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车停在一条弥漫着机油与劣质酒气的昏暗窄巷。巷口,一家破败酒吧的残破霓虹招牌无力闪烁。
阴影边缘,飞猫懒散地斜倚着墙,随意挥手:“哟,这边。”
侦探社五人鱼贯下车。籽岷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破败的环境,橙子皱着鼻子抱怨了一句“什么怪味儿,好难闻。”
粉鱼利落将车滑进废料堆后的死角,启动光学迷彩。车身光影微澜,瞬间融入环境,只余散热口模糊的热浪轮廓。
侦探社跟随着飞猫走进了那家名为“老烟囱”的破败酒馆。
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合拢,瞬间将外面街区的死寂与冰冷隔绝。
取而代之的,是扑面而来的、劣质烟草的辛辣、廉价合成酒精的刺鼻,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甜腻得令人作呕的香气。
籽岷的眉头本能地紧锁,感到胃里一阵翻搅。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目光扫过昏暗的酒馆内部。
这里的光源是廉价的、不断闪烁跳跃的霓虹灯管,蓝的、紫的、红的,病态地映照着攒动的人头。
空气里飘着肉眼可见的烟雾尘埃,在射灯的光柱下缓慢翻滚。
吧台挤满了人,大多是改造程度不一的底层。
一个壮汉半边脸是金属骷髅,正对着瓶口猛灌某种冒着绿泡的液体;他旁边坐着一个女人,纤细的手臂从肘部以下替换成了闪烁着廉价霓虹的机械义肢,指尖夹着一根细长的电子烟。
角落的卡座里,几个人影蜷缩着,手腕上插着便携式注射器,透明的软管连接着挂在桌边的小型气瓶。
他们瘫在肮脏的合成革沙发上,脸上挂着痴傻的笑容,正大肆说着脏话,不知道是在骂谁。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绝望的、醉生梦死的麻木。
“呼……”飞猫扇了扇面前的风。“熟悉的味道,是吧?下水道生物和耗子们的……精神食粮。”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陶醉,随即转向籽岷,那只露出的眼睛里闪烁着玩味的光芒,“怎么?我们纯洁的原生种小朋友,被这人间烟火熏着了?”
籽岷没想搭理他,只是脸色更白了些,胃里的翻腾感更强烈了。
粉鱼和橙子也皱紧了眉头,炎黄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机械臂处于随时待机的低鸣状态。只有五歌,依旧沉默地站在飞猫侧后方,仿佛对这一切早已司空见惯。
飞猫耸耸肩,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吧台。
拥挤的人群在他靠近时,像摩西分海般下意识地让开一条缝隙,带着忌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他走到吧台前,手指随意地在布满黏腻污渍的金属台面上敲了敲。
酒保是个干瘦的老头,一只眼睛是浑浊的义眼,另一只布满血丝。
他慢吞吞地转过身,看到飞猫时,那只浑浊的义眼似乎都亮了一下。
“哟,猫爷?稀客啊。”酒保的声音像卡了八二年的老痰,沙哑的过分。
“老烟鬼,来点能喝的。”飞猫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戏谑,“给爷整杯像样的白兰地,别拿你那兑了机油的玩意儿糊弄我。”
他手腕一翻,一枚闪烁着幽蓝色光芒、边缘锐利的信用点芯片如同变魔术般出现在指尖,被他随意地弹在吧台上,发出清脆的叮声。
那枚芯片的成色和额度,显然远超这个破败酒馆的消费水准。
老烟鬼浑浊的义眼贪婪地扫过那枚芯片,干瘪的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瞧您说的,猫爷的面子,必须是最好的,”
他动作麻利地从吧台下方一个锁着的柜子里摸出一个沾满灰尘的矮瓶,瓶身标签早已模糊不清。他小心翼翼倒了一杯琥珀色的液体,推给飞猫。
飞猫没接,只是用指尖点了点那杯酒,目光扫过侦探社众人,最后落回酒保脸上:“后面那几个,我的人。找个清净点的窝,隔音好的。”
老烟鬼看了看飞猫身后格格不入、带着学生气的粉鱼、橙子、籽岷,又看看一脸煞气的炎黄和沉默的五歌,浑浊的义眼闪烁了一下,随即堆起更谄媚的笑:“明白,明白,猫爷的朋友就是贵客,后头的鼹鼠洞空着,绝对清净,”
他对着旁边一个穿着油腻围裙、手臂改装成机械钳的侍者挥了挥他那干枯得像鸡爪的手,“阿钳,带猫爷的贵客去鼹鼠洞,手脚麻利点,别磨磨蹭蹭的,坏了客人的兴致。”
飞猫这才端起那杯所谓的“白兰地”,看都没看,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满足的叹息。
他转身,对着侦探社众人歪了歪头:“走吧,各位贵客。这里可不是谈正事的地方,味道太冲,人也太吵。”
侦探社众人对视了片刻,显然早就对这个又吵又臭的环境感到不满了。
飞猫着酒杯,无视周围那些或麻木或贪婪的目光,径直走向吧台侧后方一扇同样包裹着铆钉合金板、毫不起眼的小门。
那个叫阿钳的侍者已经打开了门,露出后面向下延伸的、光线更加昏暗的狭窄楼梯。
飞猫在踏入暗门前的阴影时,脚步顿了一下。他回头,目光再次扫过那些沉浸在“蓝梦”烟雾和廉价酒精中、眼神空洞麻木的躯体,还有角落里那几个瘫软在沙发上的“瘾君子”。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洞察力,清晰地传入侦探社每个人的耳朵:
“瞧见没?这世道,想往上爬?哈,要么像维戈,给公司当狗,舔着血爬到高处,再被更强的狗咬下来踩进泥里。要么……”他晃了晃杯中浑浊的液体,“就像这些渣滓,选择做个美梦。在梦里,他们可以是顶级佣兵,可以是公司总裁,可以拥有……一切。”
他仰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仿佛咽下的不是酒,而是某种苦涩的真相。
“与其清醒地在阴沟里挣扎,然后不明不白地变成一堆烂肉,还不如……做个香甜的白日梦,至少死的时候,脸上是笑着的。”
说完,他不再看那些渣滓,转身,身影没入楼梯下的黑暗。
侦探社众人站在喧闹与迷幻的漩涡边缘,听着震耳的音乐和迷幻的呻吟,闻着那甜腻到令人窒息的“蓝梦”香气,再品味着飞猫那番冰冷刺骨的“生存哲学”,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这间名为“老烟囱”的酒馆,就是霓渊市底层最**、最绝望的缩影。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带着复杂难言的心情,跟在飞猫身后,踏入了那条通往地下“鼹鼠洞”的、更加幽暗的楼梯。
身后,酒馆的喧嚣和迷幻的甜香,仿佛被那扇厚重的合金门隔在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他们正努力逃离,却又无时无刻不被其阴影笼罩的残酷世界。
——
“鼹鼠洞”名副其实。
穿过狭窄、散发着霉味的楼梯,推开一扇厚重的隔音门,里面是一个极其逼仄的空间。
墙壁是裸露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管道,唯一的照明是头顶一盏接触不良、滋滋作响的幽绿色霓虹灯管,光线忽明忽暗,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阴晴不定。
空气里依旧残留着劣质烟草和“蓝梦”那甜腻的余韵,混合着管道深处渗出的、冰冷的湿气。
一张布满划痕的金属桌,几把嘎吱作响的合成革椅子,这就是全部家当。
门在身后沉重关上,瞬间隔绝了楼上酒馆那震耳欲聋的喧嚣,只剩下霓虹灯管恼人的电流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
籽岷坐进一把椅子,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但精神却高度紧绷。
他看着飞猫慢悠悠地踱到桌边,将那杯浑浊的白兰地放在桌上,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姿态依旧闲适。
“好了,温馨小窝。”飞猫环顾了一下这破败的环境,带着一丝嘲讽,“虽然比不上方块学园的安全屋,但至少……能说点掏心窝子的话了,不用担心被哪条公司狗的耳朵听了去。”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那只露出的眼睛在幽绿的光线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目光如实质般扫过侦探社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籽岷苍白而困惑的脸上。
“刚才在上面,”飞猫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引导猎物踏入陷阱的耐心,“看到那些美梦里的渣滓了?闻着那甜得发腻的蓝梦味儿了?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他们可怜又可悲?”
籽岷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没有回答。粉鱼和橙子眉头紧锁,炎黄抱着手臂,机械臂关节发出细微的嗡鸣。
“那就是你想让我们看的东西?”籽岷终于开口,“看底层人如何在毒品里腐烂?这就是你要说的世道?”
“腐烂?”飞猫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笑声,“不,小朋友,那不是腐烂,那是润滑剂,是维持这台巨大绞肉机还能勉强转下去,不至于立刻散架的……廉价润滑油,”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近乎愤怒的冷冽:
“你以为蓝梦是哪里来的?黑市?帮派?哈,没有上面的默许,甚至是有意的放纵,这种能把整个街区变成行尸走肉的玩意儿,能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遍地都是?,”
他猛地用手指重重敲击桌面,发出铛的一声脆响,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看看窗外,看看这霓虹灯下掩盖的千疮百孔,看看那些摇摇欲坠的摩天楼,看看那些被公司圈地赶出家园、只能在垃圾堆里刨食的流民,看看空气中永远散不掉的臭氧和重金属粉尘,看看那些在流水线上被榨干最后一点价值、然后像废料一样被丢弃的改造人,”
“这就是霓渊市,这就是市长黑棘和他那帮云端贵族们治下的天堂,他们高高在上,躲在无菌的云端花园里,用冰冷的算法和数据吸食着整个城市的血肉,蓝梦?那不过是他们用来麻痹底层、防止燃料们过早爆炸的一点小手段罢了,让那些渣滓在梦里当皇帝,好过让他们在清醒时拿起扳手砸向公司的服务器,”
包厢内一片死寂。只有霓虹灯管滋滋的电流声,如同这座城市垂死的呻吟。
“看来,不用我放什么精彩片段提醒各位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恶意的了然,“那些在管道里追着你们咬的僵尸,那些被抹掉脑子、塞进廉价义体壳子里的零件……你们已经看得够清楚,闻得够真切了。”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单调的“哒、哒”声,如同在为一场肮脏的交易计数。
“这就是黑棘市长阁下的资源优化。” 飞猫的声音冰冷得像手术刀,“街头的冻毙骨,工厂的报废件,火拼里的失踪人口……都是他云端王座下,永不枯竭的建筑材料。MSC负责回收、加工,然后投放到最需要消耗品的地方——比如,清理掉像你们这样,不小心撞破秘密的小麻烦。”
他环视着众人麻木而沉重的面孔,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理所当然”:
“所以,别再抱有什么揭露真相或者寻求正义的天真幻想了。在这座城里,真相就是黑棘想让你们看到的东西。”
在这座垂直的钢铁地狱中,生存的界限被清晰地划分:
下层的人们在锈蚀的管道间苟延残喘,他们的皮肤浸染着工业废料的毒素,每一次呼吸都可能吸入致命的纳米粉尘。
那些闪烁着诡异荧光的实验废料像毒蛇般潜伏在积水里,随时准备夺走又一个无人在意的生命。
而他们唯一的慰藉,是那些廉价的蓝梦——用虚假的欢愉麻痹真实的痛苦,在幻觉中短暂逃离这个腐烂的现实。
与此同时,云端之上的权贵们端坐在无菌的殿堂里,他们的意识早已脱离脆弱的□□,在数据洪流中享受着永恒的生命。
他们的“不朽”建立在下层人的痛苦之上,就像秃鹫啄食着将死之躯。
多么讽刺的共生关系:
一方用科技逃避死亡,一方用科技逃避活着;
一方在数据中追求永生,一方在幻觉中寻求解脱;
这座城市的上下两端,都在用不同的方式否定着生命本身的意义。
飞猫直起身,摊开双手,红瞳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想活下去?想不被变成下一批零件?那就只剩下一条路。”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把云端那个操控着这一切的僵尸王,从他那自以为不朽的服务器里揪出来,彻底删除,让他和他肮脏的永生,一起变成赛博空间里的垃圾碎片,”
“当然,”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玩味和忌惮,“盯着那个位置的,不止我们。灰烬之子那群疯子也在磨刀霍霍。不过嘛……” 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比起让那群想把整个城市都烧成白地的疯子得手,我觉得,还是让我们这些稍微……理性一点的人来操刀,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飞猫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污浊的空气和翻涌的怒意一起压下。他重新靠回椅背,声音恢复了那种令人心悸的平静,却比刚才的咆哮更让人毛骨悚然:
“而你们,侦探社的小英雄们……”他戏谑地吐出这个词,“你们已经两次闯进了这位云端皇帝的禁忌之地。第一次,你们差点掀了他老巢的屋顶。这一次,你们直接闯进了他藏在深渊里的……保险裤。”
飞猫的目光变得极其锐利,如同手术刀般剖析着每个人的表情:
“你们觉得,黑棘会怎么想?一个掌控着整个城市命脉、意识早已上传云端、自以为永生的神?他会觉得你们是烦人的苍蝇?还是……威胁到他不朽王座的……不稳定因素?”
他顿了顿,让那份冰冷的恐惧感在每个人心头蔓延。
“下一次,”飞猫的声音如同冰片划过玻璃,“当你们再不小心踏入他的领地,或者仅仅是让他觉得你们碍眼的时候……掉下来的,恐怕就不是警告,而是直接拧掉你们脑袋的清道夫电锯了。”
包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籽岷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粉鱼眉梢皱起,橙子下意识地扶了扶镜框。炎黄的机械臂嗡鸣声陡然增大,五歌悄然移开了目光。
他们已经在生死边缘撞破过两次秘密——而每一次,都让他们离死亡更近一步。
第一次,昌盛大厦。市长遇刺的混乱中,他们闯进了那间不该存在的实验室,看到了浸泡在营养液中的实验体,以及闪烁的神经接驳装置。那一刻,他们明白了:市长黑棘的□□早已腐朽,他的意识早已在数据云端扎根。
第二次,霓渊市的下水道。他们撞上了MSC的“资产”——那些被改造的行尸走肉,以及全副武装的“清洁工”小队。
信息彻底暴露。这次能逃掉,靠的是运气和拼命。下次呢?维戈不是善茬,意识到被耍后,报复只会更狠、更准。
现在,他们站在悬崖边。
方块学园能庇护他们一时,但不可能永远藏下去。MSC的通缉令迟早会贴满全城,市长也会抢先一步,把所有的罪名扣到他们头上。
等待,就是等死。
他们必须赶在维戈的追兵封锁所有出路之前,在黑棘的谎言彻底淹没真相之前——主动出击。
“所以呢?”一个冰冷的女声突然打破了沉寂,如同寒刃出鞘。是一直沉默的五歌。
她向前一步,从飞猫身后的阴影中站到灯光边缘,战术目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飞猫:“你的掏心窝子话,就是告诉我们死定了?还是说……”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你想让我们像上次一样,再杀黑棘一次?”
飞猫发出一声低沉的笑,没有直接回答五歌,而是看向侦探社的众人,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极其无奈又极具煽动性的姿势:
“现实?现实里那具躺在无菌维生舱里的老朽躯壳,不过是个空壳,一个可笑的、用来糊弄人的幌子,杀他一百次,只要云端服务器里那团冰冷的意识数据还在,他就能在下一秒复活,换一个躯壳,或者干脆以全息投影的姿态,继续统治这座腐烂的城市,”
他猛地站起,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压迫感陡增,:
“你们没有其他选择,想活命?想阻止这座城市彻底滑向深渊?那就必须深入云端,找到承载他意识的意识云端服务器服务器,然后……”
飞猫的声音压低,如同毒蛇吐信,带着致命的诱惑与冰冷的胁迫:
“把他的意识,从云端彻底抹除,让他那肮脏的永生美梦,变成赛博空间里的一缕青烟,”
他直起身,环视着震惊的众人,语气放缓,却更显冷酷:
“当然,觊觎黑棘那个宝座的,可不止我们。灰烬之子……那群疯子,也在忙活着同一件事。只不过他们的手段,更彻底,也更……疯狂。” 飞猫的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随即被更深的算计取代。
“现在,选择权在你们手里。” 他拿起桌上那杯浑浊的白兰地,对着幽绿的灯光晃了晃,浑浊的液体折射出诡异的光泽,“是继续当被追杀的逃犯,在恐惧中等待铁爪落下?还是……”
他仰头,将杯中那辛辣刺喉的液体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发出满足又带着血腥味的叹息:
“……加入这场盛宴,把云端那个神,彻底拉下神坛?” 他将空杯重重顿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如同敲响了命运的丧钟。
昏暗的“鼹鼠洞”里,只余下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和霓虹灯管持续不断的、如同嘲弄般的滋滋电流声。
侦探社众人陷入沉默。没有震惊的抽气,没有恐惧的低呼。
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
籽岷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里没有新的惊惧,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认命的了然——
在废弃实验室工厂的深处,在那些巨大的破裂管道间,那些扭曲、僵硬、被金属和管线亵渎的东西,那喉咙里发出的、不属于活物的嗬嗬声,早已像冰冷的印记,深深刻在了他们的记忆之中。
飞猫将众人的麻木尽收眼底,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
他身体前倾,手肘撑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那只露出的眼睛在幽绿光线下闪烁着洞察一切的光芒。
包厢内,只有霓虹灯管持续不断的滋滋电流声,如同这座城市垂死的哀鸣,回应着飞猫这**裸的、别无选择的“邀请”。
侦探社众人脸上的麻木,在飞猫冰冷的话语中,沉淀成了更深重的、令人窒息的绝望与决然。
包厢内的死寂被一声短促而充满讥讽的嗤笑打破。橙子抬起头,那双总是闪烁着好奇与机敏光芒的眼睛,此刻却像淬了冰的玻璃珠,冷冷地钉在飞猫身上。
“呵……” 她又发出一声冷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怪盗,你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到我脸上了。”
橙子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抱臂,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近乎刻薄的嘲讽:
“连灰烬之子那群不要命的疯子都搞不定的云端堡垒,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让我们几个学生仔往里冲?还深入云端,抹除意识?说得真轻巧啊,”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技术专家特有的、精准的冷酷:
“你以为黑棘的意识云端服务器服务器是什么?是方块学园的内网论坛吗?那是层层叠叠、由寰宇重工和天穹集团顶尖加密技术打造,物理隔绝、量子密钥、自毁协议、还有不知道多少层AI守护程序,”
“真正的骇入,根本不是什么敲敲键盘,是意识投射,是把你的意识、你的灵魂,直接塞进那个数字地狱里去,跟那些冰冷的防火墙和杀人程序肉搏,”
橙子死死盯着飞猫那永恒不变的笑脸,一字一顿,如同在宣判:
“在那里,只要你的意识化身被干掉,或者被服务器本身的逻辑陷阱捕获、格式化……你外面这具身体,就真的只是一坨会喘气的肉了,意识湮灭,真正的、彻底的、永久的死亡,连脑死亡的植物人都算不上,”
她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震得桌上那空酒杯都跳了一下:
“你倒好,轻飘飘一句加入这场盛宴,就想让我们拿命去填?拿我们的意识去撞那堵你都不敢碰的墙?然后呢?等我们死得干干净净,意识碎在服务器里连渣都不剩的时候,灰烬之子再施施然去捡现成的便宜?”
橙子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洞察一切的了然:
“真是好计谋啊,怪盗,借刀杀人,一石二鸟,既消耗了黑棘的防御力量,又顺手清理掉我们这些碍事的小麻烦,最后坐收渔翁之利,岂不美哉。”
她说完,重重靠回椅背,胸口微微起伏,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愤怒。
包厢内只剩下她尖锐的指控在回荡,以及霓虹灯管那恼人的滋滋声。
飞猫静静地听着橙子的爆发,表情看不真切,但那只露出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被戳穿的恼怒,反而闪过一丝……欣赏?
他没有立刻反驳,只是慢条斯理地用指尖摩挲着那个空酒杯的杯沿,仿佛在品味橙子话语中的锋芒。
几秒钟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带着那种令人牙痒的戏谑,却又多了一丝冰冷的坦诚:
“啧,橙子,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像你那些方块学园的老古董导师了,又臭又硬,还一针见血。” 他放下酒杯,身体前倾,目光锐利地迎向橙子愤怒的视线,“没错,你说得对。意识投射,就是一场豪赌,赌注就是你的存在。”
“赢了,神座崩塌。输了,灰飞烟灭。”
他摊开手,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真诚”:
“至于借刀杀人?坐收渔利?” 飞猫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如果我有那个本事单枪匹马搞定意识云端服务器,你以为我会在这里跟你们废话?灰烬之子那群疯子搞不定,是因为他们只想把服务器连同整个城市一起炸上天,那不是我们想要的结局,”
他的目光扫过侦探社的每一个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我们需要精准的手术刀,而不是核弹,需要能在数据洪流中找到意识云端服务器核心、又能活着把病毒种进去的人,放眼整个霓渊市,除了你们方块学园这几个顶尖的原生大脑,还有谁更合适?还有谁,拥有那种未被芯片改造过的、最接近源头的思维模式,能在黑棘的AI防御网里找到后门?”
飞猫的目光最后定格在籽岷身上,带着一种**裸的、如同打量珍稀材料的狂热:
“尤其是你,籽岷。一个真正的、未被污染的原生种意识……在数据层面,你就是一把最完美的、能插进黑棘心脏的钥匙,这风险,是很大。但这份资格,这份能靠近意识云端服务器核心的唯一性,就是你们侦探社手里最大的筹码,也是你们唯一能用来对抗黑棘、保住自己小命的……武器,”
他身体向后靠去,重新拿起那个空杯,对着幽绿的光线晃了晃,仿佛里面还有酒:
“至于我?我当然会跟你们一起下去。我就是你们的刀鞘和盾牌,负责在数据层清理杂兵,给你们开路。风险?大家一起担,好处?大家一起分,这总不算借刀杀人了吧?”
橙子尖锐的嘲讽和飞猫冰冷的“邀请”在狭小的包厢内碰撞,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飞猫面对橙子“借刀杀人”的指控,脸上那戏谑的笑意并未褪去,反而更深了几分。
“啧啧啧,小黑客,你这疑心病啊,都快赶上你旁边这位了。”飞猫朝炎黄的方向努了努嘴,语气带着一丝夸张的受伤,“谁说我要你们两眼一抹黑就往高墙上撞了?送死也不是这么个送法。”
他不再理会橙子愤怒的目光,而是慢条斯理地将手伸进他那件看似普通、实则布满暗袋的黑色作战服内侧。
摸索片刻,他的指尖夹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片薄如蝉翼、约莫指甲盖大小的晶片。
材质非金非玉,在头顶那盏滋滋作响的幽绿色霓虹灯下,呈现出一种流动的、变幻莫测的幽暗光泽,仿佛将一小片浓缩的宇宙星云封存在了里面。
晶片边缘极其锐利,闪烁着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蓝紫色光晕。
“认识这个吗?”飞猫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近乎炫耀的、却又无比慎重的意味。
他将晶片轻轻放在布满划痕的金属桌面上,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嗒”一声。
“超梦?,”粉鱼失声低呼,蓝宝石般的眼眸不禁震颤,她抬头看向飞猫,眼神危险。“而且是……最高级的原初体验版本?,这东西在黑市上有价无市,你是怎么……”
“嘘……”飞猫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神锐利地扫过众人震惊的脸,“小点声,粉鱼大小姐。这可是我花了……嗯,相当大的代价,才从市长办公楼那个铁桶里弄出来的小纪念品。”
他的指尖轻轻点着那片流转着星云般光泽的“超梦”,语气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诱惑:“噢,忘记说了,我们这还有一个小朋友对这玩意一无所知。”
他看向籽岷,带上了点导游介绍文物的架子:
“这里面,存储的不是什么虚拟幻境,也不是加工过的娱乐体验。它是……一段记忆。一个在市长办公楼里工作了三年、专门负责顶层办公室清洁的服务生……生命最后几小时的……亲身经历。”
飞猫的目光变得如同探针,刺向籽岷,也扫过侦探社的每一个人:
“你们不是想知道黑棘是怎么把他的意识上传到云端,成为那个自以为不朽的神的吗?不是想知道意识云端服务器服务器具体在哪里、怎么运作的吗?而光靠文字报告和模糊情报顶个屁用。”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如同毒蛇在耳边低语,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戴上它。亲自进入那个服务生的视角。用他的眼睛去看,用他的耳朵去听,用他的身体去感受……看看那位市长大人,在他那间布满神经接驳线缆的办公室里,是如何进行那升神仪式的,看看那些环绕着他的冰冷服务器阵列,看看负责操作仪式的、穿着白袍的实验,感受一下……当意识被强行抽离□□时,旁观者那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和战栗,”
飞猫的指尖在那片“超梦”晶片边缘危险地滑动着,仿佛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掂量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
“这是目前唯一能绕过黑棘层层叠叠信息壁垒,真正看到核心秘密的机会,是我拿命换来的钥匙孔,骇入云端的第一步,不是盲目地投射意识去送死,而是……先看清你要面对的是什么,”
他抬起头:
“怎么样?敢不敢……亲自经历一下市长阁下的永生起点?看看你们未来要摧毁的目标,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这总比听我空口白牙说服务器在云端要实在得多吧?”
飞猫将那枚流转着星云光泽的“超梦”晶片轻轻推向桌子中央,幽暗的光芒在破败的金属桌面上投下一小片迷离的光斑。
包厢内陷入一片新的、更深的沉默。
籽岷沉思着,沉浸式回放?共享感官与情绪?这完全颠覆了他对“记忆”的认知。
记忆,在他过往的认知里,是脑海中模糊的画面,是褪色的情感,是独属于自己、深埋心底的私密碎片。它们或许鲜明,或许黯淡,但终究隔着一层名为“自我”的毛玻璃。
而“超梦”……则意味着拆除这层玻璃。
那枚小小的晶片,不再仅仅是一个记忆载体,它仿佛变成了一扇通往禁忌核心的窥视孔,散发着令人战栗又无法抗拒的诱惑。
何等……可怕的技术。
它揭示了云端权贵最深的秘密,却也像一面扭曲的镜子,映照出这个时代对“生命体验”本身的异化与亵渎。
而自己,竟要依靠这种亵渎之物去战斗……
……亲身经历市长意识上传的瞬间?
这诱惑与风险,让侦探社众人的呼吸都为之停滞。
loading……
考古方学中。
最近听的歌!【用遗憾的时间,创造悲剧的世界,支离破碎的绚烂,都升上了月夜】——短恨歌
都是存稿,存稿要放完了!感谢大家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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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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