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暂时停歇，但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血腥味和怪物□□的恶臭，以及远处黑暗中隐约传来的更多窸窣爬行声，都预示着这只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
三人一狗背靠着背，剧烈喘息着，身上沾满了污秽、粘液和战斗留下的痕迹。
炎黄的机械臂关节处发出过载后冷却的嘶嘶声，华夏的电子眼扫描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橙子脸色苍白，握着声波脉冲器的手微微发抖，而籽岷快速操作着Block，蓝光急促闪烁，试图分析Block在激战间隙捕捉到的关键信号源。
“找到了，Block显示，微弱的信号源在西北方向，穿过那片大型管道区！”籽岷压低声音，指向一个布满巨大破裂管道、如同钢铁丛林般的区域，“那里可能还有通路！走！”
他们没有时间休整，必须赶在更多怪物或被爆炸惊动的实验室安保力量到来前，找到一条生路！
三人立刻行动，华夏开路，炎黄断后，籽岷居中策应，橙子则利用她的仪器干扰和捕捉可能存在的追踪信号或生物感应器。
他们穿梭在巨大的管道和废弃的机械残骸之间，如同在巨兽的骸骨中穿行，脚下的速度不敢有丝毫减缓。
“出口确认！前方大型管道接口！” 橙子的声音在护目镜的微光映照下急促响起，“直连排污主河道——重复，直连主河道！”
“下方地形扫描：开阔河床！” 她的语速飞快，“快！向豁口移动！！” 她几乎是嘶吼出最后的指令。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他们即将钻出这片钢铁丛林、踏入最后一片通向外部世界的开阔地时，猛地窜起——
前方是一个光点，微弱的，连接着外部的光点。
出口！
他们劫后余生的惊喜还未来得及庆幸，下一秒，异变陡生。
嗡————！！！
震耳欲聋的引擎咆哮如同钢铁巨兽的怒吼，数十上百道撕裂空气的尖啸，瞬间从他们头顶的苍穹碾压而下！
橙子的声音瞬间被引擎声淹没——管道口那唯一的生路，已被一片骤然降临的、不祥的钢铁黑影彻底封死！
唰！唰！唰！
刺耳的引擎轰鸣声如同海啸般从上方传来！
随即强烈的探照灯光柱如同审判之矛，猛地刺破了下水道穹顶的黑暗，精准地、无情地将他们三人一狗牢牢钉在原地！
刺目的白光兜头照下，让他们瞬间失明。
紧接着，是令人窒息的金属摩擦和液压制动声！
轰！轰！轰！
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在平台四周响起！伴随着沉重的落地声，一个个庞大的、棱角分明的黑影将他们所在的区域团团围住！
那是——悬浮式军用装甲运兵车！
厚重的合金装甲在探照灯下反射着冰冷的寒光，车顶的自动炮塔和重型脉冲武器已经充能完毕，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炮口锁定了场地中央的渺小目标。
与此同时，整齐划一、沉重而密集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响起！
无数身着制式深灰色作战服、手持重型脉冲步枪或能量武器的士兵，如同潮水般从装甲车后涌出，迅速占据了所有有利位置和制高点。
冰冷的枪口密密麻麻地指向他们，红色的瞄准激光束在他们身上交错游移，形成一张死亡之网。
士兵们戴着全覆盖式头盔，面罩反射着白光，看不到表情，只有绝对的服从和冰冷的杀意。
绝望，如同冰冷的污水，瞬间淹没了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
他们被包围了，被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在这深埋地下的巢穴里，插翅难飞！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均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同一个想法：实验室的主人来了，碍事的人将被肃清了。
而后，包围圈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个高挑的身影，踩着沉稳而富有压迫感的步伐，在两名魁梧卫兵的护卫下，走到了最前方刺眼的光柱边缘。
那是一个女人。一身剪裁精良、带有军用科技公司徽记的军官制服，勾勒出她干练而充满力量的身形。
她深紫色的短发一丝不苟，面容冷峻而精致，如同冰雕。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左眼——那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只闪烁着冰冷蓝光的、结构精密的电子义眼。
此刻，这只电子眼正如同最高效的扫描仪，毫无感情地扫过被包围的猎物。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离她最近的橙子身上。电子眼的蓝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呵。”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从她薄唇中逸出，带着居高临下的玩味，“方块学园，信息科学与技术学院……一年级生，橙子？”
她精准地报出了橙子的名字和来历，语气中带有毫不掩饰的嘲讽，“真是……意想不到的访客。象牙塔里的雏鸟，怎么飞进这种地方了？”
橙子的脸迅速褪去血色，她的身份信息，在对方的数据库里一览无余，而且仅仅只是几秒之间！
军官的目光毫不停留，转向了如同黑色雕塑般守在炎黄脚边的华夏。电子眼的蓝光扫描过华夏流畅的装甲线条和核心能量源。
“啧，”她微微歪头，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惋惜和……贪婪，“尖端仿生神经芯片驱动的机械猎犬？原型级的技术……放在这种地方，真是暴殄天物。”
她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件失落的珍宝，或者说，一件即将到手的战利品。
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炎黄身上。当电子眼的蓝光扫过炎黄那条线条冷硬、覆盖着战斗痕迹的机械臂时，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哦？”她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探究的意味，“军用科技标准制式‘角斗士III型’重型战术义体……还是经过深度改装的版本？”
“识别码……部分匹配……权限不足？有点意思。”她的目光如同手术刀，似乎想剖开炎黄那沉默阴郁的表象，“你是什么人？哪个部队的逃兵？还是……某个被注销的‘项目’？”
她的话语中带着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炎黄的机械臂，显然不是普通渠道能搞到的东西。
炎黄抬起头，湿漉漉的刘海下，那双阴鸷的眼眸迎上军官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畏惧，只有深不见底的冰冷和厌烦。
他嗤笑一声，声音沙哑而充满不屑：“项目？”
“你们这些披着人皮的公司鬣狗，滚开，老子没兴趣听你们这些刽子手放屁，更没空陪你们玩‘回收报废品’的把戏。”
他的态度强硬而直接，周围的士兵枪口瞬间压得更低，气氛骤然紧绷。
女军官脸上的玩味之色收敛了一些，但并未动怒，反而将目光转向了最后一人——籽岷。
电子眼的蓝光聚焦在籽岷脸上，数据流无声地奔涌。然而，几秒钟后，蓝光稳定了下来。
女军官冷峻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惊讶，甚至带着一丝困惑。
“……识别失败？”她低声自语，电子眼再次仔细扫描，“面部特征比对……无匹配。虹膜特征……无匹配。声纹……无匹配。生命体征……正常，未知错误……。无任何记录？”她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如同钉子般钉在籽岷身上，
“……呵，这真是太有意思了。”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更深、更冷的弧度，那是一种发现了真正谜题的兴奋。“看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在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过的人？”
籽岷额角滴下一抹冷汗，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Block在对方扫描的瞬间就启动了最高级别的信息屏蔽和干扰，但显然，对方使用的是更强大的军用级扫描设备。
而“识别失败”的结果，虽然在意料之外，却也带来了另一种危险——他成了对方眼中一个无法理解的“异常”。
紧接着，对方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傲慢：
“维戈。”女人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如同在文件上盖下印章，“军用科技公司寰宇重工安全部队，‘深渊守望者’特勤组，高级行动指挥官。”
她的目光扫过狼狈却充满戒备的三人一狗，扫过这片属于寰宇重工财产、深埋着不可告人秘密的废弃实验室工厂，最后重新定格在籽岷身上，那冰冷的电子眼和带着玩味笑意的嘴角形成诡异的对比。
“现在，该你们回答我了，擅闯公司绝密资产、损毁公司宝贵财产的……‘幽灵’小朋友们。”维戈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寒冰碎裂，“放下武器，解除所有武装，立刻投降。这是你们唯一的选择。”
“而后，告诉我——你们在我的地盘上，找到了什么？”
她缓缓抬起了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右手，周围的士兵齐刷刷地再次向前踏出一步，枪栓拉动的声音汇成一片，压迫感拉满。
绝对的武力压制下，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
刚刚逃离怪物巢穴，转眼又落入了更致命、更无情的钢铁牢笼。
侦探社，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
维戈冰冷的话语如同最后通牒，悬浮装甲车的武器蜂鸣声和士兵枪械上膛的金属撞击声，构成了死亡的交响。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
籽岷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镇定。Block在疯狂计算着突围的可能，结果令人绝望——成功率为0.0003%。硬拼是死路一条。
正面硬刚？三人一狗和这只精锐的部队相比根本不自量力。
转头跑？人能跑过子弹吗？他们有逃跑的念头时，早就被集火打成筛子了。
他们没有退路了。
“……维戈指挥官，”籽岷的声音在强光下响起，清晰而平稳，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冷静，试图穿透这冰冷的杀意，“我们无意与寰宇重工为敌。闯入此地是意外，是追踪失控的实验体所致。我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但……”
他深吸一口气，直视着维戈那只闪烁着蓝光的电子眼和另一只深邃的人类眼眸：
“我们保证，这里看到的一切，将永远烂在我们肚子里。我们可以离开，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们可以继续你们的一切项目。”
话落，维戈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
“保证？”她轻哼一声，“嘴长在别人身上，承诺就是最廉价的垃圾。”
她微微歪头，电子眼扫过三人，蓝光冰冷无情，“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东西能真正保守秘密……”
她的声音陡然转厉：“那就是死人。”
咔哒！周围士兵的枪口瞬间压得更低，无数红色的瞄准激光束在他们心脏、头颅等要害处疯狂跳动！
华夏立马发出威胁的低吼，炎黄的机械臂瞬间握紧，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橙子咬着牙，也不敢轻易黑入对方的义眼。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剑拔弩张，千钧一发！
就在这致命的僵持即将被打破的瞬间，维戈的目光——尤其是那只冰冷的电子眼——却再次聚焦在了籽岷身上。
这一次，扫描的时间更长，蓝光如同探针般反复扫过籽岷的头部、颈后、脊椎、四肢关节……数据流在她视野中无声地疯狂刷新。
她脸上那纯粹的杀意和嘲讽，渐渐被一种越来越浓烈的、近乎病态的探究欲所取代。
那是一种科学家发现稀有标本、收藏家看到绝世孤品时的狂热。
维戈突然抬手，一个极其简单的动作，却让周围所有士兵紧绷的手指瞬间离开了扳机。
她向前一步，完全无视了三人一狗的紧张，目光如同实质般粘在籽岷身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奇。
“你……”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困惑和兴奋的语调，“真是……太少见了。”
炎黄眉头紧锁，警惕地盯着她：“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维戈没有理会炎黄，她的注意力完全被籽岷吸引：“放了你们很简单，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要跟我走。”
“什么？！”炎黄几乎在维戈话音落下的同时就怒吼出声，机械臂的能量光芒暴涨，“你休想！”他本能地侧身，用身体挡在籽岷和维戈之间，如同护住幼崽的猛兽。
维戈的目光终于从籽岷身上移开，扫过愤怒的炎黄和惊恐的橙子，最后又落回籽岷脸上，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带着冰冷探究欲的笑容。
“为什么？”她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反问，又像是在向所有人揭示一个令人惊悚的事实。
“因为，这位‘不存在’的先生，”维戈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平台上，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众人心上，“是一具几乎‘完整’的自然人人类躯体。”
她缓缓抬起手，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隔空点着籽岷：
“在这个时代，98%的新生儿在出生72小时内就会接受基础神经接口植入。5岁，脊椎链接槽位预留。10岁，基础脑机交互模块植入……骨骼用纳米合金增强，皮肤嵌合防弹纤维，肌肉组织注入合成强化剂……这些都是‘标准配置’，如同呼吸一样自然。”
她的电子眼蓝光再次扫过籽岷，像是在欣赏一件绝无仅有的古董：
“而他呢？扫描显示，没有，什么都没有。”
维戈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惊叹的荒谬感：
“没有神经接口，没有脊椎链接，没有脑机交互模块，骨骼是原始的碳酸钙结构，皮肤是纯粹的有机角质层，肌肉纤维……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顿了顿，目光如同解剖刀，仿佛要将籽岷的每一寸血肉都剖析清楚：
“人类的骨骼比不过最廉价的合金，皮肤挡不住最基础的动能弹头，肌肉力量在机械义体面前如同婴儿般可笑……为什么？”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纯粹的不解和强烈的研究欲：
“为什么你能完完整整、‘原汁原味’地活到现在？而且看起来……似乎还活得不错？甚至能闯进这种地方？”
“告诉我，小子，”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催眠的诱惑和冰冷的求知欲，“在这个充斥着金属、钢铁和合成物的世界里，一个纯人类……一个像你这样，连最基础的神经接口都没有的‘原生种’，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你靠什么躲避危险？靠什么处理信息？靠什么……在霓渊市这种地方生存下来，甚至闯进了我的实验室？”
维戈的视线如同捕获了猎物的毒蛇，牢牢锁定了籽岷：
“这太有意思了。远比杀掉你们有意思得多。你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活着的谜题。”她再次看向籽岷，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所以，你跟我走。至于你的同伴……”她瞥了一眼炎黄和橙子，电子眼中蓝光闪烁，“或许，他们的价值在于能让你更‘配合’一点？”
维戈的意图昭然若揭。
籽岷的“完整”不是幸运，而是灾难。
他成了这个高度改造时代里的异类，一个值得被“收藏”和“研究”的珍稀样本。
而炎黄和橙子，则成了她手中逼迫籽岷就范的人质。
籽岷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明白了维戈眼中的狂热是什么——那不是对生命的尊重，而是对“异常”的贪婪。
他引以为常的身体，在这个世界，竟成了他最大的枷锁和最危险的诱饵。
但他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恐惧和荒谬感。愤怒和冲动只会让同伴立刻毙命。
他需要时间，需要冷静，需要……等待变数。
籽岷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惊慌失措，反而是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
他轻轻拍了拍橙子紧抓着他的手，示意她松开，然后向前踏出半步，将炎黄和橙子隐隐挡在身后些许——这个细微的动作，让炎黄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滞。
他的目光坦然迎上维戈那只冰冷的电子眼和另一只审视的人类眼眸，声音清晰而稳定，没有一丝颤抖：
“维戈指挥官，你的‘兴趣’……真是令人意外。”
他的语气甚至带着一丝自嘲，“我同意你的‘要求’。”
“籽岷！”炎黄低吼出声，就要上前。
“炎黄，冷静！”籽岷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这是唯一的选择。”
他重新看向维戈，眼神锐利如刀：“但是，你如何保证他们的安全？”他的目光扫过炎黄和橙子，“现在，立刻，让他们带着华夏离开这里。你拥有绝对的武力，留下我一人，难道还怕我飞了不成？放他们走，我自愿跟你走，配合你所有的‘研究’。否则……”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决绝，“你得到的只会是一具毫无价值的尸体。一个‘原生种’的死亡，想必远不如**研究有趣吧？”
维戈脸上的玩味更深了。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在绝境中依然试图谈判、掌控局面的少年。他的冷静和逻辑，反而让她对这个“标本”更感兴趣了。
“有趣。”维戈嘴角微翘，“你很懂得谈判的筹码。可以。只要你配合，我对这两个小虾米没兴趣。”她随意地挥了挥手，“等我们安全撤离，我会让他们在出口处滚蛋。”
“不。”籽岷斩钉截铁地打断，“是现在，立刻，当着我的面，让他们离开这片区域。你的人可以‘护送’他们到上层管道入口，但必须确保他们安全离开。我要亲眼看到他们脱离你的火力覆盖范围。这是底线。”
他的眼神没有丝毫退让，仿佛在交易一件货物，而非自己的命运。
维戈的电子眼蓝光闪烁了一下，似乎在评估。片刻，她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成交。我喜欢有底线的人，至少比没有的强。”
她转头对旁边一名士兵做了个手势，“带他们出去，送到上层管道入口A7。看着他们走远，再回来复命。”
两名士兵立刻上前，枪口示意炎黄和橙子离开。
炎黄死死盯着籽岷，牙关紧咬，眼中是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担忧。橙子冷静着，头脑风暴地思索着对策，也只能默许这个计划。
“走！”籽岷低喝一声，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们，“去找粉鱼！别回头！”
炎黄深深吸了口气，猛地拽住橙子的胳膊，低吼一声：“走！”
他深深地、复杂地看了籽岷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不甘、愤怒、承诺，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信任。
他弯腰，一个指令，华夏立刻跃入他怀中，被他紧紧抱住。
两人在士兵的“护送”下，一步三回头，艰难地趟着污水，向着包围圈外、管道丛林的黑暗走去。
籽岷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巨大的管道阴影里。他紧绷的肩膀似乎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丝。
维戈一直在观察着他，最后轻笑道：“满意了？”
籽岷缓缓转回身，重新面对维戈。
包围圈内只剩下他一人，在刺目的探照灯和无数枪口下，显得格外渺小，却又挺直如松。
“满意。”籽岷平静地回答，脸上甚至恢复了一丝惯常的、属于侦探社社长的冷静分析神情，“现在，该我们履行交易了。”
他主动向前走了一步，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毫无威胁，“不过，在跟你走之前，维戈指挥官，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维戈扬眉：“哦？说说看。”
籽岷的目光直视着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引擎的嗡鸣：
“掳走一个方块学园的在籍学生，M.S.C……承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方块学园”四个字，被他清晰地、刻意地咬了出来。
维戈脸上的玩味笑容，瞬间凝固了。
那只冰冷的电子眼蓝光剧烈地闪烁了一下，而另一只人类眼眸中，第一次掠过一丝真正意义上的惊愕和……凝重。
籽岷那句“方块学园”掷地有声，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
“方块学园？”她重复着这个词，仿佛在咀嚼一块变质的糖果，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呵……那群躲在象牙塔里，用虚幻的道德和过时的理想编织童话的……天真的学者们？”
她的电子眼蓝光大盛，扫过籽岷，又仿佛穿透了他，看向某个遥远而可笑的存在：
“你们还想做这肮脏世界里唯一的灯塔？”维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讥讽，在空旷的平台上回荡，“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向前一步，那只冰冷的电子眼死死锁定籽岷，仿佛要将这“天真”彻底碾碎：
“看看你脚下！看看这浸泡着腐烂尸骸、流淌着罪恶与疯狂的污秽之地！你以为霓渊市是什么？是光明照耀的乌托邦吗？”
维戈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每一个字都淬着对这个世界的恶意：
“霓渊市……霓虹之下，即是深渊！光鲜亮丽的摩天大楼地基下，埋着多少尸骨？璀璨的广告牌背后，流淌着多少肮脏的交易？我们M.S.C，只是在这深渊里，用最直接、最高效的方式，维持着它‘繁荣’的表象罢了！我们就是这深渊的一部分，是它得以运转的冰冷齿轮！”
她的目光带着**裸的嘲弄，刺向籽岷：
“而你，你这个‘纯人类’的稀有标本，方块学园的小雏鸟……是你自己，一头撞破了深渊的表皮，闯进了我们M.S.C的地盘！是你自己，用那双没被改造过的眼睛，看到了这世界最不该被看到的真实！”
维戈的嘴角咧开一个残酷的弧度：
“方块学园？就算它拥有再大的影响力，再多的秘密，再深厚的底蕴……那又如何？它的手，能伸进这地下二十三米深的、属于M.S.C的绝对领域吗？它能对抗悬浮装甲车的脉冲炮口？它能阻止我手下这些只为公司效忠的士兵？”
她环视四周冰冷的钢铁洪流和指向籽岷的无数枪口，语气斩钉截铁：
“在这里，在这片属于M.S.C的黑暗疆域，方块学园的名头，救不了你，你那可笑的学园，甚至不会知道你是怎么消失的。你会成为一份绝密档案里的一个代号，一次微不足道的‘实验损耗’。”
维戈再次向前，距离籽岷仅一步之遥。她俯视着这个在强光下显得格外单薄的少年，那只人类眼眸中也只剩下冰冷的占有欲和一丝对“天真”的怜悯：
“认清现实吧，小子。你的价值，只在于你这具独一无二的躯壳。方块学园的光，照不进这深渊。你的命运，现在只在我一念之间。”
她缓缓抬起手，不再是示意士兵，而是直接指向籽岷的胸口，如同在宣判：
“带走。小心点，别损伤了我的‘标本’。特别是他的大脑……我很好奇，一个‘原生种’的思维模式，会是什么样子。”
两名穿着外骨骼、更加魁梧的士兵立刻上前，动作粗暴但精准地抓住籽岷的双臂。
冰冷坚硬的合金手指如同铁钳，瞬间锁死了他的关节。
另一名士兵拿出一个闪烁着红光的项圈状装置，就要往他脖子上套——显然是某种强力的束缚或抑制器。
籽岷没有挣扎。维戈那番关于“霓虹与深渊”的**宣言，像冰冷的污水灌入他的脑海，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寒意。
方块学园的光环在这里失效了，这深埋地下的巢穴，是M.S.C用钢铁和武力构筑的绝对王国。
粉鱼和五歌，真的能及时找到这深渊之下的囚笼吗？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
但他眼中最后一丝光芒并未熄灭。维戈的狂妄和M.S.C的黑暗，反而更清晰地勾勒出敌人的轮廓。
他需要活下去，需要时间，需要等待那微乎其微的变数。
他任由士兵粗暴地控制住自己，目光却越过维戈的肩膀，投向炎黄和橙子消失的那片黑暗管道深处。
炎黄，橙子，快！ 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
冰冷的抑制项圈“咔哒”一声锁紧，一股微弱的电流瞬间传遍全身，带来轻微的麻痹感。
籽岷的身体被强行扭转，押向其中一辆悬浮装甲车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后舱门。
维戈满意地看着她的“战利品”被控制，电子眼中的蓝光闪烁着数据流，似乎在规划着即将开始的“研究”。
深渊的入口，正缓缓向他关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报告！指挥官！”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士兵突然急促地通过内部通讯频道喊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发现未知潜行浮空装甲车！高速接近！型号…无法识别！已进入警戒空域！”
维戈的电子眼蓝光猛地一凝，脸上的情绪瞬间被警惕取代。
她猛地抬头望向士兵汇报的方向——那是平台边缘，通向更深层管道的巨大入口穹顶方向。
她厉声质问：“无法识别？为什么不开火？！这里是MSC绝对管制区！任何未经授权的闯入者，格杀勿论！”
士兵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和…难以置信的困惑：“可是指挥官……识别码…虽然做了伪装……但核心波段特征比对…高度吻合…是天穹集团的专属加密协议！”
“天穹集团？”维戈的电子眼蓝光骤然收缩，脸上的胜券在握瞬间裂开一道缝隙，被惊疑和警惕取代。她猛地抬手，厉声道：“停止押送！全体保持戒备，非我命令不得开火！”
引擎的低沉嗡鸣如同巨兽的呼吸，一辆线条流畅、涂装哑光、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悬浮装甲车如同幽灵般滑出阴影，悬停在平台边缘，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它没有开启任何武器系统，姿态甚至带着一种礼貌的疏离，但那代表“天穹”的无形重压，让空气都凝滞了几分。所有M.S.C士兵的枪口下意识地微微下垂，不敢造次。
维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脸上挤出一丝属于“合作伙伴”的、冰冷而公式化的笑容，声音通过外放设备，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深夜造访，真是令人意外。不知是天穹集团的哪位朋友？此区域是M.S.C负责的‘深层结构维护区’，根据我们双方的《深渊联合开发项目安全协议》补充条款第7章第3节，未经双方安全主管共同授权，禁止第三方介入。贵方此举，恐怕有违契约精神吧？” 她先发制人，直接引用协议条款，占据法理高地。
神秘装甲车的舱门依旧紧闭，一个经过特殊处理、听不出具体特征，却异常清晰、带着上位者特有沉稳语调的声音响起，不急不徐：
“维戈指挥官，契约精神建立在共同维护项目安全的基础之上。” 声音平稳，却字字清晰，“我方‘天穹之眼’监测网络于17分32秒前，捕捉到该区域发生超规格能量爆发及高危生物质泄漏信号，峰值触达协议规定的‘A级环境风险阈值’。”
声音顿了一下，仿佛在调阅无形的数据，“依据《深渊联合开发项目主协议》第4章‘紧急事态响应’条款，以及《关键设备融资与维护附加协议》第12条，作为项目主要投资方及超过40%核心设备的产权方和运维责任方，天穹集团有权在判定存在重大资产损毁或不可控污染风险时，派遣特派员进行现场评估及……必要的干预。”
这番话条理清晰，法理依据充分，直接点出了M.S.C在此地的“租户”本质，并将事件定性为“A级环境风险”，为介入提供了坚实的理由。
维戈脸上的假笑几乎挂不住，电子眼蓝光危险地闪烁：“干预？指挥官言重了。些许实验废料处理过程中的小意外，M.S.C完全有能力自行解决，不劳天穹费心。至于现场人员，” 她冷冷地瞥了一眼籽岷，
“不过是几个擅闯禁地、破坏设施的毛贼，M.S.C自会按内部安全条例处置干净，绝不会污染贵方的‘资产’。” 她刻意强调“内部安全条例”和“处置干净”，试图将籽岷的归属牢牢锁死在M.S.C内部事务范畴。
天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下一句话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毛贼？维戈指挥官，您扣押的这位年轻人，佩戴着方块学园的身份识别码。‘方块学园信息科学与技术学院，一年级生，橙子’——这是您扫描到的信息，没错吧？”
对方精准地报出了橙子的信息。
维戈瞳孔猛地一缩！对方不仅知道现场有方块学园的人，连扫描结果都一清二楚？！
这绝不是外部监测能做到的，她的背脊瞬间窜上一股寒意，对眼前这辆装甲车的忌惮急剧上升。
天穹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方块学园虽非军工复合体，但其在基础科学、信息工程乃至…某些特殊领域的隐性影响力，以及其校友网络在议会和监察系统中的渗透深度，想必您比我更清楚。因‘处理内部安全事务’而‘意外’损伤甚至‘失踪’一名在籍学生…尤其还是与那位‘粉鱼’大小姐关系密切的学园成员……”
“维戈指挥官，您确定这引发的外交风波和后续调查，是M.S.C，或者说，是您个人，愿意承担的吗？”
维戈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确实低估了方块学园的潜在麻烦，尤其是牵扯到粉鱼。
她听说过这个名字，霓渊市的偶像，天穹集团董事长的女儿，捧着手心的明珠，真真正正的上层人。
她刚想强硬反驳“M.S.C不怕任何麻烦”，天穹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语调中那奇异的韵律感开始悄然增强，如同无形的丝线，试图缠绕她的思维：
“更何况……” 声音带着一丝循循善诱的引导性，“我们双方在‘深渊’项目上投入了天文数字的资源，蓝图宏伟…利益深度绑定…多个关键子项目的审批和后续拨款…下周就要在联合委员会上讨论了。”
声音仿佛在维戈脑海中勾勒出那些金光闪闪的项目和随之而来的权力地位，“因为一个‘意外闯入者’…让合作蒙上阴影…让委员会那些本就对激进生物项目持保留态度的老家伙们抓到把柄…值得吗，指挥官？”
维戈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那只冰冷的电子眼数据流似乎也受到了一丝干扰，变得不那么顺畅。
对方描绘的“项目受阻”场景让她本能地感到抗拒和焦虑。
那声音中的韵律感让她下意识地开始权衡“一个标本”和“整个项目前景”的份量。
“还有…” 天穹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魔力，那奇异的韵律感更加明显，如同温水般包裹着维戈的意识，“您应该清楚，‘深渊’项目三期工程所需的级高纯度能量核心，整个霓渊市，只有天穹集团的实验室具备稳定供应能力。而该实验室的优先级供货清单…是由我直接管理的。”
话语点到即止，但威胁的意味**裸——我可以卡住你项目的命脉。
维戈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能量核心断供？这绝对是项目无法承受之重，那只人类眼眸中的杀意和占有欲，在巨大的现实利益威胁和那持续渗透、瓦解她意志的奇异韵律双重作用下，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般迅速消融。
她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和一种“算了，不值得”的妥协念头占据了绝对上风。
这念头来得如此自然，仿佛是她自己深思熟虑的结果。
她的思绪恍若偏航，感受到一股距离的晕眩感，电子眼似乎有些许故障，维戈扶着额，终于点头。
“……呼…” 维戈长长地、带着浓浓疲惫地吐出一口气，仿佛抽干了所有力气。
她眼中的挣扎彻底消失，只剩下认命般的妥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她甚至没有再看籽岷，只是对着那辆装甲车，声音沙哑而低沉：
“放人。解除束缚。”
押着籽岷的士兵这次没有犹豫，立刻执行。
维戈的目光复杂地投向装甲车，电子眼蓝光暗淡：“天穹集团…好手段。今天的事，M.S.C记下了。” 她的狠话显得苍白无力。
说完，她不再停留，仿佛多待一秒都是煎熬，转身在卫兵簇拥下快步走向指挥车。
“收队！撤离！”命令带着烦躁。庞大的M.S.C部队如同退潮般迅速而沉默地消失在天穹中，只留下引擎的嗡鸣余音。
平台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直到所有M.S.C的人确认离开，“天穹”装甲车的侧舱门无声滑开。
一个穿着沾满污迹的深灰色防护服、戴着面罩的身影矫健地跳下，快步走到惊魂未定、大脑一片空白的籽岷面前。
在籽岷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人抬手，一把扯下了沾满污垢的面罩和头盔。
金色的长发在昏暗光线下流淌着微光，一张精致却带着明显疲惫和紧张的脸庞显露出来，那双如同蓝宝石般清澈的眼眸，正焦急地看向籽岷。
“籽岷！快跟我走！” 粉鱼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不再是刚才那深不可测的威压语调，只是此刻充满了紧迫感。
“粉…粉鱼？！” 籽岷惊讶到，完全无法将刚才那个步步为营、言语间翻云覆雨的天穹特使与眼前属性的人联系起来。
“没时间解释了！” 粉鱼一把抓住籽岷冰凉的手腕，她的指尖也在微微颤抖，显然刚才的交锋对她也是巨大的消耗，“快上车！趁M.S.C反应过来之前！”
她不由分说地将还处于极度震惊中的籽岷拉向敞开的装甲车舱门。
而后，舱门闪电般关闭、锁死。
引擎咆哮。
装甲车如离弦之箭，撕裂黑暗，瞬间消失在错综的管道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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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忘记写后记了。
赛博朋克2077真好玩嘎嘎嘎也是我的灵感来源
还记得我很早之前就爱上方学了，大概在16年六年级的时候开始写小说，好幼稚啊啊啊，然后1718年开始写摩登篇的同人（摩登人设真的很爽诶，我甚至写完了一整本笔记本/但其实没有写多少）20年时候写了摩登的侦探歌歌去破凶杀案，【然鹅这些都只是开了个头就没了，超级之咕。】
方块学园将伴随我的一生[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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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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