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你要带我去哪儿?”钻石问。
他跟着这老园丁走了好一阵。这一段钻石不熟,但能看出来是条食品街。宽敞的街面挤得像条小巷,全拜店外支出的摊架所赐。水果鼓鼓囊囊地挤在摊位上,过熟的石榴切开,果汁粘在红润的苹果上,钻石侧身过去时刚好看到蚊虫飞上去叮咬。不远处有小孩吵闹,手里捏着买来的软糖,目光却还贪婪地瞧着糖果店里的。
而这些都不是老园丁的目的地。他带领着钻石,离开熙熙攘攘的人群。
迈过肮脏的人行道,他们走到了一家人看上去不是那么多的店铺面前。
一走近店门口,就能闻到淡淡的酒味,说不出是什么,像好几种酒混在一起。柜台上也放满了酒瓶,酒瓶上都贴了标签。钻石读上面的文字:“苹果酒”、“蜂蜜酒”、“葡萄酒”……
“艾尔?”老园丁东张西望,叫了一声。
柜台后突然探出了毛茸茸的黑发头,那是一张胖得善良的脸蛋,他看上去刚睡醒,揉揉眼睛,目光茫然地扫过钻石,又到了老园丁身上。接着他一个激灵,一下清醒了:“啊!是您!”
“有新到的蜂蜜酒吗?”老园丁将手背在身后,向他提问。
“有!有!”那个艾尔慌忙地点头,“打算明天给您送去的……”
“先拿一瓶给我们看看吧。”老园丁下命令道。
这命令显然让名叫艾尔的家伙困惑不已,但他照做了。他到离柜台几步远的地方,那儿放着瓶酒箱。他开了盖,从里面取出一瓶,向他们走过来。酒液装在酒瓶里,是浓稠的金黄色。
老园丁却没有接,只是朝钻石示意:“小伙子,你尝尝看吧。”
钻石狐疑地看了老园丁一眼,但好奇心胜过了怀疑。他从艾尔手里接过酒瓶,将酒塞“啵”地一声拔出来,一股清甜的蜂蜜酒香立刻满溢出来,冲入他的鼻子,可以说,和在街道前的蜂蜜酒摊的劣质酒完全不同。
他倾斜酒瓶,稍微倒了一些在自己手心,舔一口试试。
“不错。”钻石心服口服地说,“是好蜂蜜酒。”
老园丁得意地微笑了起来。
“就是蜂蜜有些过熟了。”钻石转头对艾尔说,“要是蜜温能控制得更好些就好了。”
“当时打了个盹,热过了头。”艾尔赞同他说,难免有些困惑,“您也是蜂蜜酒商?”
“没有。”钻石把酒塞塞回瓶子,“只是我们那儿的人都爱做蜂蜜酒,我也看我朋友做过。”
老园丁在他们旁边听着对话,眯起眼睛。钻石这才想起他还在:“您没有被骗,这家很好。”
老园丁却摇了摇头,不太满意地:“这不算什么。”
“你请我喝的不是这个?”钻石开玩笑地说。
“当然不是。艾尔——”说到这,老园丁扭过头,西装变得更皱了,“借你的车,载我们一下。”
艾尔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他拿起柜台上的车钥匙,便向街边停的那辆小货车走去,甚至没有关店。这下他的店就这么无人照看地留在街道上。
“走吧。”老园丁轻松地说,跟了上去。
钻石有些惊奇地看着他们的行为。没有一个人觉得有什么,全都认为理所当然。
他应该走的,一直跟着一个陌生人,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但好奇心悄然地从钻石心底滋生出来。既是因为老园丁的行径,也是他说的酒。
他擦擦手,还湿哒哒的,飘着酒香。
钻石爬上后面的露天车厢时,艾尔已发动了车,车身颤抖起来。巴特克坐在装过酒瓶的车厢里,朝钻石笑了笑。这个老园丁微笑时奇怪,看上去十分精明,像个和别人谈判的商人。接着艾尔开动着车,载他们离开了这条街道。
如果说车行驶时,是别人向钻石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毕竟车上载着两个大活人,一个看上去像落魄的老园丁,一个像想扮牛仔的神经病;那么下车时,就是钻石投出了怪异的目光。
钻石看到车停了下来,停在一栋拱形大楼前。车面前,大楼的门廊竖着的两根长柱,正一左一右正对着车。浮雕上各自有天使,钻石看清楚了。其中一位踩着云朵,向他微笑,那微笑神秘而寂静,帮他支撑起回忆的牢笼。
钻石当然记得这里,几天之前,钻石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睁开眼来,他平安无事。眼下,钻石当时要制止的人已经死了。但他逃出的奉礼银行就在不远处,天使也仍在。
他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好像担心从哪处再冒出那些黑衣人,当时他们就像蚂蚁一样被西维家派出。但此刻,奉礼只是寂静。
“到了,下来吧。”老园丁说,他率先从车上跳下,站在大楼的门廊上。
“为什么到这儿?”钻石谨慎地问老园丁,他下车时抓着车栏杆,跳到地上,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
老园丁看他一眼:“来请你喝酒啊,小伙儿。”
钻石还是有点困惑,毕竟奉礼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而且,老园丁那么穷,哪能负担起奉礼的酒价?他一下看看老园丁,一下又望望头顶的那块招牌,当时车撞得动魄惊心,他完全没注意,原来还写有字:“飞鸽饭店”。
门廊上的那扇雕花大门看上去很沉,此时却忽然轻柔地扇动,接着,一位中年人从里面迈步而来。那人西装革履,穿得极其漂亮、体面。
老园丁见人出来,气定神闲地低下头,拍了拍他那条那带着泥点的长裤。
钻石替他捏了把汗,怕别人赶走他。
“巴特克先生。”中年人恭敬地说,“欢迎您光临飞鸽饭店。”
“我带了个客人,列昂。”老园丁回答他说。
列昂也向钻石鞠了一躬,在他身后,大门完全向老园丁和钻石敞开了。只见一片片光滑可亲的大理石,皮质的棕色大沙发随意地挂靠在米白的墙壁边,和门外完全是天壤之别。
“二位请吧。”列昂说。
列昂一走进酒店就看上去不稀奇了,因为在门内,人人都像他那样打扮漂亮。反而是老园丁,他与这里格格不入,可以吸引所有人的视线。但好像没有人觉得奇怪,他踏入门内,立刻有位穿燕尾服的侍者替他拿住他脱下的外套,接着,那侍者礼貌地看向钻石,吓得钻石赶紧朝他摆摆手,狗追般紧追上老园丁和列昂。
“现在就带您去三号厢房吗?……您是第一个到的。”列昂正在和巴特克说话。
“不,重开一个。”巴特克回答列昂,“我见客人用,给我上一瓶蜂蜜酒。”
他们离开大堂,拐入一条长廊,长廊竟也十分宽阔,墙面两列电灯藏在玻璃装饰里,将道路映衬得熠熠生辉。红门一间接着一间。列昂熟稔地拉开一间,里面两列宽阔的沙发面对着面,中间一张长桌,放有水晶烟灰缸和花瓶。
“我这就去给两位客人上酒。”列昂鞠了一躬,关上门。
外面的声音一下不见了,巴特克走到位子胖旁,坐了下来。
钻石看着他,转着眼睛,有些试探地:“……你很有钱吗?”
“小伙子,你觉得呢?”巴特克抬起眼睛,反问他说。
钻石诚实地:“应该吧,不然那个列昂早就把我们赶出去了。”
“你坐吧。”巴特克和蔼地笑了笑,只是说。
钻石摸着沙发椅背,坐下来,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你也叫巴特克。”
“也?”巴特克问。
“是啊,玛尔有那个很有名的巴特克家?”钻石告诉他,“不过你比那个巴特克老多了。”
“你见过那个巴特克?”巴特克笑了笑,问他,“他什么样子?”
“很高,很年轻,看上去有很多烦心事。”柔软的沙发包裹住钻石。钻石说出来后,忽然有些后悔,因为他觉得,当时他见到巴特克的场合不太对。尽管这个巴特克很可能不认识那位。
门忽然拉开了,是另一个侍者,他拿着酒,左腕还搭着毛巾,他们速度很快。
他帮忙开了酒瓶,金色的酒倒入酒杯,清淡的酒香挠着鼻子,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啊,蜂蜜酒来了。”巴特克满意地说,把酒杯推到钻石面前,“小伙子,这就是我今天打算请你喝的。”
他刚推过来,钻石就拿了起来,仿佛想要掩饰刚才谈到另一个巴特克的失言,使劲喝了好几口。
“怎么样?”巴特克观察他的反应。
“很正!”钻石惊喜地睁大眼,酒入口并不太甜,但有回甘,口感十分顺滑,虽然和稀客做的不同,但各有千秋,“你比那个巴特克好,你还请我喝酒。”
巴特克大笑了两声,也拿起酒杯喝。
门外又一阵喧嚣,并不算大,只是在这么安静的走廊里,听着有些突兀。又过了一阵,那声音仍未消退。服务巴特克和钻石的侍者皱起眉,对他们说了声“抱歉”,转身出了门去。他掩上门,一段利落的说话声恰好溜进来,钻入钻石的耳朵。钻石觉得它听上去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过了片刻,有人推开包厢门。
“没想到您先来了。”女人爽朗地说。而钻石绝对见过她,在死去的巴里家他们打了好几回照面。是伊思。
紧接着,另一个人从她身后出来了,而在他出来的一瞬间,钻石和他四目相对。钻石看见他,几乎是一激灵。
“你小时候我带你和但丁、尤里出去玩时,什么时候迟到过?”巴特克和蔼地说,“坐坐吧,尝尝我自己酿的蜂蜜酒。”
“不,我不像您,还敢在这儿喝酒。”伊思立刻拒绝了,侍者跟在她后面进来,想要帮她脱衣服,她躲了一下,说,“不用了,我还没傻到把东西交给这里的人。”
巴特克也并不生气,眼睛像鹰一般盯向了跟在伊思身后进来的真夜:“您呢,大天使大人?”
“巴特克先生,我也不用了。”真夜向他鞠躬。伊思坐在了巴特克旁边,而真夜在钻石旁边坐下了。钻石感觉到真夜的衣角挨到了自己的。于是,钻石用手肘碰了他一下,意思是:你怎么在这儿?而真夜侧头看了他一眼,黯淡的灯光下,真夜的金发闪闪发光。
巴特克淡淡地回答说:“我只是想招待我的客人的,至于和你们商量事,本来打算等会到另外一间去,生活和工作应该分开。”
“客人?”伊思这才看向钻石,很可能她是故意假装才发现她,因为她凑近盯着钻石时,正狡黠地微笑着,“真巧——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帮了我这个可怜的老头子一把。”巴特克说,“怎么,你们认识?”
“下次不要信街边这种看上去臃肿又穷的老头子了。”伊思对钻石说,巴特克笑了两声。侍者拿来酒杯,想帮她倒酒,她又拒绝了,直接拿过巴特克的酒杯喝了一口,“他是钻石。钻石是真夜的朋友。”
巴特克忽然不笑了,他原本看上去和蔼的脸一下变得十分冷漠。
“您怎么认识钻石的?”伊思还在说。
巴特克却不回答,他看看钻石,又看看真夜,最终,将目光放在他们紧挨着的左右臂上。然后,这个老园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皱起了眉头。
“巴里死了。”他忽然发问,“真夜,是你做的吗?”
真夜表情疑惑地反问了他:“巴特克先生,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谁知道呢?”巴特克嘀咕一声,却还是狐疑的神情。
他想了一会,表情越来越阴郁和冷酷,甚至有些阴鸷。
过了一阵,他终于开口了:“……是你插手让这个叫钻石的人偷偷接近我的?”
那种善良的、落魄的园丁面目完全褪去了。此刻,他完全是个精明的审判官。一时间,钻石产生了种错觉,他们身处的包厢其实是水牢。而伊思置身其外,抱着手,倒了酒自娱自乐,像狱警一般,欣赏着这番场景。
好像嫌这不够乱似的,又传来紊乱的脚步声,接着咔啦一声,包厢门再次拉开了,一阵阴风从外吹至内,西维惨白的脸在黯淡的灯光里影影绰绰。他无意说话,他身后的厄灵代替说道:“抱歉,我们来迟了。”
如果说,钻石之前还觉得是巧合的话,此时的齐聚一堂,已让他有些糊涂。他望着那人,那人也瞪着他。他们都记得彼此,而那家伙显然并不喜欢他,只看了他一秒,就嗤之以鼻地移开眼睛。
“没有人告诉我,这儿这么挤。”他说。
有侍者赶紧殷勤地从隔壁搬来了一把长椅:“西维先生,请坐。”
但西维回过头,只嫌弃地看了长椅一眼,好像它脏了他的眼。厄灵接过来长椅,叫那侍者走开,把它推到一边去。而西维仍站着。离开了长椅,他的目标重新转移到钻石身上。他凝望他片刻,又开口说:“我是不知道,原来家族会谈,大天使也会插手带自己的人吗?”
他话一出,巴特克的脸色更冷了。
“孩子,是我带他来的,我请他来喝酒。”巴特克靠着椅子,朝西维说。西维这才看了巴特克第一眼,他似乎因为“孩子”这个称呼不太满意,嘴角拧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匆忙地朝巴特克点了点头,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抱歉。”厄灵向巴特克鞠了一躬,开口说,“但是家主这样,事出有因。不知您是否知晓,您请的这个人和大天使真夜关系匪浅,形影不离?出于这层关系,我们不希望他出现在我们的会谈里,对我们而言,存在着极大的风险。”
活了六十六年,钻石从没被这么针对,在不自在的同时,还有些新奇,只是他们的话,他听得云里雾里。而巴特克思索了一番,回答他说:“你说的有道理。”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真夜说:“毕竟,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提拔了这个天使,看着一个野心勃勃、口蜜腹剑的家伙从天使变成大天使。”
他说的轻松,简直像在说笑。伊思抿住嘴唇,垂下眼睛,没有反应。西维立刻幸灾乐祸地笑了,看了一眼真夜。
真夜没有讲话,他端起钻石的酒杯,喝了一口酒。钻石瞧他的脸色,瞧不出什么。
“喂,真夜,索伦的死是你搞的鬼吗?”西维怨毒地说。
“这可不能这么说。”伊思公正地说了话,“索伦是你们家的人,结果蹊跷地死在监狱里,所有人都说他是自杀。”
“我还想问你们呢。”西维反唇相讥,“怎么我们处理我自己的人,你手下的那个格林却带着警察署长来帮忙呢?——我们只是想把他带回家去,好好教训一顿,结果你们把他带回警察局,然后他直接死了。难道我不能说是真夜有问题吗?毕竟他也在里面插了一把手。”
“那巴里呢?”伊思反问他说,“我可是听说,你们主动撤销了查案的要求,最后外界宣布巴里自杀,你们的报纸,‘玛尔晚报’是一笔带过,说他抑郁而终。”
“我们撤销不是我们有罪,而是怕麻烦。”西维黑了脸,迅速瞟厄灵一眼,但是他很快调整过来,抬高了声音,“真实情况很可能是,比如,我是说比如——有人欺骗了无知的女杀手,其实想毁掉他家族不齿的证据。”
伊思抓住了字眼:“欺骗?你最好仔细说下你的意思?”
“好了,孩子们,你们静一下。”巴特克说。
伊思和西维都停止说话了。
巴特克继续说:“在你们争论以前,我想先请一个人出去,避免我们再遭到另一个口蜜腹剑之人的背叛。”
巴特克望向了钻石,要么,并不是望。他把钻石看成一样垃圾,那目光和擦他裤脚的泥巴无疑:“能否请他出去?家族会谈,始祖天使只说你要参与。”
他说的“你”,自然是指真夜。
伊思反应很快:“叔叔,他留下来也不碍事。”
“不。”巴特克提高了声音,听上去十分平和,但很有威力,“我希望你出去,我不希望留另一个祸种。”
他说这话,是直直地望着钻石,毫无推脱的可能。
“七十余年前,一个来自奉礼区的天使想要与我合作。他需要名气,想要升迁,甚至不惜一切代价,要让伊甸山都看到他,也要让始祖天使看到他。当时他什么都没有,下跪求我说,他可以帮我做任何事,任何脏活交给他,他都能做好。我相信了,他也确实做得很好。我帮他在始祖天使面前抬了一手,他有了信誉,后来经过他自己的花招,他又变成大天使。”
“因为他变得有地位,有名气,他逐渐觉得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了。他不再完成我的任务,而是以始祖天使的帮手自居,反过来想要让我配合。但是,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他是怎么在地毯上跪下的,奉礼的泥水是怎么打脏了我的狐皮毯子,到第二天,我的妻子拿去洗,结果那块污渍怎么洗也洗不掉。”
他说的是真夜,钻石一下明白了。不可能是别人。西维在笑,伊思皱起眉头。而真夜,真夜保持着克制,他听着巴特克的这一段谴责之词,一言不发。过了一阵,他抬起头来,朝巴特克笑了笑。
“那块狐狸皮还留着吗?”他说,“巴特克先生,改天我可以送您一块新的。”
巴特克惊讶地看着他:“你真厚脸皮。”
真夜又微笑了一下,他的手轻轻地扣紧,像是想要抓住酒杯,接着又松开了。他没再说话,但还是在微笑。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微笑了,所以那微笑显得有些空洞,没有任何价值和意义。
钻石看着真夜。但真夜并不和他目光相接,好像在故意躲避开一般。
“好了,让他出去。”巴特克不耐烦地说,“每个人的时间都很宝贵,当然包括现在的你——大天使真夜。”
到此为止。好像有根弦绷断,钻石实在忍不住了。
没等巴特克说完,他砰的一声站起来,桌椅立刻跟着他摇晃,蜂蜜酒从杯子里洒出来,跳到钻石手上。钻石捡过旁边的擦手巾,顺手擦了两下,将帕子丢到一边。
“酒我已经喝了,就当是我今天帮你的报酬。”他毫不在意,对着巴特克说,“你不用感谢我,刚才我看你冒犯够了。你们家族那档子事,我以前不感兴趣,现在也一点也不稀罕。跟你喝的那家蜂蜜酒一样,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在意。”
他离开座位,快步向包厢门口走去。西维和厄灵正挡在那儿,西维的笑容还没收敛下去,上下扫射着钻石。钻石瞥了他一眼,直接命令说:“让开。”
西维好像没想到钻石会这么讲话,愣了一下。钻石翻了个白眼,回过身,面对整间厢房。
“我觉得真夜比你们所有人都好一百倍……你说他口蜜腹剑,至少他从不遮掩。”钻石说,“你们说虚伪,想想自己吧。虚伪是他对待你们的方式,因为你们就是虚伪本身。”
巴特克盯着钻石,伊思也看着他。包厢静得要命,连侍者都不敢动了。奇怪的是,那么多视线投向他,钻石就是不知道,真夜是否看着他。真夜坐的那一头好像暗下去了,他捕捉不到任何东西。景象,声音,触觉,全部暗了下去。接着,在那一瞬间,就好像灯塔一瞬间照亮了黑暗的海面,钻石忽然看清了真夜,他正直直地看着钻石,目光一眨不眨,宛如夜晚的海回望明亮的灯塔。
“好了,小伙儿,你走吧。”巴特克静静地说,竟显得宽宏大量。
钻石转过身去。西维还是没有让开。钻石撞开他的肩膀,西维恼怒地发出了一声,钻石头也不回地走了,离开这条装饰漂亮的走廊,离开这家飞鸽饭店。最初,他只是想来这里喝杯蜂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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