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混合着血水从江伊的额角滑落，在塞纳河畔的晨光中折射出诡异的光泽。他的左眼已经完全变成了机械般的银灰色，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像猫科动物在强光下的反应。段瑞想伸手触碰那道伤口，却被江伊偏头躲开。
"别碰，"江伊的声音沙哑得不像人类，"神经接口还在渗漏。"
他们躲在一艘废弃的观光船下，身后巴黎地下墓穴的入口已经被警车和消防车围得水泄不通。段瑞能听到远处扩音器里传来的法语喊话声，刺耳的警笛像一把锯子切割着他的太阳穴。
"林澜说的克隆体..."段瑞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沾血的原始芯片，"是真的吗？"
江伊的机械眼突然发出微弱的蓝光，他抓住段瑞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从哪里拿到这个的？"他的声音里有一种段瑞从未听过的恐惧。
"你父亲实验室的保险柜。梅姨给我的钥匙。"段瑞感到江伊的手指在颤抖，"上面标着'Y-0原始记忆备份'。"
江伊突然松开手，像被烫到一样。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银灰色的眼睛快速眨动，仿佛在进行某种内部扫描。"Y-0..."他喃喃自语，"那我是几号？"
段瑞的心脏猛地收缩。他想起实验室墙上那排培养舱，每个里面都漂浮着一个沉睡的江伊，从少年到成年，脖颈处隐约可见不同的编号标记。最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其中一个培养舱是空的——标号Y-6。
"我不在乎你是几号。"段瑞向前一步，强硬地捧住江伊的脸，"我只知道在美术室初吻的是你，在天台陪我逃课的是你，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也是你。"
江伊的机械眼突然流下一滴银色液体，像眼泪又不是眼泪。"但如果不是呢？"他的声音支离破碎，"如果连那些记忆都是被植入的？段瑞，我甚至不确定'江伊'这个人是否真实存在过。"
河面上突然刮起一阵风，吹散了晨雾。阳光直射在江伊脸上，段瑞这才看清他左耳后面有一道新鲜的缝合痕迹——原本应该有一颗痣的地方，现在只剩下医用胶布的残迹。
"她在改造我。"江伊苦笑，"不只是记忆，还有身体。林澜想要创造完美的意识载体，而我只是其中一个实验品。"
段瑞想起父亲实验室里那些被涂改的研究笔记，关于"意识移植"和"记忆编码"的疯狂理论。他父亲曾是个温和的神经科学家，直到三年前那场"意外"让他变成了植物人。现在段瑞明白了，那根本不是什么意外。
"我们需要找到更多证据。"段瑞从背包里掏出偷拍的实验室照片，"林澜提到每个城市都有她的实验室，但主控中心在哪里？"
江伊的机械眼突然闪烁起来，他痛苦地抱住头，一段机械音不受控制地从他喉咙里溢出："坐标49.8728°N, 8.6512°E...重复，坐标49.8728°N, 8.6512°E..."
"德国达姆施塔特？"段瑞迅速在手机上搜索，"那里有什么？"
江伊像突然断电一样瘫软下来，段瑞赶紧扶住他。"不知道...像某种自动应答程序..."他虚弱地说，"但我父亲...如果他还活着...他曾经在达姆施塔特工大任教。"
段瑞想起梅姨给他的最后一条信息："去找江教授的老朋友。"他当时以为那是指江伊的父亲，但现在看来，也许另有其人。
"我们得离开巴黎。"段瑞帮江伊擦掉脸上的血迹，"林澜的人肯定在找我们。"
江伊突然抓住他的手臂："等等...如果我是克隆体，那原版的江伊在哪里？"他的机械眼疯狂闪烁，"段瑞，如果真正的江伊还被困在某个实验室..."
段瑞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他想起记忆迷宫里那个脖子上有Y-6纹身的江伊，想起空荡荡的培养舱。如果他们救出来的不是原版，如果真正的江伊还在受苦...
"先确保我们安全，再想办法查证。"段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火车站有面部识别系统，我们得想别的办法出境。"
江伊的机械眼突然转向河对岸："货运码头。我...我的程序里有巴黎物流系统的后门密码。"他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看来林澜给我装的不全是坏东西。"
三天后，一列开往德国的国际货运列车缓缓驶出巴黎郊区。段瑞和江伊躲在装满电子元件的集装箱里，唯一的光源是江伊机械眼发出的微弱蓝光。自从逃出实验室后，江伊的"系统"就变得越来越不稳定，有时会突然陷入休眠，有时又不受控制地接入附近的网络。
"你确定这个坐标可靠吗？"段瑞第无数次检查手机上的离线地图。达姆施塔特是德国黑森州的一个大学城，以科技研究闻名，但看起来完全不像会隐藏着邪恶实验室的地方。
江伊正在用偷来的笔记本电脑破解某个加密网络，他的机械眼投射出微小的全息键盘。"不确定...但我在林澜的服务器里找到了这个。"他调出一份文件，标题是"鸢尾花项目-达姆施塔特节点"。
段瑞凑近屏幕，看到一份列满数字的表格，每个数字后面都跟着一个日期和百分比。"这是什么？成功率？"
"记忆移植匹配度。"江伊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Y-6的匹配度最高，达到97.8%。其他克隆体都在90%以下...除了Y-0。"
段瑞的喉咙发紧："Y-0是多少？"
"100%。"江伊关闭文件，"但状态栏标注着'原始样本已销毁'。"
集装箱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笔记本电脑差点滑落。江伊眼疾手快地接住它，却在这个过程中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左耳。机械眼立刻发出刺眼的红光，一段混乱的影像被投射到集装箱壁上——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被绑在椅子上，满脸是血，却还在微笑。镜头外传来林澜的声音："江教授，你儿子的克隆体比你听话多了..."
影像戛然而止。江伊像触电般颤抖起来，机械眼不断闪烁。"那是我父亲..."他声音嘶哑，"他还活着...林澜在对他进行**实验..."
段瑞抓住江伊的肩膀："冷静点！这可能是记忆植入的假象！"
"不..."江伊摇头，"这段记忆有完整的感官数据...温度、气味、疼痛反馈..."他突然抬头，"段瑞，我父亲可能就在达姆施塔特。"
列车发出长长的汽笛声，预示着即将穿越法德边境。段瑞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如果江伊能无意识地接入网络，林澜是否也能反向追踪到他们？
"关掉它。"段瑞突然伸手捂住江伊的机械眼，"你的眼睛...可能是个定位器。"
江伊僵住了，然后缓缓点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片口香糖锡纸，折叠后贴在机械眼上。"临时屏蔽...但撑不了多久。"他的声音里带着歉意，"段瑞...如果最后发现我不是真的江伊..."
"闭嘴。"段瑞粗暴地打断他，"等找到你父亲，我们会有答案的。"
但内心深处，段瑞也有同样的恐惧。他回忆着高中时的江伊——那个会在下雨天把伞让给别人自己淋雨的男孩，那个在美术课上偷偷画他侧影的少年，那个初吻时紧张到咬破他嘴唇的傻瓜。如果那些记忆不属于眼前这个人...
列车突然急刹车，集装箱里的货物哗啦作响。段瑞和江伊警觉地对视一眼，听到外面传来德语喊话声和脚步声。边境检查？
江伊的机械眼突然透过锡纸发出红光，他痛苦地蜷缩起来："有人在扫描我...强烈的信号..."
段瑞的心跳加速，他摸向腰间的手枪——从实验室警卫那里顺来的，只剩两发子弹。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电子设备发出的滴滴声。
就在集装箱门被打开的瞬间，江伊突然扑向段瑞，机械眼爆发出一阵强光。段瑞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扭曲变形...
当他再次看清时，发现自己站在高中教学楼的天台上。夕阳西下，远处操场传来欢呼声。这是他和江伊第一次独处的地方，但空气中漂浮着不正常的像素噪点。
"记忆防火墙启动。"天空中传来林澜的电子音，"入侵者将被清除。"
段瑞惊恐地环顾四周——他又回到了江伊的记忆迷宫里。但这次，天台边缘只站着一个江伊，穿着他们初遇那天的蓝白校服，脖子上没有编号纹身。
"段瑞，"这个江伊向他伸出手，笑容温暖而真实，"你终于找到真正的我了。"
集装箱外，德国边境警察困惑地看着空荡荡的集装箱。热成像仪显示这里应该有两个生命体，但眼前除了电子元件什么也没有。警犬不安地吠叫着，却找不到任何人类气味。
"系统故障了吧。"年长的警官摇摇头，示意手下关上箱门，"继续检查下一个。"
没有人注意到，集装箱角落里有一枚闪着微光的芯片，上面刻着小小的鸢尾花图案和编号：Y-0。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