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工后的第一个早上,江雨浓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设置了免打扰模式,但开启了同一个号码短时间拨打两次就会响铃,避免别人有急事找自己打不通。
眯着眼爬起来,伸胳膊拔下床头柜正在充电的手机,只看了一眼来电号码就把手机扔在了一边。
铃声一直响,江雨浓闭着眼,思考要不要再换个手机号。
急促的铃声像是夺命符一样,无论江雨浓怎么逃,都逃不掉。
她翻过身,拿起手机按下接听,熟悉的喊骂声再次透过听筒传入耳蜗。
“江雨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弟弟结婚,你给不给买房子?”
“没钱。”江雨浓说。
电话那头的江淑娴几乎咬牙切齿道:“行,你给我等着!”
那头很意外地率先一步挂断了电话,江雨浓没多想,起身洗漱。
气温已经没有大寒那天那么冷了,回到了华川往年冬天一贯的零上。
江雨浓洗漱前往蒸蛋器里放了一个包子,买的速冻的,直接上锅蒸,蒸熟后一顿简单的早饭就完成了。
洗漱完换好衣服包子也蒸熟了,她抓了个保鲜袋,用筷子轻轻把包子夹进去,然后把蒸蛋器洗出来沥水,拎着包子出了厨房。
因为想有自己的独立空间,所以研究生起江雨浓就自己出来住。
节省开支的前提一定不是委屈自己。
她租的是顶楼变异户型,一室一厅,空间并不大,但房子带了一个很大的北向露台,可以看到华川绝美的日出日落。
房东是一对老夫妻,就住在楼下。当初买这个房子的时候顶楼是赠送的,他们没有打通,也没有住,想着租出去给孩子减轻点压力。
老两口很好,经常给江雨浓送些吃的。
在这个冰冷的城市里,他们是第一个给江雨浓带来温暖的人。
穿上外套拿上包,换完鞋以后江雨浓又从玄关拎了一盒牛奶放进包里,这才出门。
下楼的时候刚好碰到去早市买菜回来的房东夫妇,江雨浓礼貌同他们打招呼,“买菜回来了啊爷爷奶奶?”
“雨浓呀,上班去呀?”房东太太说。
江雨浓点头,“嗯,上班去。”
听到她要去上班,房东太太又看了一眼她的衣服,眉头立马皱了起来,“哦呦,外面这个天温度低得很哦,你这个衣服不抗寒的呀!”她说着,还伸手摸了摸江雨浓的外套,“你看看你看看,这个衣服薄的呦,上去换一件嘛。”
她先生也在一旁附和说:“是的呀雨浓,今年这个天简直要冷死人,你可千万不要生病呀。”
江雨浓看着两人,露出一抹浅笑,说:“放心吧,我是北方人,很抗冻的。”说完错身下楼,“我上班去了,您二老上楼慢点!”
“哎你这个小孩子不听话,迟早要感冒的呀!”房东太太在后面喊。
江雨浓摆摆手,说了句:“放心。不会的!”
往下走的时候,江雨浓眉眼一直微扬着,一早的坏心情彻底消散。
只是好心情替班并没有多久,坏情绪就又冒了出来。因为刚出单元门,她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一棵树下的江淑娴和李建山。
几乎是同一时间,江淑娴也看到了她。
多讽刺,这个时候母子倒是连心了。
对于他们能找到自己住的地方江雨浓很是惊讶,毕竟从北川庆谷区到这里,说十万八千里过分了,但也一千两百多公里呢。
两个没有上过学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能精准找到这里,真是为难他们了。
江雨浓没动,江淑娴拽着一旁的李建山大步过来。
李建山看到江雨浓后一脸笑,上下打量着她,“雨浓啊?哎呀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啊,爸爸都没认出来你,真是好看啊。”
“怎么样江雨浓,没想到我们能找到这里来吧?”江淑娴显然不在意江雨浓这八年的变化,她一脸得意,“别以为只有你们这种上过大学的人才有本事,你妈我活了五十年,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你以为是白吃的啊!”
“你这么有本事,自己儿子结婚自己想办法给他买房啊!”江雨浓冷声说。
她一句话,江淑娴立马变了脸,“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江雨浓?那是你弟弟,亲弟弟!从小一起长大的!”
江雨浓冷哼一声,实在不想跟他们纠缠,抬步准备走。
江淑娴眼疾手快地拽住她,“你去哪儿?事情还没有解决呢,你哪里都不要想去!”
江雨浓甩开江淑娴的手,用了不小的力道。她皱着眉看她,胸腔起伏得厉害,“江淑娴你有完没完,我报警你信不信?”
“你报!我看警察来了是帮你还是帮我!”江淑娴也来了脾气,“没天理了你江雨浓,还报警。怎么着,你是要送你亲生父母进监狱吗你这个不孝子!”
李建山见两人剑拔弩张,扯了扯江淑娴的袖子制止,“你别气淑娴,跟咱闺女好好说,她不是那种人。”说完看向江雨浓,问,“是吧雨浓?”
“不是!”江雨浓利箭一般的眼神瞬间瞄准他,想都没想就否认了,“我就是这种人!”
李建山没想到她会这样跟自己说话,有点拉不下面子,“雨浓,怎么跟爸爸说话呢。”
“怎么跟你说话?”江雨浓转身正面对着李建山,眉心微蹙,十分漠然,“就这样说啊。李建山,收起你那虚与委蛇的嘴脸,这个家里我最恶心的就是你!从小到大整天一副和事佬的好人样,背地里——”
“说什么呢你!”李建山愤怒打断江雨浓的话,也不笑了,换了一副假装吃惊的神情,“雨浓,爸爸从小到大是怎么对你的,你自己很清楚的,可不能这么说爸爸!”
江雨浓笑了,他可太知道自己这位怕老婆的父亲背地里是什么嘴脸。
已经耽误很久时间了,江雨浓吐了口气看向别处,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才又说:“我说了我没钱,李子豪结婚的房子,你们自己想办法买。”
八点多了,外面行人渐渐密集起来。
江淑娴见江雨浓又要走,反应迅速,立马坐地上开始大哭。
“哎呀都来看看啊,自己的亲生闺女出息了有钱了,来大城市工作了就不管亲爹亲妈了啊,还有天理吗!”
“我们两个年过半百的人大老远从北安来看她,别说给口水喝了,大门都不让进啊!”
“可怜我们老两口辛辛苦苦把她养大,教育成才送到这大城市读书,谁曾想养了个白眼狼啊,都来看看啊,给评评理啊!”
她自己哭还不过瘾,还要拉着一旁呆若木鸡的李建山一起哭。
“孩儿她爸,你说是不是啊?”
李建山呆滞了两秒,立马选择加入江淑娴的哭戏中,蹲在地上一下下呼啦着江淑娴的后背,安慰说:“别这样,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了,咱做父母的就要学会放手。老婆,咱回去吧,家里还一堆活儿等着咱俩干呢。”
四周的人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但没有人驻足。
往这边看是因为好奇是普遍心理,那么大一出戏,看是下意识的行为。
但新的一天,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大家都很忙,没有人愿意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江雨浓笔直站在晨光里,金黄色的太阳打在她脸上,明明是很温暖的温度,可她只觉得嗖嗖的冷。
这个破旧的小区没有绿化可言,只三两棵之前遗留的法国梧桐,分布在小区不同位置的角落。
单元门口恰巧就有一棵,虽然没有南康路上的巨大,但也算得上粗壮。
江雨浓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觉得自己跟这棵梧桐一样。
明明跟其他几棵生活在同一个小区内,但多年不见,彼此不来往,更谈不上有感情。
所以有亲人,也等同于没有。
身后的两人还在哭诉,江雨浓突然就笑了。
网上总说,人的出身没法选择,但可以选择活成什么样子。
可活得再美再闪耀,出身不好的,总有一根名叫“家人”的绳缠着脚。
这根绳无法剪断,也挣脱不掉。
它死死拴着你的脚,
至死,至老。
江雨浓敛了笑,转回身垂眸看着地上的两个人,冰凉吐出一句,“有本事,你俩就在这儿一直哭到死。”
她这次是真的走了,没有再回头。
只是挺立决绝的身影仅仅维持到走出小区。
江雨浓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跟过来,只是快步走着,没有按平常的路线,拐了无数条小道,回头数次,确认身后没人跟着后才放松。
她靠在一面红砖墙上,攥紧双手沉默数秒。
那些被江雨浓封锁着的童年和阴影,因为他们的到来再次在脑海里上映。
或许,还会轮番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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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晾在原地的江淑娴不信江雨浓允许自己这样给她出丑,还在哭喊。直到几秒后发现她是真的走了,又立马收了表情,拍拍身旁的李建山问:“这个死妮子就这样走了?她不嫌丢人吗?”
李建山看着她,说:“她走了,咱也走吧老婆。”
“走走走,走哪儿去!”江淑娴扭头瞪他,“儿媳妇那天怎么说的你忘了!人家就给咱一个月的时间凑钱买房子,你自己没本事,还不上点心问江雨浓要!”
李建山低下头,嘟囔道:“那家人也是,咱都说把现在这个房子给他们了,咱俩搬去老房子住,还不同意,非得要新房。”
江淑娴听了这话不愿意了,“嘿你这话说的,人家好不容易把女儿养这么大嫁到咱家,咱给买套房子怎么了?”
说完,她看向刚刚江雨浓消失的方向,扶着李建山就要起身,“赶紧走,追上那个白眼狼的去她公司闹!我就不信这样她还不拿钱!”
两人去树下拿行李,刚要去追江雨浓,结果转身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逆着光,长身玉立,一袭黑衣加上冷若冰霜的神情,压迫感十足。
纵然多年不见,但江淑娴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是谁。
看到他的瞬间,手里的包掉落在地上。
她嗫嚅着唤了一句:“沉、沉先生。”
公主们,我周四约了哦~
周四起日更![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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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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