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随师兄，要不你去那几座山看看吧？”女子几次抬头打量天色，而后温柔地引导同行者。
“嗯？好，”沉浸在和爱慕的人同行喜悦中的青年回过神。
小师妹，你自己小心，”方续随拿出一道灵符，“若有不对…”
白寻真亲昵地靠近，接过它的同时，皮肤轻轻刮过青年指尖，笑得甜蜜，“知道啦。不过，就算有什么，续随师兄也会第一时间来救我的，是吧？”
方续随骤然抽回手，不自在地用指腹轻蹭鼻子，眼神乱飘，“当、当然，我先走了，小师妹。”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即使袍角翩飞也全无气势，反倒彰显出落荒而逃的狼狈。
在方续随背后。
让他面红心跳的人抖抖符箓，脸上充斥着一种不知由来的讽刺。她的嘴动了动，无声道：“真奢侈。”
很快，青年的背影逐渐消失。
白寻真沉着脸，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面方形银镜，又引了一滴眉间血落于镜中。朱红色泽如病毒般扩散，迅速将整面镜子包裹。
白寻真手持血镜，念动法决，“因、离、溯、寻！”
这四个字似乎蕴含了某种古老的力量。它们如约而至，在她的双目中迸射出赤色流光。
下一秒。
“噗——”女子浑身一颤，口吐鲜血，“咳、咳咳，江狸疯了吗？居然真的把他给！？”
冰天灵根，雪魄真脉，二十六岁的筑基后期，自心山掌门弟子，身负天道气运，极信任她…
往日选择宁非的原因一个一个蹦出来，仿佛在取笑自己。她越想越气，怒急攻心，唇角又溢出一道鲜血。
“十年…十年…！”白寻真的胸膛剧烈起伏，神情狰狞，“十年辛苦一朝东流，竖子怎敢！？”
是，自己是挑拨了他们二人的关系，可那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谁曾想江狸竟会痛下杀手？亏得他自心山名满云辽，首席弟子却是这般小人！
惊怒之中，白寻真下意识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又在心里把江狸从头到脚骂了个透顶。
勉强冷静下来后，她伸手拭去法镜上的朱色。望着镜中的面容，她神情凝重，仿佛在做一个重大决定。
片刻后，衣衫落地，却没有什么香肩半露、玉体横陈。
锁骨往下两寸处异象突生：洁白皮肤转为透明，血管经脉清晰可见，宛如长在深海的磷虾。
白寻真平静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呼吸间，她的心脏从未跳动。
她喃喃道：“没时间了，即使是以身为祭…他的资质，值得用上那东西。”
——
自模块出错后，江狸总有触碰这个人的念头。他伸出手，在那双睁开的眼旁轻抚，问道：“你要报仇吗？”
尸体不语。
只黑暗中，有窸窣杂音传来。而后，一对冰冷的东西搭上了江狸的肩。
他懵懂地回头望去，赫然见到一只漂在空中的厉鬼。它长着尸体的那张书生面、桃花眼，眉目温润，只有一双红瞳不一样。
它们仿佛蕴含着极端的仇恨、痛苦，正眨也不眨地盯着江狸，简直像是两颗无机质的玻璃珠。
只此一眼，江狸好不容易处理的程序又开始异常输出。
双靥生霞。
“是你…”厉鬼缓缓开口，没有注意到眼前人的异样，声音沙哑，“回到了这时啊。”
“什么？”青年迷茫地偏头，露出颈间绷带。
宁非冷漠地俯视他，俯视这张曾经痛恨而后淡忘的脸，俯视将要到来的追杀、通缉、唾骂，俯视这个因一时嫉恨便毁掉他整个人生的凶手。
很快，他从记忆深处翻找到江狸求饶的画面。当然，具体情形已经模糊，只有弑水剑刺入□□的触感无比清晰。
啊…是了。因为他那时神智不全，还被江狸阴了一手——将此时发生的事放映在宗门上空——自己在无数人的面前虐杀了仇人。
虽然此事疑点重重：为何江狸会去见失踪数月的宁非？宁非又怎么会用鬼修手段？失踪前与江狸修为差了一个境界的人，为什么能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但杀害同门的证据确凿，自心山的通缉令很快下发云辽境各国。
只能躲躲藏藏，实在是一段辛苦的日子呢。
宁非漫不经心地想。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你…”厉鬼打量着江狸，察觉到此刻与记忆有所出入，“距离我死，多久了？”
他这么问了，并没希望对方有所回应。
江狸应该会惊恐地后退，叫唤什么“不能杀我”、“你怎么会有这等修为”。
宁非垂眼看他，等待着属于江狸的那份求饶。
“七日，”眼前人却没有任何逃跑的**，只是眼神有些飘忽，“今天是你头七。”
“头七？”
时间不一样，而且江狸的表现也实在奇怪。沉思几秒，宁非选择了最熟悉的做法。
他冷漠地将手挪到对方的颈项，微微用力。
这时——
“宁非…我知错了，”江狸按住厉鬼的手腕，表情真挚，“那日是我口不择言，我并没有觊觎你的灵根，也不想要你的弑水剑。我只是…只是…”
啊，对，灵根，还有弑水剑。
被这么一提，宁非才想起它们。
也亏得冰灵根被挖走，后来身体才能转化得那么彻底，连一丝选择的余地也不留。
但现在，宁非感受着魂体可调用的灵力，有些惊讶，“你没挖了它？”
“它？什么？”江狸一脸困惑。
“灵根。”
厉鬼感受着手掌下传来的体温，还有江狸纯良的眼神，有些怀疑这人神智不清——他知道自己的命脉正被别人威胁着吗？
“没有，”B-4086诚恳地问，“…为什么要拿走？”
实际上，要不是理智模块告诉他不能说，他很想接着问：现在拿走还来不来得及。
不不不，不对，节奏要把握在自己手上！再让宁非问下去，肯定要兵刃相接了。
趁他还没有出声，江狸马上接着之前的话题，将准备好的腹稿倾泻而出：“我不会拿的，我不是嫉妒你，也不是真的想要你的东西。”
说谎。
“我只是…只是爱慕你，但我不知道如何表达，反倒把你越推越远，最终酿下大错。”
骗子。
红瞳的厉鬼直视青年双眼，看着记忆中模糊的面容重又清晰，并以一种荒唐的理由回答了他曾执着的问题。
可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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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心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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