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浮云的床软得离谱。
叶炜被轻轻放在铺着云纹锦缎的床榻上时，猫爪下意识地踩了踩(那是猫的本能！不是他的！)。被褥里填的是最软的羽绒，踩上去像陷进了棉花堆，连脚尖的肉垫都忍不住蜷了蜷。
毕竟霸刀穿得貂上加貂，床上软软的很正常。叶炜这样安慰自己。
还没等他从“仇人床居然这么软”的荒谬感里回过神，一小碟金黄酥脆的小鱼干就被放在了他面前。
香气瞬间扑进鼻子里。
是烤得恰到好处的鱼干香，带着点海盐的咸鲜，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阳光的暖味。叶炜的猫鼻子动了动，肚子里的“咕噜”声瞬间放大了三倍（可能是喉咙里的呼噜）。
管他什么仇人，什么内力，什么猫身耻辱~
饿了。
猫科动物的本能像潮水般涌上来，压过了所有的理智和别扭。
叶炜几乎是立刻就扑了上去，两只前爪牢牢按住碟子里最大的那条鱼干，低下头“咔嚓咔嚓”地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发出猫咪吃到非常好吃的东西时才会发出的“喵喵”声。
鱼干烤得外酥里嫩，轻轻一咬就碎，咸香的滋味在舌尖散开，连带着刚才洗澡时的委屈、内力尽失的沮丧，都被这口鱼干冲得淡了些。
他吃得太急，小胡子上沾了点碎屑，尾巴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尖儿轻轻晃着，像根快乐的小旗子。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柳浮云坐在床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竖起来的尾巴尖。软乎乎的，带着点刚擦干的暖意。叶炜被碰得尾巴一甩，嘴里却没停，甚至还发出了“呜呜喵喵”的声音，像是在催促“还有吗还有吗”。
那声音软得离谱，带着点满足的黏糊劲儿，和刚才炸毛挠人的凶样判若两猫（当然，这也肯定是猫的本能！）。
柳浮云看着他埋头狂吃的小模样，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他没再伸手打扰，就那么支着下巴，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看这只花色奇怪的猫把小脑袋埋在碟子里，看他啃鱼干时耳朵尖轻轻颤动，看他吃到兴起时，连爪子上沾了碎屑都没察觉。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能吃。”柳浮云轻声嘀咕了一句，语气里的宠溺藏都藏不住，“还是说，变成猫之后，胃口也跟着变大了？”
叶炜啃鱼干的动作顿了顿。
他差点忘了。柳浮云刚才说过，他的眼神像“认识的人”。
这人……到底是不是在试探他？（千万别认出来啊！他会“嘎巴”一下死那里的！）
可看着柳浮云眼底那毫不掩饰的温柔，看着对方指尖还残留着的、刚才擦猫毛时沾上的碎屑，叶炜又有点拿不准了。
管他呢。
叶炜甩了甩脑袋，把这点疑虑抛到脑后，继续低头啃鱼干。
反正现在他是只猫，就算柳浮云真的认出了他，难不成还能跟一只猫计较？再说了……这鱼干是真的香。
他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发出更满足的“喵喵”声，尾巴翘的更高了，恨不得跟太阳肩并肩。
柳浮云看着他这副“有鱼干万事足”的样子，低低地笑出了声。他伸手，小心翼翼地帮叶炜拂掉了小胡子上的碎屑，声音轻得像怕惊到他：“慢点吃，吃完了还有。”
叶炜没躲。
他甚至在柳浮云的指尖碰到胡子时，下意识地蹭了蹭。猫科动物对温柔触摸的本能反应，连他自己都没忍住。
吃完最后一口鱼干，叶炜舔了舔爪子上的油，然后打了个小小的饱嗝，瘫在软乎乎的被褥上，彻底不想动了。
柳浮云收拾好空碟子，回来就看见一团花毛团子瘫在床上，肚子鼓鼓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活像只偷喝了奶的懒猫。
他走过去，轻轻坐在床边，指尖轻轻划过叶炜背上柔软的毛。
“看来是真吃饱了。”柳浮云的声音里满是笑意，“那就睡会儿吧，小家伙。”
叶炜没“喵”，也没动。
他闭着眼，感受着背上轻轻的触碰，感受着被褥的暖意，还有柳浮云身上淡淡的冷香。第一次觉得，变成猫的日子，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熬。
至少……有软床，有小鱼干，还有个不会生气的“铲屎官”。
虽然这个铲屎官，是他的仇人。
叶炜是被阳光晒醒的。
暖融融的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他毛茸茸的背上，连带着被褥里的羽绒都透着暖意。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猫爪蹬了蹬空气，伸了个把肚皮都露出来的懒腰。直到爪子拍空，才猛地想起这不是自己的床。
柳浮云不在。
床榻另一侧的被褥是凉的，显然人走了有一阵子了。
叶炜坐起身，甩了甩尾巴尖，心里莫名有点空落落的。不是担心，是不爽！
这混蛋把他扔床上就跑了？
说好的小鱼干管够呢？
万一他饿了怎么办？
呸，谁要吃他的小鱼干。
叶炜别扭地扭过头，跳下软床。
爪子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他打了个哆嗦，却还是顺着门缝溜了出去。反正待着也是待着，不如看看这霸刀山庄现在变成什么样了，顺便……找找柳浮云那混蛋死哪去了。
霸刀山庄还是老样子。
开阔的练武场上，几个穿着紫衣貂皮的弟子正在练刀，刀风“呼呼”作响。
廊下挂着风干的腊肉和鱼干，风一吹，香气飘得老远。
连院角那棵老槐树都还在，枝繁叶茂的，树下还摆着石桌石凳。
叶炜贴着墙根溜，尽量避开人。他可不想再被当成“奇怪的猫”围观。可没走几步，就听见一阵压低的惊呼声：
“快看！那是什么猫？”
“花色好特别啊！是庄主带回来的吗？”
“天呐好可爱！快让我摸摸！”
叶炜心里咯噔一下，转身想跑，可已经晚了。
三个穿着霸刀弟子服的少年“呼啦啦”围了上来，个个眼睛发亮，活像见了宝贝。为首的那个高个子，伸手就想摸他的脑袋：“小家伙别怕，我们不抓你，就摸摸～”
“喵！”叶炜炸毛，往后跳了一步，爪子亮出尖儿，整只猫都炸得跟个刺猬似的。敢碰我试试？
可这威胁在弟子们眼里，纯属“可爱暴击”。
“哇！炸毛了更可爱！”矮个子弟子眼睛都直了，从怀里掏出一小把小鱼干碎，递到他面前，“给你吃的，乖哦～”
鱼干香又飘过来了。
叶炜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爪子的尖儿悄悄收了回去。就吃一口，吃完就跑。
他凑过去，叼起一块小鱼干碎，刚咽下去，高个子弟子就趁机摸了摸他的背：“软乎乎的！毛好顺！”
“我也摸！”另一个弟子伸手碰了碰他的尾巴尖。
叶炜想躲，可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先是三个，然后是五个，再后来，连练武场那边的弟子都被吸引过来了，里三层外三层，把他围得水泄不通。
“让我摸一下！就一下！”
“它的爪子肉垫是粉的！好萌！”
“哎，它好像不生气？太好了，再撸两下！”
无数只手在他身上揉来揉去，有的撸背，有的摸耳朵，还有的趁他不注意，偷偷挠了挠他的肚皮。叶炜气得“喵喵”叫，爪子乱挥，可根本没用。弟子们动作又轻又快，他挥空了好几次，反而被当成“在撒娇”。
“你看你看，它在跟我玩！”
“太可爱了！庄主在哪找的猫啊？”
叶炜被撸得头晕脑胀，毛都乱了，心里把柳浮云骂了八百遍：
柳浮云你个混蛋！
死哪去了？
你的弟子欺负你“宠物”了！
再不来救驾，信不信我把你床挠烂！
他挣了挣，没挣开。
想跳，被一只手稳稳托住了肚子。
想咬，嘴里被塞了块小鱼干。
得，吃人的嘴软，总不能嚼着人家的鱼干还咬人吧？
叶炜彻底放弃了。
他瘫在一个弟子的怀里，任由无数只手在他身上“作乱”，耳朵尖却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还是柳浮云那混蛋在好点。
至少那家伙不会这么多人一起撸他，还会给整条小鱼干。
叶炜眯起眼，尾巴有气无力地晃了晃，心里又骂了一句：
柳浮云，你再不来，我就真把你小鱼干全偷吃了！
柳浮云是从账房过来的。
刚核对完山庄的药材账目，就听见练武场方向闹哄哄的。
不像练刀的喝喊声，倒像是一群人在起哄。
他皱了皱眉，顺着声音走过去，远远就看见一堆缩在地上的貂皮的身影围在那，里三层外三层，还时不时传出“好萌”“再摸下”的声音。
“干什么呢？”柳浮云走过去，声音不高，却带着庄主的威严。
弟子们回头一看是他，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齐刷刷地立正站好：“二庄主！”
人群散开，中间露出一团乱糟糟的花毛团子。正瘫在一个弟子怀里，毛被揉得东倒西歪，小胡子翘着，猫瞳里满是“生无可恋”，偏偏嘴里还叼着半块小鱼干。
柳浮云先是瞥了一眼，觉得这猫的花色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下一秒，他定睛一看。那炸毛却又无力反抗的样子，那粉粉的肉垫，还有那双明明气鼓鼓却透着点委屈的猫瞳……这不就是他早上放床上的那只吗？！
“练武时间，围在这撸猫像什么样子？”柳浮云的语气沉了沉，却没真的生气，只是摆了摆手，“都去练武场练刀，今日多练半个时辰。”
“是！”弟子们不敢耽搁，临走前还恋恋不舍地看了叶炜好几眼，那高个子弟子更是小声嘀咕：“庄主的猫真可爱……”
人很快散干净了，只剩柳浮云和怀里还叼着小鱼干的叶炜。
柳浮云走过去，伸手轻轻把他从弟子怀里接过来。托着他的肚子，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了。
叶炜刚脱离“撸猫大阵”，气还没消，见了他就“喵”地叫了一声，爪子在他胳膊上扒拉了两下。算你还有点良心，终于来了！
“怎么跑这来了？”柳浮云低头看着他，指尖帮他把乱掉的毛顺了顺，语气里带着点无奈，“不是让你在床上待着吗？被人撸惨了吧？”
叶炜哼了一声（用猫的方式，就是尾巴尖甩了甩），叼着小鱼干的嘴动了动，像是在骂他：
还不是因为你不在！
不然我能被这群毛头小子欺负？
柳浮云像是看懂了他的意思，低笑了一声，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我的错，下次出门带你一起，好不好？”
下巴是叶炜的软肋。尤其是被人轻轻挠的时候，舒服得能把所有气都忘了。
他本来还想挣扎两下，结果被挠了没两下，就忍不住眯起了眼，嘴里的小鱼干也掉了，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就不气了？”柳浮云看着他这副没骨气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他抱着叶炜，走到廊下的石凳上坐下，指尖顺着他的背毛慢慢撸。手法比弟子们熟练多了，不轻不重，刚好挠到最舒服的地方。
叶炜瘫在他怀里，任由他撸，心里却还在别扭：
柳浮云你个混蛋……也就这点撸猫的手艺还行。
下次再把我一个人扔下，我还是要挠你床。
可身体却诚实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尾巴还轻轻勾住了他的手腕。
柳浮云低头看着怀里软乎乎的猫，指尖碰了碰他勾着自己手腕的尾巴尖：“饿不饿？刚才被撸了半天，带你回去再吃点小鱼干。”
小鱼干？
叶炜的耳朵尖立刻竖了起来，眼睛也亮了，“喵”了一声，声音比刚才软了不少。
“走吧。”柳浮云抱着他站起来，脚步放得很慢，“这次带你走正门，没人敢再撸你了。”
叶炜趴在他怀里，看着廊下飘过的云，心里又骂了一句“没骨气”，却还是忍不住把脸往他暖和的怀里蹭了蹭，那毛绒绒的貂皮可真软。
算你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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