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的雪兔号，早已不复之前的优雅流畅。
舰体上糊满了暗紫色、深蓝色、墨绿色、暗金色混合的粘稠虫血和组织碎片，多处装甲扭曲变形，护盾发生器闪烁着不稳定的光芒。
甚至挂着几截断裂的虫肢，随着舰体的移动而微微晃动。
在雪兔号冲出的洞口，最后一只断腿的刺脊武士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涌来的疯狂虫群发出一道能量光束，随即被汹涌的黑色潮水彻底淹没。
冲出虫巢的瞬间，舰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程凌！！！”
杨沐白狂喜的嘶吼几乎要冲破通讯频道，带着破音的颤抖。
狂狼机甲引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轰鸣，如同一道银灰色的闪电，瞬间跨越两者之间的距离，冲到雪兔号旁边。
巨大的金属手臂伸出，小心翼翼、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托住了摇摇欲坠的星舰腹部，稳住了它的姿态。
“宝贝！你怎么样？！说话！”
杨沐白的声音，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透过加密频道，清晰地传入雪兔号舰桥。
舰桥内，程凌靠在驾驶座上，脸色苍白如纸，额发被冷汗浸湿贴在光洁的额角，呼吸有些急促。
他抬手抹去嘴角再次溢出的一丝血迹，看着全息屏上放大的狂狼机甲。
他闭了闭眼，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剧烈的头痛。
再睁开时，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只是多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没事。”
程凌的声音透过频道传来，带着一丝战斗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虫巢威胁已解除，我们可以安全的前往集结坐标。”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让杨沐白瞬间红了眼眶：
“我答应过，会追上你。”
杨沐白看着雪兔号舰体上，那些狰狞的伤痕和恶心的粘液。
再看看程凌在通讯小窗里，那张苍白却依旧冷硬的脸。
一股巨大的酸涩，以及失而复得的狂喜冲上心头。
“好！好！没事就好！”
他用力点头，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们走，去终点！我来开路！看谁敢挡我们的路！”
狂狼机甲稳稳地托着伤痕累累的雪兔号，引擎喷射出稳定的尾流。
两台散发着浓烈虫族血腥和硝烟气息的机体，在身后那颗依旧在崩塌爆炸、如同地狱般的小行星背景下，调整航向，朝着遥远的集结坐标，破空而去。
冰冷的宇宙尘埃被激荡开来，仿佛在为这对从虫族母巢杀出的搭档，让开一条通往胜利的血路。
……
训练营冰冷的合金闸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弥漫着硝烟和汗水气息的战场模拟区。
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干燥的风卷起训练营外围沙石路上的细尘，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疏离感。
程凌和杨沐白并肩站在路边，身边是他们的行李。
程野那辆线条硬朗的军用越野车就停在不远处，引擎盖在阳光下反射着微光。
“兵贵神速”第二阶段的现阶段排名，已然公布。
他们并非拔得头筹，而是排在第十四位。
然而，当名单公布的那一刻，整个星网掀起的巨浪却远超第一名。
直播间的回放被疯狂剪辑传播，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
“史上最疯指挥官！虫巢深处弑母登基！”
“炸穿虫巢！狂狼雪兔的硬核通关法！”
“第十四名？不！他们是唯一把‘路障’物理删除的组合！”
“雪兔指挥官：虫族？拿来吧你！”
是的，其他组合都在绞尽脑汁地绕行、规避、或利用规则漏洞穿越障碍。
唯有程凌和杨沐白，用一场惊心动魄的潜伏、伪装、挑拨、引爆，生生把这片所有人心目中的“死亡禁区”从地图上抹掉了。
就在他们等待程野时，两个熟悉的身影拖着行李箱，有些落寞地从闸门内走了出来。
是邬琼和乐乐。
邬琼依旧顶着那头精心卷过的长发，脸上带着淡妆，只是眼神少了之前的焦虑和依赖，多了一份经历沉淀后的平静。
她身边的乐乐，看起来也沉稳了不少。
看到程凌和杨沐白，邬琼脚步顿了顿，随即拉着乐乐主动走了过来。
空气中飘散着训练营消毒水，以及她们身上淡淡的信息素中和剂的味道。
“队长，沐白学长。”
邬琼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笑意，“恭喜你们晋级。”
杨沐白下意识地想用惯常的气泡音回应，但看到邬琼平静的眼神，他清了清嗓子，只是点点头：“嗯，你们……还好吧？”
程凌的目光落在邬琼身上，依旧是那种平静无波的审视，但少了之前的冰冷。
他微微颔首。
“我们被淘汰了。”
乐乐小声说，语气坦然，没有太多沮丧。
邬琼接话道，语气很轻松：“嗯，在‘破碎星环迷宫’里，我们尽力了。虽然最后还是没能找到那条‘生门’，被能量乱流逼到了绝境，但……”
她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种真实的、带着点自豪的光彩，“乐乐指挥得很棒，几次关键的规避都做得非常果断。我也没拖后腿，机甲操作比预想中更稳。我们发挥了自己最好的水平，真的。”
她看向程凌，眼神清澈：“队长，谢谢你那天在食堂说的话。虽然当时觉得有点……不近人情。”
她笑了笑，“但你说得对，规则就是规则，所有人都是对手。靠别人给提示，赢了也不光彩。更重要的是，靠我们自己摸索、挣扎、最后虽然失败了，但我们真的学到了很多。这比稀里糊涂晋级更有意义。”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干燥的尘土味，似乎也变得清新起来：“而且，说实话，我以前参加这个比赛，很大程度是因为分化成了Alpha，家里觉得我应该去试试，好像不参加就浪费了这个性别似的。我自己其实没什么兴趣，也不知道想干嘛。”
她看向远方训练营高耸的围墙，“但这一路走过来，从深空猎场到兵贵神速，看到你，看到沐白学长，看到那么多为了目标拼尽全力的人……特别是最后这几天，靠着自己去闯，去拼……我突然觉得，也许……我将来高中毕业，也想报考军校试试。”
乐乐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嗯！琼琼说得对！这段经历，太珍贵了！虽然淘汰了有点遗憾，但真的，一点都不后悔！很充实！”
程凌看着邬琼眼中那份褪去迷茫、找到方向的光芒，沉默了几秒。
他冷玉般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那惯有的冰层似乎融化了一丝。
他开口，声音依旧是清冷的调子，却少了些疏离：
“路是自己走的。找到了方向，就很好。”
简短的几个字，却让邬琼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她知道，这已经是程凌能给出的最高认可。
“嗯！”
她重重点头，“那队长，沐白学长，我们先走了。第三阶段加油！等着看你们夺冠！”
“谢了，你们也加油。”
杨沐白真诚地回应。
邬琼和乐乐拉着行李箱，朝着公共悬浮车站走去。
阳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背影透着一种释然和昂扬。
这时，越野车的引擎低吼了一声，程野降下车窗：“凌凌，沐白，走了。”
“来了。”
两人应道，拎起行李走向车子。
杨沐白习惯性地想去扛那个最大的兔子包，却被程凌默不作声地抢先一步拎在了手里。
兔子包鼓鼓囊囊的，里面是艾晴准备的Omega舒缓喷雾和营养剂。
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草药和甜味的安抚信息素气息。
杨沐白看着程凌冷白修长的手指，拎着那个显眼的粉色兔子包，和他冷峻的侧脸形成强烈反差，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嘴角忍不住上扬，赶紧低头去搬其他箱子掩饰。
车子平稳地驶离训练营，将那片钢铁丛林甩在身后。
程野没有多问比赛细节。
只是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儿子略显疲惫但精神尚可的脸。
还有旁边虽然努力坐直，但眼神明显有些飘忽的杨沐白。
“第二阶段结束了，新的规则还没出，正好休息几天。沐白，我先送你回家。”
程野的声音沉稳。
“好，谢谢叔叔。”
杨沐白应道，心里却盘算着另一件事。
他妈妈衣紫前段时间通讯，说今天会回来。
想到这个，他心底忍不住雀跃起来，想跟妈妈好好说说这段时间的经历。
说说他和程凌是怎么在虫巢里杀了个七进七出，说说他是怎么保护程凌的，说说他狂狼机甲的风采……
车子驶入一片环境清幽的高档住宅区，最终停在一栋带有独立花园和停机坪的别墅前。
空气里弥漫着精心打理的花草清香，以及昂贵香氛的淡雅气息。
程野放下杨沐白，便载着程凌离开了。
杨沐白迫不及待地走进门：“妈！我回来了！”
玄关宽敞明亮，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
客厅里，一个穿着剪裁精良的珍珠白真丝套装的女人，正姿态优雅地坐在沙发上。
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保养得极好。
容貌是独属于Omega的精致美丽，气质温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距离感。
正是杨沐白的母亲，衣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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