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段瑞脸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他眨了眨眼，实验室的天花板逐渐在视野中清晰起来。后脑勺传来一阵钝痛，他抬手想揉一揉，却发现手背上爬满细密的蓝色光路，如同活物般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脉动。
"醒了？"
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熟悉得让心脏漏跳一拍。段瑞猛地坐起身，实验室里空无一人。
"江伊？"
"低头看你的左手。"
段瑞这才注意到左手腕上套着一个银灰色的金属环，表面流动着数据流般的微光。当他凝视那些光点时，它们突然汇聚成一个小小的三维投影——一个拇指大小的江伊正盘腿坐在他手腕上，歪头冲他笑。
"这...怎么回事？"段瑞用指尖触碰投影，感受到微弱的电流感。
"意识共生系统。"微型江伊站起来，在他手腕上踱步，"林澜的克隆体残骸释放的纳米机器人构建了这个神经接口。我现在算是...暂时寄居在你的意识空间里。"
段瑞的大脑一阵眩晕，无数陌生又熟悉的画面闪过——江伊在图书馆的窗边看书时翘起的发梢，实验室里他调试设备时皱起的眉头，甚至还有段瑞从未见过的、年幼的江伊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的场景。
"你能看到我的记忆？"段瑞脱口而出。
"不只是看。"江伊的声音突然变得立体，投影消失的同时，段瑞感觉到有人从背后环抱住他。他回头，江伊半透明的身影贴着他的后背，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更像是...共享。"
段瑞屏住呼吸。江伊的虚影比全息投影真实得多，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感受到呼吸拂过颈部的温度。但当他想握住环在腰前的手时，手指却穿过了那片光影。
"物理接触还需要调整参数。"江伊轻笑，声音里带着段瑞熟悉的、恶作剧得逞的得意，"不过这样已经比单纯的数据传输强多了，对吧？"
段瑞耳根发热，转移话题："林澜呢？"
江伊的影像闪烁了一下："系统超载让他暂时下线了，但不会太久。我们需要在他重启前找到更多信息。"他指向实验室深处一扇隐蔽的金属门，"那里有东西在干扰我的信号。"
段瑞走近那扇门，发现需要视网膜认证。江伊的投影突然覆盖在他右眼上："借用一下你的视神经。"
一阵刺痛后，段瑞的右眼视野变成了数据流的绿色。他看到门锁系统被无数细小的光点入侵，几秒钟后传来"咔嗒"解锁声。
"你黑了系统？"段瑞惊讶地问。
"准确说是我们。"江伊的声音带着新发现的兴奋，"你的生物神经和我的数字逻辑产生了某种协同效应。林澜肯定没想到这一点。"
门后是一个狭长的白色走廊，两侧排列着七个圆柱形透明舱体，像某种诡异的展示柜。段瑞走近第一个舱体，倒吸一口冷气——里面漂浮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黑色头发，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胸口贴着"Y-0"的标签。
"这是..."段瑞的声音哽住了。
"我的原型。"江伊的投影变得不稳定，数据流在周围疯狂闪烁，"不，应该说，是林澜儿子的克隆体。"
每个舱体都标记着编号和日期，沿着走廊排列，如同一个扭曲的成长时间轴。最后一个舱体里是段瑞熟悉的十七岁江伊，标签显示"Y-6 Prime"。
段瑞的手按在冰冷的玻璃上。舱体里的江伊脖颈处有一道细长的疤痕，正是车祸留下的。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他："这些不是克隆体...是备份。林澜在不断更新你的身体容器。"
"而我逃走了。"江伊轻声说，"遇见了你。"
他们走到走廊尽头，发现一个更大的控制台，屏幕上显示着"意识净化进度：78%"。段瑞点开详情，数百个文件窗口弹出，其中一个视频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画面中，林澜对着镜头微笑："普罗米修斯计划最终阶段开始。Y-6号表现出意料外的情感倾向，与实验体D的互动超出了预设参数。虽然这种情感干扰令人遗憾，但正好可以测试意识净化的效果。"
镜头切换到一个俯视角度，段瑞看到了——摩托车在雨夜中打滑的瞬间根本不是意外，路面上的反光明显是某种电磁陷阱。更可怕的是，远处停着一辆救护车，车顶的灯甚至已经亮起，仿佛在等待事故发生。
"他们早就准备好了..."段瑞浑身发抖。
江伊的投影突然剧烈闪烁："段瑞，后面！"
段瑞转身，一个黑影从天花板降下——蜘蛛形态的守卫机器人，八条机械腿末端闪着寒光。它发出刺耳的电子音："未经授权个体，清除程序启动。"
机械腿如长矛刺来，段瑞勉强躲过第一击，却被第二条腿划破肩膀。鲜血顺着胳膊流下，在白色地板上格外刺目。
"左翻！"江伊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段瑞本能地听从，堪堪避过第三击。接下来的几分钟像一场诡异的舞蹈——江伊精准预判机器人的每一次攻击，而段瑞的身体仿佛提前知道该如何移动。有几次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肢体在江伊的引导下做出超出常人的动作，比如一个后空翻躲过横扫的机械腿。
"现在！用你的左手碰它正面的红色传感器！"
段瑞扑向前，染血的手指按在机器人头部闪烁的红点上。一瞬间，他感到一股强大的数据流通过左手腕的金属环涌出，蓝色光路从他手臂蔓延到机器人外壳上。机器人的动作突然僵住，八条腿抽搐着，最后"砰"地一声冒烟倒地。
"你...怎么做到的？"段瑞喘着气问。
江伊的投影重新出现，但比之前透明了许多："我暂时接管了它的控制系统。不过消耗太大，我需要..."他的影像雪花般模糊，"需要休眠一会..."
"江伊？"
没有回应。段瑞惊恐地发现手腕上的金属环光芒暗淡了许多。他轻抚环身："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
走廊尽头还有一扇门，标记着"核心数据室"。段瑞咬牙站起来，向那里走去。无论里面有什么，都可能是解开这一切的关键。他轻轻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僵在原地——
整面墙的显示屏上，是数百个不同角度的监控画面，全部都是段瑞自己。食堂里吃饭的段瑞，篮球场边看书的段瑞，甚至还有他在家睡觉时的画面。而房间中央的投影台上，悬浮着一个三维模型，标签写着"适配体D-段瑞：情感联结稳定性测试报告"。
段瑞的胃部翻腾。他和江伊的每一次相遇，每一次交谈，甚至每一次争吵...都是被设计好的实验环节？
显示屏突然全部亮起红光，警报声响彻整个实验室。机械化的女声宣布："系统重启完成。安全协议激活。所有出口封锁。"
最大的屏幕上，林澜的虚拟形象缓缓浮现，他看起来比段瑞记忆中苍老许多，但眼神依然锐利："段瑞同学，你比预计的顽强得多。不过游戏该结束了。"
段瑞后退一步，感觉左手腕的金属环微微发热。江伊没有完全消失，他还在那里，像一团微弱的火苗。段瑞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
"不，林教授。"他直视屏幕上的林澜，"这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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