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开出一朵曼珠沙华》
文/二十岁冬
写于2024.3.12
老板娘将称好的荔枝递过来,张青蔓刚将手里试吃的一颗荔枝塞进嘴里。
荔枝是昨晚列的购物清单第一项,留在最后,张青蔓精挑细选了好一阵,刚刚试吃的香甜还留在唇齿间。她弯了弯唇,想着绝对是一个完美的选择。
张青蔓接过袋子并道了声谢,随即又将荔枝放进身旁的推车里。
她看着车里的东西点了点,估摸着齐了,提步要往车站方向走。
身后传来喊她的声音。
“嗯!”张青蔓提高音量回了一声,扭头确定声音的来源,是斜对面小卖部的阿木哥,他面前正站着个举着手机也看向她的男生。
滕常宇斜挎着一只黑色的包,身上背着摄影装备,翻好照片找了个合眼缘的当地小卖部老板问了一嘴。
小卖部老板说了声稍等,扭头望了几眼,视线落在一个女生的背影后喊了几声。滕常宇跟着望过去,那女生恰好转过身。
滕常宇这会儿才望见完全的张青蔓。
她穿着一件米色针织收腰短上衣,一只像是手绘的蝴蝶落在胸口的位置,下面搭了一条墨绿色的直筒牛仔裤,脚下踩了一双黑底板鞋,衬得整个人高挑。她扎了一个侧边的麻花,乖乖地垂在她的右边,发尾别了一枚蝴蝶状的夹子。
张青蔓拉着一辆露营车站在路边,反应过来就已经拖着车往这边走了。
“小蔓,这帅小伙举着照片问我是哪,我看了眼这不是你们那吗?恰好你在,就寻思着让你顺路带一下。”阿木哥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着。
张青蔓突然转头看着他。
滕常宇一下子望入她的眼底,一对好看的大眼睛,似是有光忽闪忽闪。
张青蔓指了指他的手机:“我能先看眼你的照片吗?”
话音刚落,对面就将手机举到她眼前。照片里是一汪清池,周围围满了斑斓的花。张青蔓认出那是她很久之前无意间发在网上的照片,心里对阿木哥说的地方有了个底。
张青蔓点着头抬眸看他:“这就在我们那边,就是过去的路上会有点辛苦,你可以吗?”
她的外表看着明艳,芊芊细腰看着盈盈一握,声音却软糯温吞,滕常宇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听到后话又无所谓地笑笑:“完全可以,麻烦了。”
张青蔓明了,边走又边交代:“阿木哥,今天拿给你的铜锣烧趁新鲜的时候抓紧吃。”后者应了声便又转身去忙别的了。
滕常宇扯了扯设备包,提步跟上张青蔓的步伐。
他看见她就那么拖着满满当当的露营车,在他想要帮忙时还是睁着那对笑盈盈的眼睛,看着他直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
四月的多乐镇微微凉,时而下阵雨,多晴天。
下了大巴车,张青蔓抬头看了眼快要落山的太阳,加快了步伐。
昨天刚下过雨,今天的太阳未能将山路全部晒干,还是有些泥泞。张青蔓在前头拉着露营车卡在一个坡上,感受到车尾传来的推力,她借着这个力成功上坡。她抬头想要道谢,笑着看向滕常宇。
在回来的路上她就提前交代了不少多乐镇的情况,怕这个一看就是从外头来的帅哥不适应。而此刻,她却看见男生眉宇舒展,丝毫没有犯难的意思,而且也全然不嫌弃自己早已淤泥遍布的白鞋底,很专注地帮她推着车。
张青蔓眼眸晃了晃,看着男生身上穿着一件看着就价格不菲的褐色毛衣,搭着一条黑色的工装裤,毫不介意地将黑白相间的运动鞋踏在泥泞的山路上。多乐镇很少来人,多是镇里自己的人,偶尔隔壁城镇商业街的阿木哥会上来,而剩余大部分人都会被这里的路况与环境劝退,从不曾尝试往镇里走。
就在这样不太好走的路况上,双方才算来了一个正式的彼此介绍。
张青蔓扯了扯自己扎皮肤的碎发:“忘了介绍,我叫张青蔓,弓长张,青春的青,草字头的蔓。”
滕常宇从推车的轮子上抽出视线:“我是滕常宇。滕王阁序的滕,非常的常,宇宙的宇。”
张青蔓了然地点了点头,又作为东道主,主动说起一些多乐镇的情况。
多乐镇位于西北面很偏的地方,发展比较滞后,与外面几乎隔绝,但张青蔓介绍它为世外桃源。
那里有很多没有人来发觉的美景,却成为她人生的疗愈剂。
与多乐镇连接的就是刚刚采购的那条属于隔壁城镇的商业街,但是从那里出发,需要乘坐一辆一天只有两个班次的大巴车,还有走过一条比较崎岖的泥山路。再走过几分钟的石板路,就能够到多乐镇。镇里很多人老的老,走的走,却只留下了几个小朋友和来到这居住多年的张青蔓,还有一对自愿来帮着张青蔓打理杂事和学校的夫妻。
张青蔓说,多乐镇大多的房子都很老,并且都空了,还剩最靠近下山路的一座院子和院子后的几间老屋有着生机。
兴许是春天的缘故,滕常宇亦步亦趋地跟在拉着露营车的张青蔓后面。
这样说着,他们穿过绿色林荫守护的石板路,滕常宇就看见了挂着块“多乐学院”牌子的院子,从门外就可以看出不一样。
在张青蔓的形容里,不难听出她描绘了一个有爱的多乐镇,但建筑呈现的还是一个老旧房屋的状态。
但不是。
多乐镇有一座春意盎然的院子。
至少在现在,他来到的,四月的多乐镇。
-
张青蔓推开那扇复古的院门,想抬着露营车迈过不是很高的门槛,滕常宇已经很自然地在后面先她一步抬起。
迈过门槛,那座春意盎然的院子终于以全貌落入了滕常宇的眼中。
张青蔓轻车熟路地走到门边换了一双白色的洞洞鞋。
“东西可以随便放。”张青蔓嘱咐。
她加快动作丢了一句“稍等我一下”,就跑向了最靠角落的那间屋子。
滕常宇来不及点头她就消失在了视线里,他开始好好打量这座院子。
院子很大。
整个屋子弥漫着古色古香的韵味。
张青蔓走进的那间屋子窗户敞着,可以隐隐约约辨出那是厨房。门口不远处摆着一张窄窄的长桌,围满了七只小矮凳,还有一把摇椅,桌旁支着一个画架,桌上的颜料盘就那样摆着还没清洗。厨房的上面是一个露台,矮矮的阶梯往上连着一座茶室。茶室屋顶被一颗像是从后侧长出来的树盖着,轻轻地搭在屋顶上,绿意盎然的韵味又浓了几分。
再往左边走,有并排的三间屋子,暂时看不出它的用途。再过来的一间屋子,与它们侧连着,但是门堪堪合着,窗户敞着却拉上了窗帘,看不太清屋内的情况。再边上往外延伸留了一大片空地,有些运动器材与设施。院子也不是四周全封闭的,一边连过去一大片草地,与院子隔着一片矮矮的木栅栏,上面围满了红色的玫瑰。
连排的屋子前面空地很大,滕常宇站在靠近门口的一角,距离它们还有一大段距离。
院子的生机盎然不止靠那些绿树与玫瑰,还有一支支养在透明的酒瓶里的各色各样的花。那些花多数都集中在一座手工的架子上,还有些三三两两地躺在院子的各个角落。
等院子大致看完,张青蔓手上握着一把刷子跑向了他,扯着他的袖子走到水井的边上。井的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水龙头,她接上水管,突然就蹲下举着刷子贴近他的鞋边。
滕常宇迅速地夺过刷子,有些局促:“你起来吧,我自己来就好。”
张青蔓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状态懵懵地举着水管往他的鞋边冲,俩人就这样顺势搭配着做,出乎意料配合默契。
张青蔓看着滕常宇熟练地刷着鞋子,有些意外地看着她猜想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公子。
想到他刚才那副不好意思麻烦别人的紧张样,张青蔓莞尔:“等会我带你去房间,你想去的地方我晚点再带你去,暂时没什么时间。”
滕常宇听言扭头望她,兴许是觉得有些耽搁人家的事,答应了带他来这,却没法及时去,张青蔓眨了眨那双眼睛,渐渐含了些笑意与抱歉。
他嘴角勾了勾,刷完最后一个边,直起身:“没事,这几天在你们这借宿才是麻烦你们了。”
滕常宇挑了个眉,右手收起那把刷子,曲着的手指更显骨节分明。他的另一只手挎了挎肩上的包,然后习惯性地将手揣进裤袋。微风吹过的时候,他的发丝抖了抖,落得他整个人更加张扬,却不显痞相。
张青蔓带着他走进厨房后面的一间屋子。房间干净整洁,一张榻榻米落在墙角,一张贴着窗户而居的书桌,书柜旁空了一个区域,稳稳躺着一张懒人沙发。空间不是很小,却无处不是温馨的感觉。
看起来是挺忙的,她尽可能地将待客之道做到最好,随即又急匆匆地离开。
滕常宇大致收拾了下,便随地欣赏起这个院子来。
这回才算看到了这个院子除张青蔓以外的人。
-
张青蔓一边挽起袖子一边走到流理台整理买来的食材。
“嬢嬢,今晚汤就不炖了,我煮锅玫瑰荔枝奶。再做一大碗炸酱面吧,当菜吃。”
被叫到的秀茵嬢嬢正在灶台那翻炒着辣椒炒肉,听见声音便连声应着。
“阿柴叔今天还没回来吗?”
秀茵嬢嬢扯了扯被勾住的围裙:“大概是收获多着,遍地的草药让他眼花缭乱呢。”
张青蔓听着和秀茵嬢嬢笑作一团。
厨房逐渐步入正轨,冒出几缕烟火气。张青蔓左右开弓,一边掌着炸酱面,一边熬着玫瑰荔枝奶。
将近六点,多乐镇才堪堪变暗。
“记得把那边的灯点亮再玩!”一道女声传来。
那间拉着窗帘的屋子出来人了,跑出来五个三四年级样子的小朋友,往运动场地去。
滕常宇被人一撞,是一个抱着篮球的小男生,他显然是知道自己不小心满脸紧张:“对不起哥哥!”
声音很稚嫩,喊得滕常宇止不住扬起嘴角,他揉了把他的脑袋:“没事,去玩吧!”
那道女声的主人也看见了他,是个和张青蔓截然相反模样的女生,看见他时倒也没显得惊讶,两人点头以示招呼。随即又相向离开。
滕常宇照着记忆往石板路那边走去。
-
天已经完全进入黑夜。
滕常宇从山脚下举起摄像头攒素材,走到石板路的尽头,就看见张青蔓微微踮着脚,在点最后一盏燃油灯。
他也惊觉不同之处在哪了,离开时的那段路突然亮起微弱的暖橙色的光。
脚步声窸窣,张青蔓盖上盖子,转头看向他时,光落在她的眼底,她眉眼弯弯,眼眸带着笑意亮晶晶:“回来啦,晚饭点已经过了。小朋友们没办法让他们等。饭我已经让秀茵嬢嬢热在锅里了。走啊!”
她不停向他招手,语气里带着雀跃。
滕常宇心脏一滞,一阵突然的涩意伴着暖流涌上心头。
到院子还有一段路。
路上滕常宇随口问了句燃油灯。
张青蔓却是毫不介意地解释很详细。
燃油灯点燃,光亮了一段路。
阿柴叔时常为了生活要上山一天,大多时候回来已经夜色很晚。
多乐镇的人不多,只有多乐学院这一大家子人,彼此照应。
滕常宇走到厨房门口的长桌上,秀茵嬢嬢就端着炸酱面和别的菜放到他的面前。他跟着张青蔓喊了声嬢嬢,道了谢。
柴清雪将刚热好的玫瑰荔枝奶端过来给他倒了一杯:“这口,别的地方喝不到,我们青蔓做喝的好喝,做吃的好吃。欢迎来到多乐镇啊,滕......”
张青蔓忍不住笑,提示到:“滕常宇。”
“是是,欢迎来到多乐镇啊!滕常宇。”柴清雪落落大方地重新说。
“这是柴清雪,阿柴叔和秀茵嬢嬢的女儿。”张青蔓替他们介绍。随即又指着那边正在草地玩的小朋友们,愣了会:“日后,慢慢再认识吧。”
仨人的年龄相仿,自然也是熟络地快。
谈话间,秀茵嬢嬢又添了碗小菜在他的眼前:“多吃些!来了多乐镇就多些喜乐,有时间的话就多待些日子来啊。”
霎时间。
不远处跑着的孩子们也突然喊道:“哥哥!欢迎来到多乐镇!”
滕常宇突然明了了那一阵说不上来的感觉。
多乐镇的人自带亲昵感,不会让你觉得是外乡人来旅游。
而是。
我又何尝不是多乐镇的人。
自在与熟稔,便让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
直到多乐学院都进入了睡眠状态,滕常宇也未见过阿柴叔。
已经是凌晨,滕常宇搓着头发,重新坐回长桌前,在暗暗的落地台灯下鼓捣着剪辑软件。
院子外突然传来点响动。
滕常宇搓着头发想过去一探究竟。
张青蔓不知怎么带着还湿的头发睡过去,忽而喘不过气,不久又被身上的疼痛感惹醒。
她驾轻就熟地走那长长的一段夜路,在阿木哥店的转角,有一个小小的冰箱,是特地为她留的。
她不止一次需要冰箱里的柚子酒撑过漫长的夜。阿木哥却从不过问,只是默默为她安置了一个小冰箱。
张青蔓就这样慢慢走回了多乐镇。
院子门突然开了。
一道人影迈过门槛走进来。
滕常宇就看见张青蔓一脸懵的表情。
她和白天已经不是同一套装扮了。
一头微卷的中长发,垂落在肩上,看得出是刚洗过的样子,还有几缕未干。身上是一件浅粉色的纯色短袖,照样有一只手绘的蝴蝶,这次是落在心口的位置。下面是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脚上还是踩着白色的洞洞鞋。
张青蔓左手举着酒瓶,一根吸管咬在嘴里,右手挂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两个一样的酒瓶。
滕常宇见状想起下午。
“这些养花的酒瓶都是捡的吗?我在屋里没见到有放酒。”
女生听言就顺杆爬:“嗯,捡的。”
他右边眉毛扯了下,眼底有一种了然的笑意:“这些,也是捡的?”
张青蔓嘴里还吸着柚子酒,举起右手的塑料袋在他眼前晃了晃,睁着眼胡说八道:“捡的呀!”
张青蔓喝完最后一口酒。
随后又不知道哪里来的花,又养进了酒瓶。
滕常宇弯着腰看她插花。
张青蔓忽而转头,两人靠的极近。
“滕常宇,带你去清池花圃吗?”
她的眼神清亮,许是没有喝醉的。
一股柚子香飘进他的鼻尖。
滕常宇恍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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