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跟这些东西死磕上了啊?”
计划第五天,隋轻早就沉不住气了,不坐,站在桌子旁,守着秦柚写笔记。
秦柚没有回话,看到视频里有什么就抄什么。
不小心连水印都抄了,才稍微回神,趁隋轻没注意面不改色划掉。
“不是说毕业证到手就行了吗?一个毕业证至于这么浪费时间吗?”
“……”他抬头,眼里没什么光,反问隋轻:“我在浪费时间吗?”
对上他的视线,隋轻一愣,没再嬉皮笑脸,随即说:“也不是这个意思——那我还是希望你开心一点儿啊,没发现越来越没状态了吗?把六个小时放上面,都不说写歌了,比起什么都不干,哪个让你开心?”
隋轻不知道的是,他现在写歌也不开心。
而他确实有点在意成绩。
不过他在乎的,不是成绩有多高,是不想太低。大学、高中,乃至整个少年时期、童年时期,他都是这么想的。
这个习惯上了大学并没有改掉。
他也确实在意那五十名的差距:为什么别人比自己高五十名,还能把音乐玩好?
他还是想要好看一点的排名。这样就可以像高三一样,用他的成绩告诉别人,放弃学历这条路,走向并不那么适合自己的音乐市场,是他主动选的,不是被迫的。
否则是要被骂的。
被指责被贬低的。
所以他对隋轻说:“我想要分高一点。”
他以为隋轻会问他原因,会再劝他去写歌,会解释他的观念哪里有问题。但隋轻只是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很浅地笑一笑,点头说:“好。”
紧接着又说:“但是你非要这么规划的话,我每天只帮你两个小时,剩下的时间你想花多少都行。”说完坐下了。
“……”
两个小时后,十点,隋轻穿着外套准备出门。换好鞋随手检查口袋的时候,秦柚离开椅子,走到正对门的位置,喊了他一声。
“隋哥。”
隋轻回头给了他几秒钟。
“中午回来吗?”
“应该吧。”
他看着隋轻离开。
如果说,之前他觉得隋轻不会和自己在一起,是因为性取向,那他现在有了更深刻的意识——自己就是吸引不了隋轻。
性取向好像就已经是鸿沟了,但他又没看见谁吸引过隋轻;所以即使是鸿沟,白日做梦一下或许就变浅了。
可现实就是,自己不能成为他留下来的特别理由。
哪怕是朋友。
这是份能把六个小时减成两个小时的友情。
这都不是白日做梦,是他费尽心思做出尝试,被现实教育了。
晚上**点,秦柚给隋轻说,想吃面。
隋轻坐在沙发上,一边放着电视一边看手机,听见他想吃面,抬头看了他一下,重新看着手机,说:“我给你买一碗吧,有想吃的吗?”
他说:“想吃你煮的。”
隋轻继续看手机,然后才说:“现在吗?”
“等你有时间。”
“我一直有时间,”隋轻说,“就看你什么时候想吃。”
“明天。”
“行,”隋轻答应了,“我明天下午去趟超市,晚上给你煮。”
“下午超市关门。”秦柚提醒了一下。
“嗯?出什么事了吗?”隋轻疑问。
秦柚一直观察他,发现他真的无所察觉后,还是直说了:“明天除夕。”
“除夕了?”隋轻看了眼农历日期,“还真是。”
秦柚终于知道他是怎么过节的了。
除夕当天,学习不在秦柚的计划之内,隋轻也没给他煮面。
隋轻从供年夜饭的饭馆里订了饭——说到底,在别人眼里这还是过年,总不能真煮碗面给人小孩儿。菜不多,因为隋轻不爱收拾过夜的菜。
除夕一过,大年初一,秦柚的那些计划还在进行。
八点还没到,他早早坐在餐桌等隋轻。
这餐桌已经没人在上面吃饭了,年夜饭和早餐都是在客厅吃的。
隋轻出门丢早餐的垃圾,回来洗个手就继续坐旁边帮他。
“这个也不会,理解不了。”今天秦柚真的在学习。
隋轻帮他看了一下,“画个图看看呢?”
“好像懂了,但是为什么这么变?”
“网上找变化过程的视频,你悟一悟。”
秦柚找不到讲解视频,只有演示视频,看了一遍,说:“搞不懂。”
“实在明白不了原理,写点题能用就行。”
“这怎么写。”
“高数呗,偏微分。”
“会写但是不太会用。”
“用多了就跟加减乘除似的。”
又一天,两个小时的倒计时从早上八点开始。
“这个不是‘有没有’‘是不是’的问题,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么规定的问题。”隋轻在给秦柚解释抽象的概念和问题。
秦柚不明白。
隋轻只能尽量说得简单一点:“就像正负数,你没必要问世界本身究竟有没有负数;你只需要想一想,负数被创造出来之前,人遇到了什么问题,规定有负数之后,解决了什么。”
“所以为什么?”
“我不建议你搞懂为什么。”
“这又是为什么?”
隋轻就给他解释:“因为你不理解的,是不用于解决实际问题的部分——我还是那句话,你写会儿题看看,大致懂个规则和规律就行。”
秦柚想了想,问:“这不是应试教育吗?”
隋轻又给他解释:“创造这些知识的是少部分人,不是所有人都有创造负数和虚数的天赋,很多人到了现实难以理解的那一步就停了,要么在旁枝末节里使劲钻。应试教育主要在普及这些规则和规律;反过来说,规则和规律比起‘创造’,更容易也更需要普及。”
听完,秦柚问:“应试教育是对的吗?”
这个问题,隋轻回答得就不认真严谨了:“管它对不对,就算对,用的人也经常做不对;反正我不喜欢,教出来的人我更不喜欢。”
“……”
没听见秦柚说话,也没见他有动作,隋轻看了一眼,发现他的表情像是被自己的话波及了,就连忙说:“不是说你,‘不喜欢’不是说‘讨厌’。”
无所谓了,就算喜欢也不是那种喜欢。
“我挺喜欢你的。”隋轻补了一句。
哥,求你了别说了。
他还在纠结那个问题,隋轻就劝:“我还是不建议你搞懂,那不是你该做的事,你要做的不就是把试卷上的题写出来吗?”
“不搞懂了。”
隋轻都还没能说声“OK”,秦柚继续说——
“剩下的时间我自己待,行吗?”
那当然行,隋轻换上衣服出门,把空间腾给他。
隋轻一关门,他就后悔了。
又一天,两个小时倒计时快结束的时候,隋轻对秦柚说了点闲话。
“还记得你高中经常去的那家酒吧吗?一两年前关了,最近换了个名字和地方重新开张,找新人合作——你去吗?”隋轻一边看他写题一边问。
笔尖顿了一瞬间,“那也轮不到我。”
隋轻就带笑说:“经理还记得你。”
“……没时间。”
“真不去吗?这次没带自己的吉他,店里的借一借,凑合用用。”隋轻双目有神地看着他。
笔尖越写越快越写越重。
“那就当去玩儿?”隋轻问了一下。
“我不想去。”笔尖凌厉地划破了纸,就像带了情绪的语气,重重划破空气。
隋轻的视线被纸张破碎的声音吸引过去了,看了眼,收回视线,还是那么笑着说:“那多歇会儿,歇好了想做什么就去做。”
秦柚握着笔不动,紧急想说点什么,用于解释或者补救,一阵手机铃声比他先开口。突兀的铃声一响,他浑身一刺,被吓得眼前一晃,缓过来隋轻已经起身去接电话了。
思绪高度紧张和混乱,让他想吐。
他对隋轻发脾气了——怎么又管不住脾气了?他怎么能对隋轻发脾气?怎么能对隋轻发脾气?
你怎么能对隋轻发脾气??
“喂?”
隋轻一出声,焦虑的思绪没停止,他立马开始幻想电话另一头是哪种人,同一时间手一抽,没拿住笔。
“刚刚手机没在身边,没看消息。”
“几号。”
“行。”
隋轻挂断电话,带着手机过来回消息的时候,秦柚重新拿起笔,加快书写速度,掩饰手部颤抖。仿佛这样就能赶紧让倒计时结束。
“我后面几天出趟差。”隋轻说。
“嗯。”秦柚没问具体几天。
两个小时结束,隋轻没起身。秦柚等了会儿,见隋轻还是没有起身的样子,就喊他:“……隋哥。”
声音在微不可察地发颤。
“嗯?”隋轻回着消息应声。
“你带我去吧。”
“嗯?”隋轻一条一条回复那些消息,“出差吗——还是说那家店。”
“店。”他没法多说一个字。
“行,等你有空带你去。”隋轻弯着嘴角说。
不应该是等自己有空带自己去,明明接下来要出差的是隋轻,应该是自己等隋轻有空,隋轻带自己去。
自己整个假期从头到尾都有空。
隋轻为什么要顺着自己?因为自己闹情绪了吗?
这一天他几乎都待在房间。夜深了,房间门紧闭,秦柚等待眼睛自主闭上,再一睁,隋轻出差去了。
又只剩他一个人。
他终于没再拿起那支快写完的笔,一个人待着,打开电脑,安安静静重新写歌,把那些浮躁失控的情绪压下去。
这次隋轻出差不久,只有几天。等他回来,秦柚的计划不了了之。
他跟着隋轻去了一趟新的俱乐部——或者说含音乐表演的餐吧。听了几首别人演奏的曲子,吃了点没味道的食物,忍着不适,煎熬地等着隋轻把自己带回家。
隋轻让他玩一玩音乐,他摇头说不想。
隋轻说那想了再做。
可他不是不想,也不是不做;是想做的做不到,不想做的不得不做。
隋轻不明白吗?隋轻怎么会不明白?
回去以后,就像之前的几次假期一样,他写歌,隋轻时不时待家里;隋轻在家的时候,他要是有点心情,就玩一玩以前玩过的游戏,要么去打打球。
时间像被加速。
一眨眼,寒假结束了,大二下学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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