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夹看到妈妈的神色中含着苦涩,陈小玲说:“耳朵,你之前的名字太随便了,你那个爸爸给你瞎取名字,妈妈给你重新想了一个,左迩遐,闻名遐迩的迩,同样也是这个遐。”
耳夹兴奋地在手心里比划着自己的新名字:“左迩遐,这个好听,妈妈什么时候带我去改名字啊?”
回答他的是陈小玲的沉默和一副悲伤的眼神。
那天,陈小玲是抱着不舍的心情离开的。迩即近,遐即自由,即遥远,她知道要离开儿子了,却还是希望孩子可以离她近一些,所以为他取名为“迩遐”,既提醒自己和儿子被迫分离的事实,也希望孩子可以自由成长。
因为自己没有办法陪在他身边,好歹可以让名字代替自己在最近的地方陪着他。
后来姨妈带着耳夹改了名字,就有了他现在的名字。
耳夹一直以为妈妈送给他一个新名字作为饯别礼物之后就彻底割断了过去,抛下他跟另外一个男人走了,心里从此变得灰心丧气。
但是聪明如他,却忽略了母亲走之前戴手套的时候,并没有摘下手上她跟左江石的那只婚戒。
说着隔断,其实只是被迫压下了所有的感性,用对孩子的爱来强行让自己变得“强大”。
爱过的心,怎么可能忘记旧人,人永远都不是冰冷的机器。
姨母通过自己的努力,家境在当时的普通人中间还算是不错的水平,即使没有陈小玲二婚后的接济。
耳夹在姨母家里长大,哪怕衣食无忧,却也因为母亲抛弃自己的痛,即使已经得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平淡幸福,也永远没办法补足最后那百分之一的开心。
他的笑永远是凉薄虚假的,不达眼底,因为母亲昔日的抛弃成了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里,拔不出来。
让他一直在痛。
人永远没有办法得到百分之百的幸福,拥有瑕疵的艺术品才是最完美的,这符合了三维的物理定律,就像断臂的维纳斯。
我们总要承认自己的不完美,才会逐渐变得完美。就像勇于承认过错,才能进一步成长。不肯走出思维的“井”,就会被困死在其中,孤独终老。
但或许,傻子的一辈子也是幸福的。
知知为福,白痴为福。
一个圆满,另一个看似一片空缺,其实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圆满,就像天然的琥珀和钻石,都是令世人追捧的无价之宝。
两者合一,皆为圆满,是为幸福。
耳夹经常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才会让妈妈抛下自己,后来他发现了,是因为家里太穷,妈妈跟着他们父子受苦了。
想要生活得好一点没有错,尤其是从小一直没有怎么经历过过于贫穷日子的妈妈。尤其,妈妈曾经是花魁,仅仅从物质条件上来说,她一个人就把自己的生活经营得相当优越,这么看来,跟了爸爸之后,妈妈的生活降级严重,是真正的公主下嫁,天鹅跌入了泥潭里。
好在妈妈现在洗清了一身的泥垢,重新以雪白的宠儿姿态飞向了天空。
他该祝福,耳夹心底对于妈妈的离开是祝福的,但是情绪层面,他又有些使小性子,总是还记得,自己是妈妈的孩子,是她不惜抓起菜刀砍人也要保护的孩子。
所以,一直以来,他又难免觉得落寞。
总结出来根本原因之后,耳夹有了一个愿望,一个很现实的愿望,那就是赚大钱摆脱一直以来糟糕的人生,如果妈妈愿意,他可以把妈妈接回自己身边。
至于那个看在血缘关系的情分上,勉强还能被称作是“爸爸”的男人,他早就把他从自己的亲谱上清除出去了,以后不会再管他。
他很清楚,哪怕家里有钱,父亲好赌成性,家里的生活只会变得更加糟糕,父亲会变得奢靡无度,说不定还会放低底线,沾染违法犯罪的事情。对于妈妈来说,那又是一场更大的灾难,说不定还要因为父亲犯罪而被连累入狱。
清白的妈妈会被父亲毁掉。
人渣是不会因为物质条件而改变本性的。
他不清楚妈妈现在过得幸福不幸福,但是那天来接她走的那些男人留给他的印象并不好,看上去一副土匪和地痞帮派的架势,他很担心妈妈再嫁以后的情况,但是姨妈什么都不肯对他说。
所以自从妈妈离开了自己之后,耳夹就一直很希望能赚到大钱,如果可以,他希望给妈妈真正的“自由”。
高中毕业之后,又成长了很多的耳夹反复思考着母亲的事,又因为生活中出现的很多跟母亲有关系的蛛丝马迹,他越来越不相信肯为了自己举刀砍人,丝毫不怕锒铛入狱的妈妈会不爱自己,会狠心抛弃自己,
毕竟,妈妈可是为了他拿起菜刀威胁了父亲,而她是那么善良温柔的人。
长大之后,他越来越相信妈妈爱他的心和保护他的决心。
所以在某一天的晚饭之后,他拿起敌敌畏放到嘴边威胁姨妈,逼迫她将妈妈离开他的实情和她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姨妈吓坏了,吓得哭了出来,这位“母亲”也很爱耳夹,为了不让他做傻事,她说出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
原来,妈妈跟着走的人是赌场那位老大刀疤的助手,妈妈二嫁的人根本就不像人们传言的是什么富豪,而是刀疤。
当初他堵完逃跑之后以为躲回家里就可以慢慢和赌场的人周旋了,他幼稚的低估了那帮人的凶残。
“疤哥”玩认真的,他亲自上了一次门,真的要他左迩遐押在赌场里的那条命,而他亲自上门的那次,他刚好不在家。
当时他带着打手,每个打手手里都有一把开了刃的刀,有的刀上还沾着血。他们凶神恶煞,不捉住耳夹不肯离开。
陈小玲吓坏了,不是因为那些人,而是因为儿子遇到了这样的生命危险,但是她很快镇定了下来,她试图跟刀疤谈判,并在谈判的时候发现刀疤总是有意无意瞄自己的身体。
于是为了保护儿子,那个聪明善良的人用自己和儿子交换,利用自己姣好的相貌和婀娜的身材笼络住刀疤,来换儿子的安全。
刀疤当时说了,她嫁给他,儿子就安全。
至于后来陈小玲一直都不肯见耳夹,是为了保护他。她害怕性格阴晴不定的刀疤会出尔反尔,见到耳夹之后对于承诺矢口否认,还是想要他的命。
她是个胆小懦弱的人,只能用自己拴住刀疤,用和孩子的不相见来保护心爱的儿子。
毕竟,虎毒无情,赌徒不可信。谋财害命的人,她怎么敢指望对方遵守承诺。
而且因为清楚耳夹足够勇敢,陈小玲走的时候没有让他知道接自己的人都是什么身份,这么多年也不许姨妈将任何消息告诉他。
她甚至连过去那个“家”周围的邻居们也都打点了一番,恳求他们不要将看到的事情告诉耳夹。
穷苦的人们有的拿钱应承封嘴,有的同样为人父母,懂她的苦衷,于是都帮陈小玲瞒着耳夹,甚至故意散播错误的谣言让他以为自己妈妈跟了个富豪,过得很好,这样子来齐心协力的给他营造陈小玲狠心不要他的假象。
他们扮上恶面,来从一群魔鬼手中保护一个孩子。
但终究,耳夹太睿智,势如破竹,一帮可怜的老人佝偻的智慧集中在一起也蒙蔽不了这个聪明又清醒的孩子。
一切就怪在他清醒。
而至于他最担心的母亲过得好不好这个问题,姨妈用担心的声音,是这么说的:
“她过得不好,那个男人,就是赌场的老大刀疤,他打她,骂她,嘴里骂得比左江石说出来的那些话还难听。”
“他们见惯了恶人恶事,骂人打人的时候只会更加没有顾忌,甚至都不怕她寻死。刀疤丝毫不考虑小玲的感受和自尊心,经常在人前侮辱她,甚至是扒了衣服的侮辱。”
“那个该被枪毙的畜生用烟头烫小玲,把她身上烫出好多疤,好好的一个人给他烫得坑坑洼洼的。还有好几次,他险些把她丢给赌场里的所有男人糟蹋。”
姨妈说着忍不住闭上眼睛,缓了好长的一口气,她才再次睁开眼睛。她绝望地看着耳夹,耳夹看到姨妈的眼睛里滚着泪:“孩子,姨妈不想告诉你就是因为这些,小玲又被家暴了,而且情况比之前还要严重。她从一个地狱里进了另一个更大的地狱里。”
耳夹的心里沉沉的,像是堵了一大块泥一样难受。姨妈的声音继续在耳畔响起来,“除了刀疤,还有他的情人也欺负小玲。”
“那个男人的情人有不少个,他的原配因为小玲介入导致她跟刀疤离了婚,对小玲怀恨在心,经常找一大帮刀疤的情人来欺负她,要么就在刀疤面前陷害她,撺掇刀疤打她。”
“有时候,女人更懂怎么为难女人,本是同根,何必呢?”姨妈的脸色死气沉沉的,眼里没有一点光。
“好多次,小玲险些让她们丢到那种见不得人的场合给卖了。”
她想起来什么,一下子抓住了耳夹的手,“对了,我有一次去帮小玲回夜总会里拿东西,听那里的老经理说,过去为难小玲,差点让她跳楼的人就有那个刀疤。”
再怎么生活优越,也只是普通人,权力的大刀舞下来时,我们只能仓皇地低头,穷人富人都一样。
权才是在这个世界上行走的王杖,其次才是钱,平民最是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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