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珠拭去眼角泪水，起身将两块牌位抱在怀中。
“石回，她们的牌位我带走了，此后，我们与你再去干系。”
石回倏然起身，拦住她：“你要去何处？”
白玉珠道：“我自有去处，与你无关。”
她绕开石回，往门口走去。
忽然，身后的男人阴沉道：“你走不了。”
白玉珠疑惑，回头看他。
他缓缓转过身，面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漠。
“我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你。”
白玉珠愕然，恍惚中好像明白了什么。
石回一步步逼近，眼底尽是疯狂。
“白玉音用龌龊手段害了我半生，害得你也恨我，可我又做错了什么？”
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臂，垂眸看着那黑色纹路。
“玉珠，你想要自由是不是？我可以给你。”
他忽然抽出一柄小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臂。
鲜血顺着流下，沁入她的黑色纹路中。
白玉珠震惊地看着那渐渐消退的黑纹，一种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脑海中。
“你是……你也是……”
前朝皇室后裔。
白玉珠有些气短：“你明知道你的血能救玉音，为何这些年来从未出手相助！你是……你是故意要她死。”
说到最后，白玉珠心中越发慌乱。
石回温柔看着她，口中话语却字字诛心。
“你一直躲着我，一直躲着……若孩子不死，你不会来看我。若她不死，你也不会正视你对我的情。”
白玉珠崩溃，恶心地干呕。
“我对你哪来的情！”她愤怒嘶吼，“是你，是你杀了孩子，那是你的女儿啊——”
“那是个孽种！”石回满眼厌恶，“我恶心，我日日恶心！”
白玉珠激动地浑身颤抖。
她忍无可忍，一拳砸在石回脸上：“畜生！你是个畜生！”
她撕心裂肺，跪在地上抱着牌位嚎啕大哭。
“姐姐，姐姐，你看看啊，你为何不信我，为何要为了这畜生葬送一生，啊啊啊啊啊——”
她捶胸顿足，仿佛要把心肝胆肺通通砸碎，将自己碾成碎片，才能缓解深入骨血的痛苦。
石回上前将她紧紧抱住，口中哄道：“玉珠，你跟我走吧，我能给你自由，你再也不必受昌平阁的掣肘。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一切都会过去的。”
“滚！你给我滚开！！！”
白玉珠奋力挣扎。
石回抽出一张手帕，捂住她的口鼻。
强烈的药性很快发挥作用，她昏死过去。
石回小心翼翼将她抱起，而那两块牌位，则被他无情踢开。
趁着夜色，他带上早就收拾好的细软，匆匆往府门外赶。
府门打开的瞬息，火光骤然亮起。
乌泱泱的金吾卫静立门前，而那一身肃杀的毓王殿下就站在最前方，淡淡望着无路可逃的猎物。
石回惊愕，难以置信：“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他明明派人伏击你了，就算不死，也不会这么快回来……”
刹那间，他明白了。
“他骗我，他竟敢骗我！”
石回气得发抖，面目狰狞，当机立断将刀刃抵在白玉珠脖颈上：“别过来！放我走，否则我杀了她！”
李观玉嗤笑。
她平静抬手，毫无犹豫：“拿下。”
金吾卫得令齐上，石回没想到这个女人真不在乎人命。
他将昏死的白玉珠推过去，转身往府内走去。
黑暗中，他慌忙奔逃，金吾卫穷追不舍。
他躲进密室，钻进为自己准备的一条密道，连滚带爬。
他不敢停息，直到爬出密道时，才跪在地上大口喘气。
“簌簌——”
踩在雪上的脚步声渐渐近了。
石回抬头。
风雪之中，年轻男子撑伞笑看他。
石回暴怒：“谢宣柳！你敢害我，昌平阁不会放过你！”
谢宣柳摇头叹息，似是感叹他的愚蠢。
“你以为是谁要杀你？”
石回一怔，随后呢喃：“不会，不会，皇叔不会这样对我，他不会这样对我，我们是唯一的亲人——”
“亲人？”谢宣柳笑，“若非在取出国师体内流玉的法子出来前，需要有人在都水监里看着他，需要皇室之血镇压他……我主早就杀了你。”
谢宣柳抽出小刀。
“而如今，楚断雪已经拿到了国师的流玉，你若是老实，兴许还能留一命。可你竟想带着白玉珠背叛昌平阁去私奔，哈……”
他忍俊不禁。
“我自然要送你一程。”
石回恐惧地四肢爬地，口中大喊：“救命，救——”
刀刃从后脖颈扎入，贯穿咽喉。
血溅白雪。
谢宣柳松开手，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指，撑伞缓步离去。
……
“殿下，案子迟迟未结，朝臣与百姓心中愈发难安，流言更是甚嚣尘上。”
翌日，谢宣柳蹙眉禀道。
他问：“昨夜听闻殿下去抄查都水监监□□邸，可有线索？”
李观玉站在廊下，今天是难得的晴日。
日光落在雪上，有些晃眼。
她盯着檐上那只小雀，道：“石回不过是颗用完便扔掉的棋子，背后的人自然不会在石府中给我们留下线索”
谢宣柳语气担忧：“线索断了，朝堂之上殿下如何交代？”
李观玉垂眸沉思。
须臾之后，她道：“如今已查明，此案系昌平阁势力所为，石回借前朝地道运送尸体进京，又藏于白玉珠海货之中送到湖岸。在夜色掩盖下，借前朝地下渠送至湖心岛。趁金吾卫换班之际，通过月船逃生暗道，将尸首运送至船上。”
谢宣柳：“殿下是打算瞒下流玉的存在？”
李观玉回眸看他，目光凉如秋水。
“谢侍郎以为，此物该公之于世么？”
谢宣柳微微一笑，答道：“此物在前朝时便惹出腥风血雨，若公之于世，恐生大乱。”
李观玉：“先前，本王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昌平阁费尽心机要将那些尸首送到月船上，难道真是为了制造什么天神降罚的乱象迷惑百姓？到如今，本王有些明白了。”
“比起虚无缥缈的神鬼，能活死人肉白骨，却又会让人变成活死人的‘灵药’流玉，才是能掀起巨浪的东西。”
那些人将流玉送到了她面前，将这一百具尸首送到她面前。
这一路走来，她也不是傻子，能看出来，这只是引她入局的见面礼。
他们让她查到都水监，让她看到前朝的记载，让她查出石回的身份……可关键时刻，又杀了石回。
背后那人，是个极有耐心的钓着，不断引着她往前。而她，也不得不继续追查下去。
“可是殿下，我们如此给出交代，金吾卫那边会轻易认下看守不当之罪么？”谢宣柳轻声问，“要不要，寻邱明光将军商议？”
李观玉缓缓呼出一口气，在寒冷中化作白烟。
她道：“本王还没落魄到要征得他的同意。”
五年前的李观玉飞扬跋扈，比邱忌幽更胜一筹。
五年后的她，平静地嚣张桀骜。
谢宣柳望着她，竟忽然不自觉地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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