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妙爱人都已经不在了！”白照怒视丞相，他身体颤抖着。
分明房妙爱才是丞相的亲女儿。
为什么以前对假的丞相小姐可以那样纵容，到了房妙爱这里却要如此？
即使死去，生前身负的能力和聪明，也要成为欺负她的借口？
这样的话还是来自于她的父亲，一个才知道便永远天人两隔的父亲。
“是啊，房妙爱人都已经不在了。”丞相声音淡淡的，每一个字却都清晰可闻，让人无处可躲，清清楚楚听清楚话里的意思。
白照激烈的情绪猛地落空，像是正在攀爬的时候脚下的梯子被抽了，让人无所适从。
“不……不在了？”
丞相双眼中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悲伤，那样逼迫的话语这一瞬间都消失了，只有一个父亲失去才失而复得的女儿，“不在了。”
一遍遍重复，一遍遍确认。
白照眼中冒出一点茫然来，他看着周围的摆设，眼前人目中的悲伤。
他非常迟钝的真切的意识到，这里原来不是活人应该睡觉的地方，这里是给死去的人准备的，为了死去的人能够安心的离开。
白照抬起发沉的腿，一步一步走到了房妙爱的棺材边，他停下了脚步，站在棺材边低头垂眸看着棺材里面的人。
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唇瓣冷寂。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房妙爱真的死去了。
为了救他，死去了。
“谢谢。”白照低声道。
谢谢丞相用言语逼迫，让他从癔症里挣脱了出来。
丞相明白他的未尽之言，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以后就见不到了，这两日你好好陪着她吧。”
白照“嗯”了一声，他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又道：“多谢。”
“皇上允她以长公主的礼下葬，承认她承宁公主和丞相之女的身份，没有因为欺君而惩戒。”
丞相将皇上的决定说了。
白照不是很在乎，人都已经没了，这些东西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站在原地看了良久，又爬上了棺材。
丞相下意识想要阻止，最后身侧的手也只是微微动了一下。
白照进到棺材里，靠坐在棺材上，将房妙爱抱住。
“我陪着她，她不会觉得冷。”
像是在会丞相“这两日你好好陪着她”的话，他心里原本放下的担忧又提了起来。
白照看着是清醒了，不再固执得认为房妙爱只是在睡觉，可清醒得明白自己坐什么，然后坐在棺材里抱着一具尸体，这好像更疯魔。
丞相的心忽悠了一下，这一刻一切都消失了，他只是觉得若是白照想要同房妙爱一起，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是的，他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决定。
这样的决定或许会危害许多，但真的很不错。
丞相觉得不仅是白照，他自己好像也有一点疯魔了。
可满心欢喜以为找到了失去了十数年的女儿，突然发现是假的，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如此往复两次，最终还是失去了。
他怎么会不疯魔呢？
管家一直沉默跟在丞相后面，他提议道：“主子，要不要将白照打晕，他一直在这里打扰少主子？”
丞相阻止了他，“不用。”
他顿了顿，“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后一句声音几乎低到不可闻，他也没有想同谁说，只是在同自己说罢了。
管家敏锐察觉到了丞相的语气变化，重新像丞相身后的影子一样安静了下来。
丞相转身离开，声音慢慢变远，“这两日别让别人来打扰他们。”
他们自然指的是白照和房妙爱。
管家应了一声，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了。
每一餐管家安排了人送到灵堂来，选的人都是手轻脚轻的嘴紧的。
可每一餐都没有人动，送过去什么样子，拿回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子。
下人将情况禀报给了管家，管家沉默了片刻，只让下人继续送就好。
日月替换两次，月亮高高挂在天上。
明月高悬，月明星稀，天空清朗不见一丝阴霾。
“毕波”烛火响了一声，在安静的灵堂内声音格外的明显。
白照缓慢的眨了一下眼，微微偏了一点头，好似被烛火的声音惊动了。
他的脑子缓慢的开始运转，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到了丞相的那番话。
言语逼迫，语言开解。
看似是为了让白照从癔症里走出来，若他真的表现出一丝犹豫。
白照毫不怀疑，丞相会让人将他给杀了。
他嘴角忽然泄露出一丝笑意，“当时因为同丞相说不愿意放弃过往的富贵荣华，他一定会送我和你团聚了。”
许久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水的滋润，乍然开口，他的嗓音嘶哑难听，好像一把干枯的木柴。
白照一直在这里守着房妙爱，身体因为长久保持一个姿势，身体僵硬麻木，他此时动了一下，感觉身体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好笑，就又笑了一下。
白照低头，想要仔细看一看房妙爱，可太久没有吃东西，身体几近脱离，头一下砸了下去。
“澎。”
轻轻的，发闷的一声响动。
白照眼前发黑，他没有动作，就这个姿势停了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他的额头正碰在了房妙爱的额头上。
两个人额头相贴，唇瓣只有一片柳叶儿的距离。
额头上接触的位置不觉得发凉，或许是白照自己身上也很凉的缘故。
白照动了一下，轻柔吻了一下房妙爱，又退开了一点点，两个人的额头还碰在一起。
他不想动了，“就这样吧，我就这样和你一起离开，好不好？”
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了一起，他觉得自己心跳有些慢又有些快，或许是想着快要见到房妙爱的缘故。
他太高兴了。
“澎，嘭嘭。”
“嘭嘭，嘭嘭。”
白照愣了一下，为什么心跳错得这么离谱，难不成身体已经到了临界值。
也好。
白照闭上了眼，等着自己生命的消逝。
一切声音在此刻被放大。
包括心跳。
“澎，嘭嘭。”
“嘭嘭，嘭嘭。”
“澎，嘭嘭。”
白照猛地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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