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敲响了。
秦柚摘下耳机,从椅子上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隋轻就用一个不着调的笑和他打招呼。他什么都没说,让隋轻进屋。
隋轻轻车熟路坐在沙发上,靠着沙发看手机,已经毫不见外了。
不过他好像就没怎么见外过。
只能说更放肆了。
意识到这一点,秦柚关了门走过去,只站在玄关和客厅的交界线,默不作声,视线盯着地板,却像暗潮。
沙发上,隋轻无所顾忌地做着自己的事,很久才注意到秦柚站在玄关口没动静,疑惑地放下手机,问:“怎么了?”
等到他的视线,秦柚的眼神退潮一样移开,不说话——
上周不是他说今天出门玩吗?他连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
看样子真的不记得,因为隋轻带着不是很确定的笑容,又问了一句:“怎么了吗?”
秦柚一言不发回到桌子前。桌子上干干净净,只有手机和刚放下的耳机,还有一只他懒得收、随手用的笔。
他拿起笔,桌上书也没有卷子也没有,甚至连草稿纸都没有;笔握在手中,眼睛看平整的桌面暗自发泄怒意,最后他“啪”地放下笔,转身看隋轻,反问:“不是说要出去吗?”
刚才隋轻问他怎么了他没说,隋轻就没再多问,现在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手机。听见秦柚的话,他才从那种兴致中抽离出来,双眼维持着明亮的情绪,发出一声疑问:“嗯?去哪儿?”
秦柚怎么会知道去哪儿,有了点怨气。
“你想出去玩儿吗?”隋轻问他。
秦柚怨了一两秒,说:“不是你上个星期说的吗?”
“我说了吗?”
这人真的完全不记得了。
秦柚不理人,隋轻稍加想了想就笑出声,说:“那应该就是说了——但是你下周不是要考试吗?”
秦柚:“这周,已经考完了。”
说完还是不甘心,又补了一句:“我给你说过的。”
隋轻带着歉意,连连说:“我的我的,记错了。”
但是嬉皮笑脸让人觉得他不知悔改。
他就那么嬉皮笑脸地把手机收回去,站起来,很是欢快惬意地说:“已经考完了?那太好了。隔了那么多年,现在再去看这些老师乱出的题照样累人,纯坐牢折磨——那走吧,出去放松放松。”
他来的这几次,虽然一直好好陪着人,但秦柚总觉得有点怪。
和他刚来那天比,后面几次他坐在自己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少,一来就下意识看手机;秦柚还不方便让他别看了,因为他不看手机,这屋里真没什么给他打发时间。
现在听了他的话,秦柚也知道那种怪异感从哪里来了——
“坐牢”。
这人安静不了,闲不住,他当坐牢来的。
还委屈他了。
那就委屈着,谁让他答应帮自己。
说要出去,连去哪儿都没想好,每次都这样,就等隋轻突发奇想,脑袋里冒出两个人能一起去的地方。
这次隋轻想了想,嘴一弯,嗓子里带着撺掇的笑意,说:“回你兼职那儿?”
秦柚看了他一眼,就被他带到了那家熟悉的俱乐部。
现在才下午五六点,时间还早,俱乐部人不算多,灯光也是敞亮的白光。
他们走进去,之前一起搭伙演奏的人一下就认出秦柚,趁现在人不多,下台和他说话,问他怎么不来了。
秦柚用了那句万能的“高三”,应对了对方所有问题。
对方讲了几句恭维话,比如“你不在客人都少了点”;但秦柚知道,这并不影响老板赚钱。
然后对方回到那片演出台,和另外几个人随便玩一玩手里的乐器,各炫各的;都有点意思,但合在一起,不知道什么独特品味的人会喜欢听。
秦柚和隋轻坐在一张小桌子的两边,喝的是柠檬水。
“不敢喝酒了?”秦柚问隋轻。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他最近的语气越来越像翻旧账,掺了点半真半假的玩笑和威胁,暗中还有些固执强硬。
隋轻丝毫不察,喝了一口满是冰块的汽水,说:“那倒不是,其实我喜欢喝饮料一点,更喜欢喝水。”
秦柚就问他:“之前不是说没有特别喜欢喝的吗?”
“嗯?是吗?”隋轻现在专注着别处,大概在看演出台旁闲置的乐器,“也算没有特别喜欢的吧,都差不多,只不过在家都下意识往杯子里倒水。”
感觉他连这段话他都是下意识说的,因为话音刚落,他就用看别处的眼神看向秦柚,转口问他:“从这个视角看,怎么样?”
秦柚也看了一下演出台,说:“还行。”
隋轻笑着问:“喜欢在哪儿?”
“……”
秦柚心中微愣,选择喝汽水。
他不回答,隋轻也不问了,嘴角微微含笑,把话题转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上面。
随便聊着,台上的音乐也慢慢褪去了那种即兴的不确定感,开始按照曲目规规整整地演奏起来。俱乐部的灯光也开始缓慢地变幻。
作为一家主要用来听歌和品尝食物的酒吧,灯光要的只是一种让人沉浸其中的氛围,即便哪天演奏的是摇滚乐,也不会闪得人眼瞎。
隋轻偏头看别处的时候,秦柚就在对面凝望他夺目的眼睛;等隋轻回头,他也没有仓皇躲避,就默默垂下眼,看柠檬汽水。
冰块很多,不会化得很快;秦柚的嘴角也像杯子里的冰,看不出来在融化。
中途隋轻起身给陌生人要了一幅闲置的牌。
拿着牌回来,他从斜侧入座,动作流畅利落,赏心悦目;他一边笑一边顺势坐正,接着把牌拿出来,指尖一挑,“哗啦啦”走了一遍牌,对秦柚微微一昂头,问:“玩儿什么?”
秦柚的指腹轻触着打滑的杯壁,摇头。
“抽鬼牌,玩儿吗?”
秦柚点头。
隋轻又问:“几张牌?想早点儿结束还是晚点儿?”
秦柚:“……晚一点。”
“OK,”隋轻一口答应,“还是21张牌吧,要是一局太快可以多玩儿几局。”
说完他就开始分牌、洗牌。
21张牌,抽鬼牌就是这21张牌里有一张鬼牌,剩下二十张是十组对子;把这21张牌发到两个人手里,先把对子打出来,再轮流从对方手里抽一张牌。
如果抽来的牌能和自己的牌凑对子,就得把对子打出来,直到对子打完,鬼牌在谁手里谁就输了。
但是他们没规定惩罚。
秦柚问隋轻不设惩罚吗,隋轻就说随便玩玩就挺开心的。于是秦柚没再说了。
第一局,发完牌一看,秦柚看见了手里的鬼牌,他不着痕迹移开视线。
手里11张牌,两个对子,把对子打出去之后,他就还剩7张,隋轻还剩6张。
第一轮秦柚先抽,反正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现在鬼牌在秦柚手上,他就从隋轻手里随便抽一张,把对子打出去了。
接下来隋轻抽牌。从秦柚手里抽到鬼牌的概率是1/6,不想纯靠运气,就得学会观察对方的动作和神情,判断对方手里的是不是鬼牌。
但隋轻不着急,鬼牌抽到就抽到,还没到决胜的时候,不用耗费精力想那么多。他随手一抽,幸运地避开了鬼牌,两张对子牌被他放在桌上。
到秦柚,他也照旧随便抽、打对子。
接着隋轻再随手一抽,从1/4的概率里抽到了鬼牌。
“……”运气差了点,不过无所谓。
鬼牌被抽走,秦柚有点波动,但很少。他继续随机抽牌,没怎么多想,结果把鬼牌抽回来了。
换隋轻,他还是乱抽,又是好巧不巧地抽中了鬼牌。他忍不住笑了,说:“还能玩儿吗?”
秦柚嘴角也浮现一丝笑意——主要是隋轻笑得让人开心。忽然他眼中闪烁了一瞬的暗光,收了情绪去抽牌。
这次,他没有随机抽了,而是从隋轻手里的牌慢慢遍历一遍,眼睛直视隋轻,明目张胆地端详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细节。
或者不看脸,看他的脖子和喉结。
秦柚这才发现,以前自己看得还是太囫囵吞枣,这张脸的每一个小细节都耐人寻味。有的是骨相和皮相赋予的,有的是气质赋予的。
叠加起来,这世界上就找不出第二个了。
看够了,他才把心思放在游戏上。
随着他的指尖依次换牌,隋轻的神色也有一些变化。虽然隋轻也在藏情绪,但是他玩游戏的神色真的太透彻了,就像透彻的潭水,里面飘了根枯草尖都看得清。
他把手指停在一张牌上,却被隋轻移开。隋轻把另一张牌移到他的手下,眼睛一抬,看过来,俱乐部的光意外照得清他的眼睛细节。
秦柚垂下眼睛,仍然选择最开始的那张牌,拿到自己手中,把对子打了出去。
现在他有两张牌,隋轻三张,鬼牌在隋轻手中。
隋轻也是想都不带想地从他手里抽走一张,对子打出来,就到了决胜局。
秦柚再次审视着他的表情,稍微试一试,毫不犹豫从手中抽出一张牌。
对子放在桌上,他手中的牌清空,没什么情绪的表情像是一种无声的胜利宣言。
隋轻虽然输了,但是笑得更深,嘴硬说:“二分之一的概率。”
并非二分之一,如果他再不上点手段和演技,秦柚有把握把这个看似二选一的概率,变成百分之九十。
自信一点,百分之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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