的唯一,我们的爱,是世界上最难解的命题。

即使没有答案,人们心中也应该心存敬畏。

去年我和先生去波兰准备结婚的时候,那个登记的小姐姐微笑着回复我们。

“抱歉,此情况不授予办理,但是,祝你们幸福。”

我想,那就足够了。

先生用平生最独特的语调,亲密地叫着爱人间的称呼,然后他说:“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从不走远。”

16.

“醒了?”妈妈探头,“你可吓死妈妈了,怎么样,头还疼吗?”

我摇头,不怎么热情的回应,“没事了。”

时间是无情画里的难言,无论多么难熬,终会流淌。

我决定搬家了,回到我本注定的那片海中。

临走之时,我给林野发了条信息,正好看见手机的桌面壁纸,那天的朝阳,好像是从未有过的明艳。

林野早就替我打点好了住处,他没问我为什么回来,只是说了一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习惯这里的。”

他帮我把行李打点好,掏出那漏了半截的画。

“这不是挺好看的,怎么没有完成它?”

是啊,没理由不画完的。

林野出去后,我静下心来拿起画笔,但只是简单加深了下线条,然后在画的背景下,用水彩晕染了一道彩虹。

照例,在画的右下角,留下我自己的印记。

我无比熟练,勾上了三撇,之后停了一下,补全了“景”字。

那幅画上面只有黑白的眼睛和多彩的虹光,我却以为那是永恒。

于是,我将其命名:forever love with you。

17.

我向无尽海的深处遨游,妄图在底层窥见年少的时光。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相遇在美好的十七岁。

那个时候,彼此都很幸福,无需别人打扰。

但是不管怎样,我始终感恩繁杂的人世间,它让我碰见了可以与之抗衡的幸运。

我很爱我的先生,一如他爱我一样。

普吉岛暖阳依旧,落日的海溺不死林中的鸟。白鸥在上空盘旋,他们在追寻雨霁的霞光。

风轻拂,窗外一片悠悠树影。

——正文完——

先交代一下故事的主干,可能文章中说的不太明白。

景患有双重人格,先生是景的第二人格,在高三时,父母离异,腿部受伤,想跳窗自杀时患病,从此,先生永存于景的体内。

妈妈是后来知道景的病的,她也有些偏执,一直想用极端的方式治疗景。于是她安排了医生监视景,买下景的画作,分析病情,最后得出的方案是,消灭第二人格。

但是景因为那个无解的命题,所以想把先生留在这个世界上,病情恶化,先生成了主人格。

随后,她们消除了第二人格,景消失了。

先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于是到普吉岛那里,完成画作,跳海自杀。

——

晚点还有一章林野的番外,到时再和你们说说更多的感受,晚点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无尽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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