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如伴虎。
房妙爱第一次明确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滋味。
金銮殿上，皇上没有说任何话，可只要黄回德一个手势，只能皇上调遣的金吾卫就能立刻对二厨下杀手。
只是因为皇上没有阻止，那便是允许这件事，并且黄回德有可能做的让皇上很开心。
当时被杀的人可以是二厨，也可以是军需官，可以是府中的管家，也可以是朝臣之首的丞相，也可以是她房妙爱。
那一刻，被杀的可以是任何一个人，可以是她房妙爱。
那一刻又可以是无数时刻，无数个只要皇上对她真正起了杀心却没有人按下去的时刻。
房妙爱跪在地上，透过一点头与地之间的缝隙，看到了金灿灿的龙椅。
贵重，威严，冰冷。
一如一直坐在上面的皇上。
皇上一步一步走到了房妙爱跟前，他垂下视线，睨着跪在地上的房妙爱，严重没有任何的波动。
“房妙爱，抬头起来看着朕。”
房妙爱咬紧了牙，抬起头看皇上，身体紧绷却仍旧控制不住的在微微颤抖。
“房妙爱，你同朕说一说，为什么会如此怕朕？”皇上声音威严，带着明显的责问。
房妙爱声带紧绷，张口的时候，晦涩难听，“臣不敢，臣不怕。”
臣。
上下分明。
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有人都是皇上的臣民。
皇上嘴角缓缓勾起，像是画像慢慢滑出去了一道，不带任何的情感，只让人觉得寒意森森，“房妙爱，若是有朝一日，你的丈夫成了皇上，你可会如今日怕朕一样怕他？”
房妙爱眼睫轻颤，“臣……”她用力闭了闭双眼，狠心将话吐出，“臣没有丈夫。”
丞相过往的只言片语，白照所谓的尽可能不隐瞒，房妙爱能够推测出来一个事实。
白照同丞相关系匪浅的根源，很有可能是白照是丞相在暗中培养的继承人。
至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为何放着明面上那么多皇子不去支持，非要选择一个暗地里的继承人去培养，花费大量的心力、精力去培养，还要将自己的九族都搭进去。
房妙爱看着眼前的皇上，只有这一个人能解释这些异常。
她转过头去看沉默不言的白照，后者仿佛默认了什么一样。
房妙爱再次重复了一遍，“回禀皇上，臣没有丈夫。”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
谁愿意去争抢什么便去罢，她不想掺和在这里面了，日后她会寻个机会，用假死药远离这些人。
一次可以说是假死，两次在别人眼里就是真死了。
待到“承宁公主”死去，房妙爱才能真正翩然存活在世间。
皇上似是没想到房妙爱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白照，又对她说：“房妙爱，朕已经给过你选择了。”
他看着房妙爱，“两次。”
他问了房妙爱两次，不论日后到底坐上皇位的是谁，房妙爱只能成为他的助力若是房妙爱不能为之所用，怕是就要为别人所用，不如现在就将人杀了的好，免得以后生出许多是非来。
这一刻，房妙爱忽然明白，皇上是怕她因惧怕而对坐在皇位上的人下手。
因为太过而反抗暴起杀人的例子并不在少数，可房妙爱之前并没有这么想，在这一刻之前，她只想摆脱这里，远远的离开。
远离这里的一切纷争和欺骗。
房妙爱再皇上的诸事下，缓慢的站了起来，她在皇上的视线慢慢变成了一个站着的、顶天立地的人。
“皇上，臣听闻士兵在打仗的时候，会故意在四面围攻时留下一个口子，并非全部包围住，皇上可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皇上自幼熟读兵书，成为九五至尊后，也不曾放弃对各种文化的钻研与学习，这样简单的一个兵法，他自然知道是因为什么。
“留一个口子，是为了给被围困的敌军一个希望，让他们不必非要用尽全力反抗，这样可以降低本朝士兵的损失，并且更大程度的更快击溃敌军。”
房妙爱微微颔首，“看来皇上懂得。”
房妙爱在皇上面前，一直都是那个被围困的敌军。她是在告诉皇上，若是皇上非要赶尽杀绝，她不介意拼尽全部同皇上斗上一斗。
皇上在房妙爱问出口，就知道她在说什么，对房妙爱的杀心再也压制不住。
没有一个常年坐在高位的人，会容忍下面的人生出如此浓烈的反抗，并且他对这个人还很好，除非……这样的反抗是自己授意的。
可惜现在不是。
房妙爱生出了浓烈的反抗意愿，并且表达了出来。
皇上怒不可揭，“房妙爱！朕对你还不够好吗！你竟然忤逆朕！从府医到一国的公主，从一个可能沦落为街头人人唾骂的骗子，最后成了丞相小姐，朕哪点对不起你？”
空气里一时静得让人发颤，房妙爱垂目去看跪在地上的白照，她问：“白照，你因为我是承宁公主和丞相小姐才喜欢我的吗？”
“不是。”白照回答的斩金截铁，他们认识的时候，他不知道房妙爱的身份，而后来房妙爱也不过是白府里的一个小丫鬟。
同房妙爱的身份没有任何关系，从他认清自己的心开始，他知道自己认定的只有这个人。
白照看着房妙爱一错不错，“我从始至终，认识的、喜欢的、想要一起过一生的只有你，无关你的身份，只要是你，你是一个小丫鬟，我也愿意，若不是你，就算你不是一个公主，我也不愿意。”
房妙爱去看皇上，“我是白照喜欢的人，无关我的身份，我是爹爹的女儿，无关他的职位和我的身份。”
她顿了一下，“我救九皇子，解出别人不能解之谜题，所以你封我为承宁公主，我是爹爹的女儿，而爹爹是丞相，所以我才是丞相之女。皇上，为何这些成了您对得起我？”
皇上沉默片刻，“若朕现在将你，一切身份剥夺，将你贬为庶民，你可还会说出这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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