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地关上,然后,落锁。
耳东亖瘫倒在玄关的地板上,剧烈地喘息,小腿上的吞噬感依旧清晰。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两个镇定异常的两人,一个目标,一个老熟人。
陈移山蹲下身,眉头紧锁。
摊主则慢悠悠地踱步过来,蹲在另一边,摩挲着下巴,狐狸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哇哦,是种子和野生素体的直接接触排斥反应,没想到居然比我想象的还有趣……”
摊主又吹了声口哨,语气里的好奇几乎要满溢出来。
“所以说……你们俩以前,果然认识啊?”
耳东亖不说话了。
陈移山抬起头,深不见底的瞳孔对上了耳东亖的视线,相顾无言。
“不算认识。”
“可能因为曾经是同一个实验场的耗材吧。”
耳东亖打着掩护。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几人也真就是算是副本耗材,一次性的那种,只不过一个是不知情的消耗品,而另一个则是自愿入局的。
而门外,冰冷的杀意却是并未远离,它如同蛰伏的毒蛇,静静地窝作一团,等待着下一次出击的时机。
现下屋内的三人,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保持着一微妙的和平。
沉重的敲门声再次响起,不是对面。
这一次,敲的是陈移山的门。
声音平稳、克制,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且极具目的性,仿佛早就知道该来这里要人。
瘫坐在玄关的耳东亖瞬间绷紧了身体,小腿上残留的蓝水似乎也感知到了主人的靠近,再次不安地蠕动起来,带来刺骨的寒意和吞噬感。
耳东亖勉强着打算站起来,但现在的他却不能对方的手里过下几招,在强行留在链接副本的现实世界区块后,耳东亖的能力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陈移山死寂的瞳孔里却没有太多意外。
他对着耳东亖和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摊主做了一个不容置疑的噤声手势,然后用眼神示意他们立刻躲到客厅更深的阴影里去。
摊主撇撇嘴,但还是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客厅的窗帘后方。
耳东亖则是迅速地藏到了厚重的沙发背后,屏住呼吸。
陈移山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手臂上因门外同类靠近而产生的灼痛,脸上恢复成一贯的麻木与疲惫,缓缓打开了门。
其实陈移山没有必要这么做的,邻居早就知道他身上有东西,但不知为什么,陈移山就是不喜欢把自己归为与那东西的同类,因此,他不喜欢这类反应。
邻居站在门外,依旧是那身笔挺的深色衣服,缠着绷带的手自然下垂,那双眼睛却是直直盯着陈移山。
“他进了你家。”
邻居开门见山,声音沙哑低沉,没有任何迂回,直接下了论断。
这不是询问,而是通知。
陈移山的心脏一缩,但脸上依旧是那副被抑郁和疲惫笼罩的死水模样。
他甚至微微蹙起眉,流露出一种被打扰后极其真实的厌烦。
“谁?”陈移山反问,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
“那个噪声源。”
邻居的目光锐利,试图从陈移山每一寸表情肌肉的细微变化中找到破绽。
“他带着我的一点小麻烦,然后不小心闯入了这里。可以请您把他交出来吗?”
陈移山沉默了一下,微微侧身,让出门内的视野。
空旷、整洁、甚至有些冷清的客厅,除了家具,空无一人。
“我这里没有噪声源。”
陈移山的声音平板无波,“但是现在我需要安静。我很累了。”
陈移山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上了坚持:“而且,我有洁癖。不喜欢外人进来,更不喜欢麻烦。”所以,请你赶紧走。
这个理由听起来荒谬,却又奇异地符合陈移山现在这副苍白阴郁的形象。
邻居的视线如同探照灯般扫过玄关和可见的客厅区域,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但他显然不信。
“洁癖?”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那上次我帮你清理的时候,为什么就能进?”
这个问题尖锐至极,直接戳破了陈移山临时编织的借口。
是啊,一个有严重洁癖,且不喜欢外人进入自己绝对私人领域的人,怎么会允许一个满身绷带可能刚从血污中出来的邻居踏入家门,甚至接触他的伤口。
空气瞬间凝固了。
门内的陈移山和门外的邻居。
一个面无表情,用尽全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谎言和冷静。
一个眼神冰冷,带着早已看穿一切的审视和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当谎言被当面撕开了一道口子,杀意只会在沉默中无声地蔓延,然后,升级。
陈移山能感觉到对方那看似平静的姿态下,肌肉已然绷紧,如同那即将扑食的猎豹。
陈移山有预感,只要他再有一丝破绽,下一次攻击就绝不是语言上的。
“啧。”
一声轻微的带着十足嫌弃的咂舌声,突然从客厅深处传来。
紧接着是哗啦一声脆响,像是什么玻璃制品被打碎了。
“妈的!哪儿来的这么大个蟑螂,吓死老子了!”一个吊儿郎当与现场气氛格格不入的声音响亮地响起,充满了夸张的懊恼。
“陈移山,你这洁癖是假的吧。家里怎么还有这种鬼东西?恶心死了,赶紧拿扫把来!”
是那个摊主。
邻居的目光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波动和……错愕。
陈移山的心脏几乎停跳了一拍,但脸上却下意识地配合着流露出一丝极其逼真的被冒犯了后的恼怒和尴尬,仿佛自己最在意的领域真的被污染了。
陈移山迅速转过头,对着客厅内部的方向,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低吼:“闭嘴!那不可能!”
然后他转回头,看向门外的邻居,脸上的恼怒还未褪去,混合着疲惫和一种「你看都是因为这破事才让这种家伙在我家里发现蟑螂」的迁怒感。
“你听到了。”陈移山的声音硬邦邦的,甚至带着点破罐破摔的意味。
“我现在有内部问题要处理。关于我到底有没有洁癖,以及上次为什么让你进来的问题……我们下次再讨论。”
陈移山抓住这千钧一发被创造出来的荒诞却有效的借口,身体向后微退,做出了要关门的姿态。
“现在,恕不接待。”
邻居的目光在陈移山强作镇定的脸上和传来摊主抱怨声的客厅之间来回扫视了一次。
那突如其来的蟑螂事件和摊主的存在,彻底搅乱了他之前的判断和节奏。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足足有三秒钟。
就像是石化了似的。
最终,邻居没有强行闯入。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陈移山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知道你在撒谎,但游戏可以换个时间继续」。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干脆利落地转身,再次融入阴影之中。
门,缓缓关上。
陈移山后背重重靠在门板上,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几乎虚脱。
客厅里,摊主从窗帘后溜达出来,手里把玩着一个摔碎的玻璃杯碎片,脸上带着计谋得逞的狡猾笑容。
“怎么样?‘洁癖’先生,这只‘蟑螂’来得是不是刚刚好?”
陈移山:……
哐当一声,沉闷的响声从沙发后方传来,像是有人惊慌失措中撞上了什么硬物。
耳东亖因紧绷过度的神经和腿上残留蓝水带来强烈痛感,让他在试图调整躲藏姿势时,彻底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撞在了沙发沉重的实木底座上。
这一声异响,过于突兀,耳力好的很容易听得出来,刚好,邻居的耳朵就挺好用。
陈移山和摊主的脸色瞬间剧变。
几乎就在响声传出的同一瞬间,比之前更加急促的砸门声响起,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
“开门!”
邻居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不再是之前的冷硬质询,而是裹挟着实质般的杀意。
“现在!”
陈移山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现下任何解释和拖延都已苍白无力。
刚刚的响动,彻底坐实了他的谎言。
邻居的耳朵太尖了。
陈移山看了一眼摊主。
现在的摊主难得收起了所有嬉笑,圆片墨镜后的眼神锐利起来。
只见对他极快地点了一下头,身形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再次滑向客厅阴影最深处的某个角落,仿佛从未存在过。
陈移山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沙发方向,那里已经没有任何动静,现下,明面上只有他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然后,陈移山镇定地拧开了门锁。
门刚开了一条缝,一股巨大的力量就从外猛地推开,陈移山被撞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邻居一步跨入屋内,他根本不再看陈移山一眼,目标明确,直接朝着刚才异响传来的沙发区域大步走去。
陈移山的心沉到了谷底,手臂深处的东西因来者的逼近和敌意而疯狂地施虐。
陈移山没有任何阻拦的理由,他只能沉默地跟在后面,等待着最坏的结果。
太不了直接上手从背后偷袭,虽然不怎么道德。
邻居走到沙发旁。
沙发背后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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