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这双眼睛看起来更加像宝石,从炽热纯粹的红,坚定到逐渐发黑,成了殷色,像冬青,像腊梅,红是被雨和风雪雕刻而成。
因为寒冷,所以盛放的花红才更加醉人,香氛压鼻,摄人心魄,不知道恬恬是不是也能变成这样?携带着满身的裂香,震撼万里固席。
同时,那些裂纹也让这只蝴蝶表层,或者说由内而外生出了如同冰裂纹般别致的美丽。众所周知,具有冰裂纹的瓷器质地脆弱却又结固,那蝴蝶呢?
它的翅膀会不会变得更加有力,带着她飞得更高更远,直到远离了这座散发着黑瘴气的森林,地狱?
小小的杯子改变不了陶瓷脆弱的本质,但是它却倾尽全力,让冰裂的地方成为美丽的花纹,斥身看似到处是漏洞和败点,其实——无懈可击。
恬恬是不是也能变成这样呢?她似乎正在变成这样“完美”的人。
她垂下眼睑,睫毛如同森林倒旋,密密的树冠在眸中投下一片阴翳,造成了正在失焦的错觉:容貌已经为了离开这里,被迫当作门钥丢了出去,剩下的我一定要守护好,生命是肯定的,基础配件首当其冲,还有一样……
也必须要保护好!
她抱紧自己,“失焦”的眼瞳中有了坚定的色彩:爸妈给的这具身体。
哪怕容貌为了工作稍微调整了一下,身体也绝对要保住,我不能让爸妈以后抱着我的时候,感觉我的身体也变得陌生了,那会让他们感到伤心的。
她在心里抚摸自己残缺的脸,感觉在看着一面镜子,镜子上出现裂痕,把她的脸也映照得支离破碎,即使拼凑起来的时候,看起来依然是美丽的,但却是扭曲和病态的。
但是,恬恬从心里看着自己,却只是镜子碎了,让脸产生了扭曲的错觉,她自己还是原生的,完整的,没有破碎的,因为她的心里还完整着,没有碎。
所以她的心还没有生病,但是这又能维持多久呢?
瘴气迟早要侵入森林里的每一样东西身体当中,包括活物、死物,甚至是泥土和瓦罐,她也逃不过。
包括这颗心。
她觉得,如果只有脸改变了的话,还可以骗爸爸妈妈说是工作需要,如果再继续下去,持续分裂和改变自己,就不好糊弄爸妈了。
最后要是弄得心里坏了,那就覆水难收了。
她不想再整形了,整容已经让她做了人生中最不孝顺的一个决定,整形——这绝对不可以!这是她的底线。
底线坏了,她也就坏掉了。
她要维持住自己的底线,她要清醒着走下去,因为她是爸爸妈妈养大的。随意欺辱自己的生命,那就是蔑视糟践爸爸妈妈的劳动成果——即她自己。
她在心里缓缓地抚摩着自己现在的人工脸,她很清楚,改动这张脸的计划其实并非自己所愿,而是那些人设下的一个陷阱,他们众志成围,一步步诱哄着自己走进去那个围笼里。
但是她只能安慰自己,这是——工作需要。
她心里的脸,流出一滴巨大的泪滴,大到会淹没一只蚂蚁。
小小的蚂蚁,是她心里的沧褴。
假面何时会哭泣?
真心欲碎的时候。
那也就是,戴着假面的人心里真正感到难过的时候,内心的悲酸透过假面,流向了真实的世界,人再也无法伪装,在大地上开出荼蘼的花。
而足以穿透心的虚玄维度和厚厚假面的力量,那该是何等鸿重的悲伤?
非常人所能负担。
人间的风云可以吓跑罗生门的鬼,人心的疯狂可以吓哭木制的假面,人类的疯癫可以让从不怯场的小丑也落荒而逃。
人人人人人,多么可怕的物种……
诗是人,恨是人,典当高歌吟九天,哀鸿赤赤落血霞,铁锈斑斓,花开长岸,白雪堆泥,罪里胞花,皆是人由。
看沺恬伊的脸色变得更加浓厚阴翳了,瞬息之间,她在快速变老,尹煜佑干脆彻底丢掉了那装出来的,不合时宜的快乐,
他将身子软下来,卸去防备把自己当作一只可以打压的柔软靠枕,柔声问道:“需要说说吗?看你很难过的样子,我可以当你的免费树洞。”
恬恬不说话。
尹煜佑不气馁:“伤心憋在心里人会坏的,你还要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吧?爸爸妈妈,朋友,或者是根本所在的自己,总有人能成为一根柱子,支撑你不放弃生命和信念,只要柱子不塌,你就不会倒。”
他的神色放得绵软如水,又似胶黏,微微醉池,“树洞的嘴巴是很紧的,只对你一个人开放,我的倾诉者。”
恬恬被这略显暧昧的话说得红了耳朵,她还是第一次被跟自己略有些相熟,还身为朋友的异性说这种牵扯不清的话。
她抬起头看着尹煜佑,却发现对方的眼目清明,没有半点要暧昧拉糖的痕迹,她心里便清楚了一些,虽然知道是自己多想了,但还是免不了的更加难为情。
为了遮掩自己的羞臊,她急忙低下头,还拼命抑制住自己想要抬起头来瞄尹煜佑的冲动,过了几秒钟,努力平复了一些心情,她才带着已经回复到白素的脸色重新看向面前的人。
到这个时候,她的眼神已经重新变得坚定且清明了,脑子里没有再乱想一些别的东西。
但是对于他刚才的那个提议,她还是非常犹豫,因为事实关系到了公司里的前辈,听说那位的关系和尹煜佑似乎还挺不错的,而她又不了解尹煜佑。
她怕自己闯祸。
“相信我。”尹煜佑看破了她的犹豫,声音平静地说。
他平稳的态度给了恬恬一些信心,又迟疑几秒钟后,她点了点头。
乔乔的心阴晴不定,这里也实在交不下别的朋友,她太需要一个树洞了,好多乌七八糟的事情堆在心里,她确实要被憋坏了。
她还得撑着离开这里,好歹再见爸爸妈妈一面。
他们一滴奶,一粒米,一腔爱,一天一天养大了她,为她付出了巨大的财富和数不清的爱,还将青葱的岁月也消磨在了她身上,为这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她。如果不见爸爸妈妈一面就兀自把性命折在这里,是天大的不孝。
她确实需要一个倾听烦恼和心理垃圾的树洞,尹煜佑,正好可以做这个树洞。
想到这里,恬恬一直死气恹恹的脸色中多了一丝坚定的活力,整个人的身体也挺直了一些,不再是颓靡枯萎的状态。
她有信心了,她要在这里活下去!
为了自己,为了父母,为了(她的)小乔。
她和尹煜佑并排,速度慢慢地往前走,她的声音低沉而柔缓,“刚开始是庞绅勋找到了我。”
她下意识省去了乔佳欣诱骗自己的部分。
尹煜佑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在听,也示意她继续往下讲。
“我趁机问他要账号的流量,他却要我整容,我不肯。那个时候,来了一个人,他也劝我去做整容,我听进去了,就去做了。”
想起那个帅气又奇怪的人,恬恬脸上作出一抹礼貌性的微笑,她其实有些排斥浑身打扮得花里胡哨还叮叮当当的孔峻熙,又吵耳朵又吵眼睛,她原本平静的心也被那个自带一堆噪音的人吵得不胜烦躁。
用一个好听点的形容,她感觉那个人就像是一条花里胡哨的蛇,或者用她内心最纯粹的感觉来比喻的话,他就是一只烦人的大花苍蝇,嗡嗡嗡……让人只想尽快拍死他或者赶走他。
要说色彩缤纷,她最喜欢的还是绿荫遍野的大山和花开之后爬满了各家各户屋顶的老家各村镇。
总的来说,非自然风光莫属。
看惯了老家景色,也深爱着老家的她以至于下意识地厌斥太多颜色穿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她私心方面不仅不觉得那很美,反而倍感烦躁不耐。
那个人虽然很好看,是一个标准的艺人该有的样子,身子纤瘦挺拔,不驼背不娇作,优雅中无处不透露着桀骜,脸也很有特点,让人看一眼就印象深刻,声音也好听,乍一看似乎是一个完美的艺人。
但是就凭他那身不礼貌撞眼的衣服和弄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恬恬就不喜欢他,虽然她打从心底里尊敬着那个人行业内大前辈的身份,但是这却改变不了她觉得那个人从形象上看有些,呃或者说是很不着调,还不靠谱的事实。
她觉得那个“大明星”,一言一行都有些和美丽的外表不搭配,反而像他老家的那些小混混,一看就很难接触,心口不一不说,还很有可能是个不负责任的人。
他看似很稳重,其实多跟他说几句话就会感觉到,那个人很轻浮,没有什么实际的内涵。
再多观察一会儿还会发现,他连走路都是混混专用的“三步颠”式,只不过走得比较优雅,看样子是受过一些仪态训练,但是相关课程只学了个皮毛,所以装成了一个四不像的笑话,像小丑穿了身不合尺码的晚礼服,像大鹅倔强地学着天鹅跳芭蕾舞。
因为自己从小就跳舞的缘故,恬恬对人的举止行为这方面很敏感。她看过太多礼仪好的人,镇子上的舞蹈老师那独一无二的高贵气质和美妙身姿让她印象深刻。
所以作为老师们的“野生弟子”,她一眼就分得出来,孔峻熙的高级是假冒的,他骨子里说不定很劣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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