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远镜中是连绵不绝的草原和起伏的山脉,山上树少,露出赤红色和深黄色交杂的岩壁,混杂好几种颜色,即使在这里长了25年,李筱还是会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路程遥远,只有一人一马作伴。
“东西够吗,再拿一点。”李河递给李筱一个大袋子,里面全是准备给李筱路上带的东西。
李筱有些头疼,她扶额,指指猫哩哩:“再放东西,猫哩哩就要被累死了。”
猫哩哩踢踏一下地,身上挂着的几个小包甩来甩去,脑袋上悬挂着的头饰丁零当啷响,李筱心疼小马,能带的东西能少就少,精简了后就带了必备的水和干粮。
“也是。”但她转了个话题,看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猫哩哩:“但这些配饰不重吗?”
猫哩哩的戴着头上戴着不知道哪里淘来的银色头饰,长长的吊坠吊下来,随着它的动作摇晃,上面还镶嵌着珠宝,它的背上,屁股上,甚至腿上都带着不同样式的装饰物,在阳光下闪着光,活像个洋娃娃。
“塑料的,不重。”李筱毫不在意地说:“她喜欢这些我就给她买了。”
猫哩哩瞪了眼同样珠光宝气,浑身上下恨不得全身带着宝石的李筱,大大的眼睛满是无语,仿佛在说:“是我喜欢?”
李筱看懂了它的意思,扬眉:“怎么了?谁又惹你伤心了。”
一张长的马脸上有了裂开的痕迹。
李筱轻笑:“好了好了,出了小镇就摘了。”
奶奶看到神气的小马,忍不住摸了下小马,被猫哩哩躲开了。
老奶奶失笑,一时懵住:“你果然只喜欢小筱啊。”
“就是就是。”老爷爷从牧场里特地跑出来送李筱,他看到猫哩哩只亲近李筱,躲开他的触碰,气得想去打小马的屁股:“还是我把你带过来的呢,连着把我也看成陌生人了。”
“啧,你个死老头子。”奶奶随便拾了根树枝杵老爷爷的腰:“一天缺净小心眼去了,还好是小筱要了你的马,要是别人,你恨不得追人家二里地吧。”
“怎么说话呢。”老爷爷被她气得脸白一阵红一阵。
奶奶握住李筱的手,把手放她胸口:“好孩子,别管你爷爷,他小男人家家的,你别介意,路上要注意安全,你妈妈我们照看着,你别担心。”
“好,谢谢奶奶了。”李筱的话哽在咽喉,千言万语也只能简单地到个谢。
“好丫头。”奶奶把她抱住,用粗糙的手掌轻轻抚摸她的背。
“那我走了,再见。”李筱向所有人挥了挥手,跳上马背,没再回头。
李河眼眶蓄着泪,在李筱远走入天际线后落下来。
“别哭呢孩子。”两位老人安慰她:“我们在呢,身体不舒服就要记得和我们说,我们可是把你当亲女儿。”
两位老人知道了李河的病,坚持着要照顾李河。
“小筱就是去找个医生,又不是不回来了,过几天就回来了。”奶奶拭去她的泪。
“好。”李河低下头,一直强装镇定的情绪泄了,流露出一丝脆弱。
*
天色昏暗了下去,风呼啸而过,荒原的风沙停一阵吹一阵,把李筱身上的配饰吹到哗哗作响。
她选择在下午黄昏时赶路,这时候比较凉快。
猫哩哩在山脚喝水,山脚有一处突出的岩板,刚好有个不被阳光照射的地方,蓄了一处小水沟,猫哩哩撅唇喝水,它有预感,接下来恐怕很难喝到水,求生欲让它疯狂炫水,生怕把自己给渴死了。
李筱站在半山腰,用望远镜看远方的山,指南针在她手上安安静静地躺着——她要去往北方,其实顺着河岸走会舒服些,还能遇到小镇补给一下,但是这样还是太慢了,李筱把计划讲给了猫哩哩听:“猫哩哩,我们要穿越荒原,你能坚持吗?”
猫哩哩不作声响,沉默得像个老人。
它把自己的姿态放低,舔舐李筱的手,质朴而温和。
李筱知道她答应了,看它喝完了水,用个空壶舀水泼在猫哩哩的身上,帮它降温。
李筱看猫哩哩这样乖顺,最后沾水把猫哩哩的棕毛倒着撸,猫哩哩顺直的毛被弄乱,威风柔顺的毛被弄得乱糟糟的,脑袋上的毛耷拉着,李筱把他们分成中分,再全部斜偏到一边。
“猫哩哩,你现在好滑稽。”李筱让猫哩哩看水面,小水沟倒映着小马不太好看的外貌。
猫哩哩半迷眼,一股邪性从心里头生出来,它装作毫不在意地喝了一口水,实则是把水含到口中,准备给李筱突然一击。
它安静喝着水,眼睛滴溜溜地转,李筱看小马一副藏着坏水的样子,想要踩住马镫跳上马背。
小马察觉她的动静,屁股一歪,想把李筱甩下来,但是却没遂了意,李筱一个轻巧的翻身就上来。
她把猫哩哩的毛发重新理好:“好了,好了,不生气了,你是帅马。”
她指指水面:“你看,真的很帅。”
小马把水吐掉。
“走了!”李筱甩了一下缰绳,猫哩哩便向着荒原深处走去。
骏马速度很快,颠簸也更甚,李筱和小马是搭档,得心应手地骑着马。
“猫哩哩。”李筱低下头凑在小马耳朵边说话:“听说小镇北边开了一家照相馆,等回去我就把你的丑照拍下来。”
猫哩哩懒洋洋地,懒得理她,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赶路上面。
荒原里面都是石头裹着风沙,稍不注意就容易摔倒折腿,就算是猫哩哩这样万中无一的好马,也怕突然冒出的小石头,马在野外折了腿也就基本宣告死亡了,所以它现在是把全部性命都交给了背上的牛仔,若是李筱一个失神带她往不归路赶,那一人一马就得死外面了。
不过李筱看上去一点都不紧张,甚至还边骑马边找猎物。
优秀的猎人要具备极好的枪法和视力。
这边灌木丛中刚跑出来一只移动的兔子,李筱把帽子往下一压,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
“猫哩哩。”李筱勒马往兔子冲过去,含笑:“要开枪了,别被吓到啊。”
随即一声枪声,手枪前闪着火花,又灭成烟。
往她射击的地方看过去,一只中弹兔子躺在那,猫哩哩几步就趟了过来,李筱下马把兔子揪起来给猫哩哩看:“今天吃烤兔子?”
她又挑眉弹了一下猫哩哩的侧脸,语气遗憾:“可惜了,你是只食草动物,不能吃了。”
她却是笑容满面,丝毫没有半分她口中可惜的样子。
猫哩哩大大的眼睛透出无语。
李筱提着兔子,准备找个背阳的山生火烤兔子。
红日落到山里,只露出半个头,现在还不是最热的时候,依然让人感到有些燥热。
李筱在旁边随便找了点枯枝败叶引火,拿小刀剐蹭打火石,叮当的几声响燃起花火,随后能看到引火物中有零星的花苗,李筱赶紧捧在手心里吹了几下,等烟花旺了一下才丢到木柴中
她吃饭不挑剔,把兔子随便处理了一下,绑在树枝上转着圈烤了。
肉被烤的滋啦响,金黄色的油顺着肉滴下来,滴到火里顿时蹿出一团火焰,肉慢慢被烤干,李筱把肉取下来给猫哩哩闻一闻,小马对肉不感兴趣,走远了去啃干草。
这时耳边响起来一阵嘶鸣,突然从山的那边一下子远处跑过来一个马车朝火堆冲过来,猫哩哩在远处吃草没反应过来,李筱的余光一下子出现了两匹发狂的马。
她的心脏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只是看到一眼身体比脑子先反应过来,她翻了个身,躲开狂奔的马车。
兔子被马车不知道撞到哪里去了,李筱爬起来看着空空如也的手,顿时心下一阵心疼。
“兔子……兔子。”她喃喃道
她还不容易烤好的兔子。
飞了。
被一辆突然出现的马车撞飞的。
李筱突然有点想笑,马车从哪里来的?空旷的荒原,山很小,她特地挑了一个小山,没想到正好是小山遮住了她的视线,使得马车冲过来的时候像是突然钻出来的一样。
猫哩哩这时候已经回到李筱的身边。
李筱搓了搓手臂,刚才她在地上翻滚的时候,地上一块粗糙的石头正好滑过她的手臂,还好她穿的衬衫够厚,要不然皮都要破一块。
她把衣服脱了下来拴在腰间,衣服手肘处的布料已经全部烂掉,李筱闪过一丝心疼,然后从腰间拔出枪来,迈着轻缓的步子往马车靠近。
那两匹马全死了,血肉淋漓,看起来先是中弹了之后受了惊吓,又撞到山壁失血过多死的。
马车倒没撞到墙壁,侧翻在地上,大体的形状是有的。
李筱仔细看了一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拿枪托打开马车上的门。
里面散发着血腥味,李筱一打开门,血就管不住,往外边冒,顺着木头流下来,地上一下子聚集了几滴黑色的黏稠血。
李筱脑海里敲响了警铃,这个马车的来路不明,要是真的继续看,惹到什么人就不好说了。
李筱把门给关上了。
乱世,你不知道出现的会是豺狼虎豹,一些很小的举动都会引起不可挽回的后果,她不想卷进什么纷争,至少现在不能。
李筱退了几步,把枪牢牢握住,抵在腰间,若是突然出现个什么情况,她还能应付。
但她无法忽略有挠门的声音——有人还活着,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要管,一旦管了就是万劫不复。
猫哩哩的嗅觉更加敏锐,它闻到浓厚的血味,焦躁不安,催促李筱快走。
“算了。”李筱有了恻隐之心,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她还是决定重新打开这扇门。
一条人命,她还没冷血到看着无辜的人在自己面前死亡。
或许是因为天气热,这时候已经有了点点尸体腐烂的气味。
李筱把手伸进去,摸到一个冰凉的尸体,她把人拉出来放地上,发现地上的人已经死透了,全身都被血染红,隐隐约约能看出衣服原本是蓝色的军装,军装被血染头发之后干了,变得硬巴巴的。
出来一个人以后里面空出来很大的空间,李筱干脆半弓着腰探进去,这样的动作方便挪动人。
又拉出来三个人,李筱大概看了一下,从体型上看,四个人体型都很高大。
里面应该有活口,李筱看了每一个人的情况,有三个人都死了,唯一还有微弱呼吸的一个人也不能撑多久了,那个女人的腿部中了一弹,伤口的上方有块破布紧紧包扎住,生生把血给止住,看上去是强撑着撕下衣服的布料包扎的,李筱晃一晃那个人,使那个人清醒,终于,这个女人模模糊糊的开口,破碎地说着几个音节。
李筱没听到,凑近去听,分辨她说的话:“鱼——小——鱼”
“小鱼?”李筱重复着,那女人却仿佛突然抓住了根似的抓住她胳膊,用最后力气抬起手指自己的包。
李筱很急,她看明白女人的暗示后从女人胸前的兜里掏出一张纸,一张照片,还有一些钱。
“你等会儿我去拿药给你上上”李筱急着准备去翻药,李河怕她在野外受伤,在包里放了些药,虽然不知道对这个女人有没有用,但她还是要试一试。
没想到那女人用最后的力气拉住她不让她走,嗓子嘶哑得不成样子,也要开口说话
“我女儿叫……小鱼,她知道藏在哪里,茶骆小镇里面,复邀盗去的珍宝。”
女人的声音粗得像石头一样,说的话破碎不堪,眼神哀求李筱:“你去找她,所有的珠宝都归你所有。”
李筱现在对什么珠宝不感兴趣,只想着救这女人,她慌慌张张要去拿药,结果女人一直拉着她,说着:“通缉令……”
李筱展开那张纸,发现是一张通缉令,而上面的名字正是“复邀”——盗窃罪,盗取稀世珠宝。
女人一下子咽了气,李筱用尽力气去晃女人,慌张地拿药,但是撕开女人腿上的布料,发现伤口被感染了很深了。
女人再也没睁开过眼,手里还攥着紧紧攥着一张照片,死后没了力气,手指松开,李筱看到了那一张照片,她把照片拿过来看了看——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照片。
怎么做到吊着一口气坚持到现在的?李筱心中漫过悲凉。
李筱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或许,她的名字是一首壮阔的死亡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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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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