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利比里亚,雨季如失控的巨兽,连续十日的暴雨将蒙罗维亚周边的雨林泡成一片浑浊泽国。博米村通往布坎南的主干道被洪水冲垮,路面裂开半米宽的豁口,泥水裹挟着断木、碎石翻滚而下,联合国救济粮运输车队在距村 8 公里处彻底抛锚 ,车轮深陷泥潭,任凭引擎嘶吼,只在泥地里搅出一道道浑浊漩涡。而村里三百余名平民,已断粮整整三天。
“线人凌晨传回消息,村民现在靠挖橡胶树皮、摘野果充饥,昨天有五个孩子误食‘毒番石榴’,上吐下泻,高烧直逼 40℃。” 卡玛尔站在会议室地图前,手指重重叩击 “博米村” 的红色标记,雨水顺着帐篷缝隙滴落,在地图边缘晕开深色水渍,“村里没有任何药品,只能用雨林冷水敷额头降温,再拖下去,恐怕要出人命。总部命令,明天必须把救济粮送进去。”
苏慈俯身盯着地图上红色虚线标注的 “临时粮道”:路线从营区出发,穿越萨波国家公园边缘雨林,全程 18 公里,多为仅容单人通行的泥泞小道。平时步行需 4 小时,雨季里每一步都要陷进半尺深的泥中,至少得 6 小时才能抵达。更危险的是,沿途盘踞着 “利比里亚解放阵线(LNPF)” 散兵,这个由查尔斯?泰勒 1989 年组建的武装派别,自内战爆发后便控制利比里亚西部橡胶产区与钻石矿,靠走私资源、掠夺平民维持运转。去年雨季,一支加纳籍粮援小队就在此遭遇 LNPF 抢劫,3 袋玉米粉被劫,司机右腿被打断,至今仍在蒙罗维亚医院康复。
“1994 年《阿克拉停火协议》签署后,LNPF 表面接受停火,实则没放弃对资源的控制。” 卡玛尔看穿苏慈的担忧,补充道,“博米村附近有几处废弃橡胶园,LNPF 一直想将其划为‘势力范围’。对他们而言,救济粮既是补给,更是控制平民的工具,谁掌握粮食,谁就能逼平民屈服。”
“我带狙击观察组负责开路警戒,陈默率工程兵清理路障、扛运粮食,王芳带医疗兵备足抗疟药、退烧药与止泻药。” 卡玛尔分配完任务,目光锁定苏慈,语气凝重,“雨林能见度不足 20 米,LNPF 散兵擅长依托腐木堆、树杈伏击,且熟悉地形。记住,任务核心是送粮,非万不得已不许开枪 ,总部不想因粮食引发大规模冲突。”
苏慈点头,转身前往武器库。老周正蹲在地上,用通条反复擦拭 88 式狙击枪枪管,枪托上的黑色胶带被雨水泡得起皱,他重新缠紧,又往苏慈战术背包塞了两盒压缩饼干:“雨季雨林易迷路,这饼干顶饿。还有这个,” 他递过密封防水袋,内装指南针与手绘地图,红笔标注着沿途树桩记号,“每个桩子都刻了‘UN’,跟着走准没错。”
出发前,苏慈绕至博米村外围观察哨。阿米娜正举着架布满划痕的旧望远镜,双眼布满血丝 ,为等救济粮,她已两天没合眼,夜里只靠在树桩上打盹。“苏,你们一定要小心。” 阿米娜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从口袋掏出芭蕉叶包裹的布福果干,果子虽有些发黑,却被捂得温热,“昨天下午,我见三个穿迷彩服的人在雨林晃悠,手里端着枪,准是 LNPF 的。他们上个月还来村里要‘保护费’,抢走最后一点玉米粉,放话‘不交粮,就等着饿死’。”
苏慈心一紧,她轻拍阿米娜肩膀:“放心,我们一定把粮食和药品安全送进去,让村民再等等,孩子们的病很快会好。”
凌晨 4 点,天未亮,营区亮起手电筒光柱。苏慈与战友们背着装备、扛着粮食,深一脚浅一脚踏入雨林。暴雨仍倾盆,砸在树叶上发出 “噼啪” 声响,手电光在雨幕中散开,仅能照亮前方 10 米路。防刺靴每陷进泥里,拔出时都带着 “咕叽咕叽” 的黏腻声响,裤腿很快被泥水浸透,重得像灌了铅。
“湿度 95%,风速 0.8m/s,东北风,温度 28℃。” 阿库举着风速计,声音在雨声中模糊,头发湿透,水珠顺着脸颊滴落,“这种天气,瞄准镜易起雾,每 10 分钟得用酒精棉擦一次。我们缩短观察间距,10 米一个观察点,互相掩护。” 苏慈点头,将 88 式狙击枪瞄准镜倍率调至 2 倍,高倍率在雨雾中会产生折射,反而看不清目标,2 倍倍率更易捕捉近处动静。
行至 5 公里处,前方突然传来 “咔嚓” 脆响,陈默的呼喊穿透雨幕:“前面树倒了,挡住路了!” 苏慈与阿库立刻在路边树桩上架起狙击枪,警惕扫视四周,倒树处恰是弯道,左侧是深不见底的泥潭,右侧是茂密灌木丛,视野受阻,是伏击绝佳位置。
工程兵掏出砍刀清理树枝,苏慈突然发现右侧 30 米外橡胶树上,一道深色身影一闪而过。“阿库,右侧橡胶树,可疑目标!” 她压低声音,手指扣在扳机护圈上,瞄准镜死死锁定树杈,雨水顺着树叶滴落,模糊视线,仅能看清模糊轮廓,手中似握着长条物件,像枪。
阿库迅速调整位置,枪口对准那棵树,用英语大喊:“这里是联合国维和部队,立即出来!否则将采取武力!” 几秒后,树杈上身影慢慢探出头,是个十**岁的年轻人,穿件破旧迷彩服,裤腿破洞露出满是泥垢与划痕的小腿。他攥着把生锈砍刀,见苏慈的狙击枪,吓得立刻举手,声音带哭腔:“我不是 LNPF 的人,只是想找点吃的!”
苏慈让陈默上前检查。年轻人自称卡隆,是博米村村民,三天前家里最后一点玉米粉吃完,出来找野果时迷了路,在雨林饿了两天,见手电光才赶来求助。“LNPF 上个月把村里存粮全抢了。” 卡隆眼泪混着雨水滚落,手因饥饿发抖,“他们说‘这是泰勒将军的地盘,粮食归我们管’,还把反抗的村民绑在树上打。我妹妹昨天误食毒野果,现在还在发烧,我妈只能抱着她哭,再没粮食,村里老人孩子肯定活不下去。”
苏慈让陈默搜身确认无武器后,让卡隆随队同行,有当地人带路,既能加快行程,又能提前预警危险。卡隆果然熟悉地形,带众人绕过一处被洪水淹没的路段,指着前方浑浊水域:“下面是沼泽,去年有个村民掉进去就没上来,只能从中间石头路走。LNPF 知道这条路,有时会在这设陷阱抢商人。”
行至 10 公里处,卡隆驻足,指着路边橡胶树小声说:“你们看,树上有 LNPF 的记号。” 苏慈抬头,树干上刻着歪歪扭扭的 “L”,旁侧还有一道刀痕,这是 LNPF 标记 “势力范围” 的方式,去年工程兵清理路障时,曾见过不少类似记号。“他们肯定在附近设了观察点,想抢粮食。” 卡隆声音发颤,紧攥砍刀,“LNPF 补给线上个月被政府军切断,现在缺粮缺弹,见了救济粮绝不会放过。上次他们抢加纳人粮食时还说‘平民饿死活该,粮食该给能打仗的人’,泰勒将军要他们守住西部,没粮食怎么守?”
苏慈心一沉,营区资料库中 LNPF 的背景资料浮现:该派别靠泰勒个人威望凝聚,成员多为失业青年与部落武装,无固定后勤补给,全靠掠夺与走私钻石维持。她让阿库加强警戒,自己加快脚步,随卡隆往博米村赶。上午 9 点,博米村轮廓映入眼帘,众人皆倒吸凉气:村口茅草屋半数被洪水淹没,泥水漫至门槛,村民站在高地土坡上,手中举着空空的木碗,碗沿沾着树皮碎屑。几个孩子瘦得只剩皮包骨,肚子却鼓鼓的,是吃太多树皮导致消化不良。见维和部队身影,孩子们虚弱挥手,声音细如蚊蚋:“粮食…… 有粮食了吗?”
苏慈与战友们迅速卸下粮食,一袋袋大米、玉米粉整齐堆在土坡上。阿米娜带领村民有序领取,每人木碗仅能装小半碗,粮食有限,需省着吃才能撑到下次补给。
科菲跑过来拉住苏慈的手,他手腕细得能一把攥住,手指满是划痕,是挖树皮时被树枝划的。“苏姐姐,我奶奶和妹妹在茅草屋里,妹妹烧得厉害,一直说胡话。” 科菲声音带哭腔,拉着苏慈往茅草屋跑。屋内昏暗潮湿,弥漫着霉味,老妇人躺在床上,盖着件破旧棉布,旁侧小床上,约 3 岁的小女孩闭眼躺着,小脸通红,呼吸急促,嘴唇干裂渗血。
王芳已带医疗兵赶到,掏出体温计塞进女孩腋下,很快显示 39.8℃。“是误食毒野果引发的急性肠胃炎,伴高烧,需立即输液、吃退烧药。” 王芳边说边从医疗箱拿出生理盐水与退烧药,“药品有限,只能优先给孩子和老人用,成年人只能吃点止泻药硬扛。”
苏慈从背包掏出个布娃娃,是出发前在蒙罗维亚集市买的,娃娃裙子虽有些脏,却被保护得很好。“科菲,把这个给妹妹,抱着就不害怕了。” 她又拿出一瓶儿童退烧药,是国内寄来的慰问品,一直没舍得用,“帮妹妹把药吃了,吃完病就好了。”
科菲接过布娃娃,小心放在妹妹身边,用勺子喂药,眼里满是感激:“谢谢苏姐姐,你真好。”
众人忙着分发粮药时,卡隆突然跑来,脸色惨白:“苏,不好了!我见 LNPF 的人了,在村东雨林里,三个,都端着 AK-47!” 苏慈立刻召集狙击观察组,在村外围制高点架起 88 式狙击枪,枪口对准雨林入口,雨水打在枪身,发出 “嗒嗒” 声响。
半小时后,三个穿迷彩服的身影从雨林走出,衣服又脏又破,腰间别着子弹带,AK-47 枪口随意晃动。为首者脸上有道刀疤,是 LNPF 小头目,卡隆之前在村里见过。“把粮食交出来!” 刀疤脸用英语大喊,声音粗哑,“这是泰勒将军的地盘,联合国粮食也得给我们分一半!我们兄弟快饿死了,你们不能见死不救!”
苏慈拿起扩音器,声音坚定:“这里是联合国维和部队,粮食供平民使用,立即离开,否则将采取武力!” 刀疤脸见村外围的狙击枪,犹豫片刻,突然举枪朝天空射击,威胁道:“别以为我们不敢开枪!不给粮食,我们就冲进村里抢,反正这些平民饿死活该,泰勒将军说了,不服从我们的,没好下场!”
苏慈清楚 LNPF 的威胁绝非空话,1994 年,利比里亚北部哈珀镇,LNPF 因平民拒绝交粮,放火烧毁整个村庄,致 200 余名平民死亡。土坡上村民吓得后退,阿米娜却突然上前,张开双臂挡在粮食前:“不能抢粮食!孩子们快饿死了,抢了他们就活不下去了!” 村民们纷纷跟上,手持锄头、镰刀,虽满心恐惧,却无人后退,他们已无退路,没了粮食,只能等死。
刀疤脸望着村民,又看苏慈的狙击枪,眼神满是不甘。他知道,维和部队狙击枪精准,真冲突起来讨不到好处;且抢不到粮食,回去也无法向上面交代。最终,他骂了句 “该死的联合国”,转身钻进雨林:“算你们运气好,下次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你们!”
下午 3 点,粮药全部分发完毕,苏慈与战友们准备返程。村民们前来送行,卡隆抱着一袋布福果,果子虽小却新鲜:“苏,这是我早上摘的,很甜,你们带回去吃。我想加入维和部队平民志愿者,LNPF 熟悉地形,我也熟悉,能帮你们带路、传情报,不让他们再抢粮食。”
苏慈笑着点头:“好,回营区我就帮你申请,有你帮忙,以后任务会更顺利。”
返程路上,雨渐停,阳光穿透云层,在雨林投下斑驳光影。卡隆边走边说:“村里人像恨豺狼一样恨 LNPF,可他们有枪,我们没敢反抗。但你们来了,我们就有希望了,有你们保护,LNPF 不敢再随便欺负我们。”
晚上 7 点,队伍终于回营。苏慈卸下装备,虽身心俱疲,却满是成就感。她掏出战术笔记本,写下:“1995 年 9 月 15 日,博米村粮援任务完成,送达大米 500 公斤、玉米粉 300 公斤、药品若干,无平民伤亡,无武装冲突。LNPF 为维持势力,以掠夺平民与救济物资为生;而我们的使命,是打破这种掠夺,守护平民的生存权,让雨林里的每一个孩子,都能吃到饱饭、远离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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