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提，面前的这个人似乎很中意他的这副外貌，只要他装得乖巧一些，再稍加引导对方，可能会套到有用的消息。
狼果然咬住了这个诱饵，他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谨慎而快速地瞟了一眼四周之后露出一脸愁苦的神色，小声地，有些犯愁，还有些纠结地对他说道：“我确实在这里待得比较久，这一点毋庸置疑，只要不是公司里的新人基本上都知道我，就像大家都知道孔峻熙一样。我也算是小半个帝盛的LOGO了，虽然影响力比不了孔峻熙那个家伙。”
“因此，这里各方面的情况我都比较了解。这里对新人不友好，但这不是公司的错，这一行整个市场都是这样。不过你要是有能耐，这些都不算什么，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这是真的，娱乐圈里有不少靠努力养活自己的小演员，他们可能不算特别有名气，但是不胡作非为好好生活的话，赚到的钱够生活好几年了。”
他停了停，似乎是在整顿语言，过了两秒又说道：“你来这里如果是来玩的，只是想体验一下这个职业，或者只是听别人说了什么，自己又看网络上那些主播赚的多还来钱快，那么我不建议你来，甚至不建议你入这行。”
“我这话虽然有点难听，但是在很认真给你建议，并没有伤害你，排挤你之类的意思，所以不用多心，待会儿我会给你解释为什么我会这么说。”
灿灿的心却往下沉了沉，说实话，他倒宁愿对方是在排挤自己，因为他如果是为了他好的话，他就不得不把签约的目光放到下一家公司了。
商氏的经验让他不是很相信一个人会对很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生存的对手、陌生人提供太多纯良的善意，同学之间尚且不能保证互助友爱。
除非，伸出手的这个人是个傻子。
世界上不缺傻子，他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因为没有真的遇到过，所以不愿意说服自己去相信陌生人的善意，他倒是相信这个大世界一定存在善良。
天使祂不相信善良，却又忠实的信奉着善良。
多么残忍，多么可怜的天使。
没想到他的沉默却阴差阳错的让任东未误会了，他看身边美貌的青年不说话，原本清亮的蓝色眸子里还多了一些沉沉的色泽，以为这头初生的纯洁小羊羔被自己尖锐的话给伤害到了，只好把准备说完第二个选项再解释的理由给提前了。
啧！奶娃子真是麻烦！任东未心里有些烦躁。
他努力做出和颜悦色的模样，压抑着心里跟广场里的地喷泉组群一样间歇性上涌的彩色垃圾情绪：“这里的环境我也说了，算不上是友好，会让抱着一颗玩耍心态，想要悠闲过小日子才来的人失望的。”
“没有强大的心态在这个地方待不下去，可是到时候你的合同都签了，退一步就是违约金，大几百万，有几个人出得起？”
“出得起的，人家也不屑于来这种连牌子都不知道挂没挂的小雷音寺，所以我才说要是没有相应的心理准备，抱着跟半吊子一样愚蠢天真的梦想入行，会死得很惨，会被这个跟老鼠洞一样的地方阴森的风气给折磨得一蹶不振。”
“有些东西你不签进来是看不见的，剩下的就不能给你多说了，不然对我自己不好，这里到处都是耳朵，*！”
他骂了一声，特地注意了一下灿灿的脸色，见他还能接受，准备在继续剩下的话题之前先来个小插曲让气氛轻松一下，免得这只雏鸟待会儿觉得气氛太压抑，聊不下去先崩溃了，他还得负责收拾他掉了一地的情绪。
他问道：“你是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啊？以你这外形，去影视公司做艺人都够格了。”
灿灿有些尴尬地挠着头，声音小小的：“因为这里包吃包住，合同还受劳动法保护。去大公司的话听说需要门道，而且没有后台容易被欺负，很难干下去。”
“我还打听到大公司那边不缺好看的人应聘，像混血啊，外国人啊，这些都不算什么优势。那边什么厉害的人都有，我即使去了也活不下去的。”
“拼爹的地方我却只有自己一个人，从气势上就已经输了，而且那种地方的违约金只会更贵。我听说光是普通的，不算红的艺人，都是按进公司的年份开始算，一年赔几百万。”
“所以这里对我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我还是得再看看。”
任东未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看我这脑子，居然给忘了！你家条件不好来着，那这里确实是个好选择，帝盛基本不卡新人，各方面的条件只要不是太离谱就行，这里很好进。”
“我们这里就是这点好，最起码能保证你们的基本生活。”
他说完又充满歉意地看着灿灿：“我们不聊这个了，继续刚才的话题吧，一直围绕着你的家境讲挺不礼貌的。”
灿灿点了点头，虽然他知道钓鱼这件事急不得，但还是很想知道他好奇的那些问题的核心解释是什么。
“那种抱着来玩的心态入行的人，之后除了会过得比较辛苦之外，还会有很大的心理落差，人很容易变得抑郁。”
“除此之外，你要是真的想做主播，想做出点成绩来，想给家里赚钱，或者是别的任何有实际价值，能帮到你，给你带来好处的理由，那么这里会是个锻炼你的好地方。”
他说着做了个双掌合十的动作，“就像大冬天在瀑布底下打坐，这样做可以增强修真者的筋骨，但是去玩儿的话就不行，死在瀑布底下都有可能。”
“而且，就算是在这一行里，别的公司招人都挺严格的，小公司又绝对不是个好选择。只有我们这里愿意给很多普通人一个机会。你既然来应聘，应该看过了宣传单，知道这是帝盛能快速蹿红的一个重要原因。”
灿灿笑着说：“因为它照顾到了‘民’心。”
任东未点了点头，嘴上却没有停下：“所以如果是真心想干主播这一行，并且做好了吃苦的准备，家庭条件还不太好，那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这里。真金子不怕火炼，真金刚也不怕磨刀石，你哪怕是把这里给当成跳板用也行。”
“有些大主播就是在这里拼杀出名气，再被挖去别的公司，就可以过得很不错了。环境恶劣和竞争大也有好处，就像大浪淘沙，这是这个平凡的世界里最容易出宝石的方法。”
他喋喋不休，仿佛攒了二三十年怨气的老保姆。说完这么一通，他又顺手搭上灿灿的肩膀，双眼极其认真地看着他：“我身为行业里的老前辈，公司里大部分主播的老大哥，最怕你们这些准备入行，又不懂主播行业内幕的新人觉得这是一条发财的捷径。”
“对于有头脑还很有能力的人来说确实是这样，但是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不了解内情就盲目的跟风入行，下场往往不会很好。赚钱要是真的有那么容易，世界上已经遍地是主播了。”
灿灿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
就像很多人觉得商业赚钱，就一头热的扎进来，结果最好的情况无非是堪堪不亏本。大部分人做不了多久就得放弃，更有一部分人还会亏欠一屁股债。
任东未双手叉住腰，西装上衣下摆被堆起来，露出他劲瘦的腰。灿灿觉得有些意外，这个人看着一副不着调，做什么都不靠谱的样子，居然有好好的保持身材，从他的手背肌肉和整体的身形能看出来这个人天生就瘦，但是还坚持健身保持身材，虽然……健身的力度可能不太大。
他对这个人的印象稍微改观了一些。
任东未：“做这行啊，就跟很多屎人觉得高中那些学特长的孩子就是走捷径一样。有的垃圾愧对自己主播的名头，什么都不了解就对着一个手机胡说八道。”
“我有一次做栏目，接触了几个学特长的高三孩子才知道，他们平时又要练习专业又要复习文化课，比普通文化学生辛苦了不止一倍。”
“主播也是一样的，这一行有这一行需要吃的苦，而且还是在竞争压力最大的帝盛，难熬的事情只会更多。”
“我们这些做出成绩的是少数，大部分的人连养活自己都不行，他们的模样、才艺什么的明明都不差，但是平台不给推流，你没有运气，就是不红，没辙。”
他喋喋不休地：“在这一行，昼夜颠倒，作息不规律，欠贷，被造谣，被铺天盖地辱骂……这些都是常态，做这一行的人很容易生病，身体的病和心理的病都有，有的主播被骂狠了，想不开直接挑个高楼跳下去了。”
“要么就是人还活着但是废了，连手机都不敢打开，一摸电子产品就身体带着脑子一起哆嗦短路，干蠢事。”
他低下头，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唉……”
这一声里含着无数的辛酸和无奈，灿灿因为他一反刚开始的态度，大开话闸给自己说了这么多而感到惊讶，同时还因为他说的内容有些动容。
任东未这一通极其认真的分析，让他心里警惕的琴弦再次放松了一些。他觉得这个主播最开始那通吊儿郎当的模样只是在自我防备，其实他很有可能是个不错的人，是个……好人。
他不能肯定，但是觉得自己没有猜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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