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人脑子都有病。
真的。
宁以卿从小就这么认为。
起初认识慕时渊和柳心宜那会儿,她还自我反省过是不是偏见作祟,直到遇见楚玉之,她才确认自己果然是火眼金睛。
这群人确实都有病,还病得不轻。
楚玉之还在等着她回话,漂亮的眼眸看向她时亮晶晶的。
宁以卿瞥见楚玉之眸中的玩味,嘴角抽了抽,果断转身。
“再见。”
再也不见!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回去非得让师姐用柳枝给她驱驱邪不可,最好一边撒圣水一边念“妖魔鬼怪快离开”。
她毫不留恋地翻身骑上小毛驴,正要溜之大吉,忽觉身后一阵风动,下意识侧身一闪,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已经接住了一个沉甸甸的物件。
“银子。”楚玉之不知何时已追到近前,衣袂在风中飞舞,“没数,你看够不够?不够的话我把这玉佩也给你。”
宁以卿挑眉,将信将疑地打开荷包。
有钱人的钱袋就是不一样,不仅用着上好的软缎上面还绣着一枝亭亭玉立的荷,刺绣针脚细密,一看就出自女子之手。
楚玉之看宁以卿在刺绣上停留了一瞬,似是知道了她心中的想法,出言解释道:“那是我娘绣的。”
宁以卿敷衍地应了一声,与她说这个作甚?她只关心里面装了多少银两。
然而袋口一开,她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银子,满满的都是银子,不用数,只会多不会少。
宁以卿爱不释手的捧着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够了够了,灵芝给你。”
看着少女灵动的模样,楚玉之忍不住低笑出声,他非但没接灵芝,反而饶有兴致地凑近一步,盯着她明快的眸子问道:
“你可真有意思,是哪个宗门的?”他的眼底溢出明晃晃的笑意。
“我尚未定情,从前也未曾有过心仪的女子。”
“你呢?可曾许了人家?现可有心上人?”
宁以卿只把“真有意思”四个字听得清清楚楚,自动忽视对方后面说的话。
毕竟她现在可没功夫和他闲扯。
见楚玉之一直不肯接过灵芝,宁以卿麻利地将钱袋塞进怀里,还不放心地拍了拍,随后直接抓住他的手,把灵芝交了过去,“拿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们两清。”
“回见!”
这次这句话倒是真心实意。
楚玉之刚张了张嘴,话还未出口,眼前就只剩下少女飞扬的衣角和利落远去的背影。他伸出的手顿在半空,随即哑然失笑地摇了摇头,缓缓放下。
宁以卿回到自家宗门时已近正午,日头毒辣得很。
直到看见熟悉的门框时,宁以卿才猛地松了口气,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汗,这口气一松,胃里火烧火燎的灼痛感立刻翻涌起来。
她不仅没休息,也没来得及吃饭。
但这些不适瞬间被她抛到脑后,心里揣着师姐司文钰的伤势,她飞快地拴好毛驴,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了进去。
“师姐,师姐,你还好吗。”她一边跑一边嚷嚷着,清亮又急切的声音就撞进了屋里,风吹起她额间的碎发。
司文钰隔老远就听见宁以卿‘噔噔噔’的脚步声,她踩得老旧木地板嘎吱作响。
直到亲眼看见司文钰还好端端地倚在床头时,宁以卿悬了一路的心才落回实处,她几步抢上前,一屁股坐在床沿。
幸好师姐没事。
司文钰脸色依旧苍白,目光却柔和得像一汪春水。
“我们卿卿长大了。”司文钰撩开她被汗水浸湿的刘海,“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为师姐分忧了。”
“师姐,我们去请大夫!”宁以卿眼里亮晶晶的,“我去找张狗剩那厮把灵芝要回来了。”
“那灵芝呢?”
“我卖了!卖了五百两。”
“你...”司文钰瞬间瞪大眼睛,食指用力点了下她的额头,“既然要回来了为何不好好保管?银子我可以去挣,但那灵芝...”
“灵芝不重要,你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宁以卿吸了吸鼻子,眼底的乌青愈发明显,她摇着司文钰的胳膊,“好师姐,我们先去请大夫吧。”
司文钰责备的话在看到她满脸倦容和通红的眼睛时,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她心头一软,终是叹了口气,“我已无大碍了。”
“看了大夫我才能安心啊!师姐我跟你说,我还打算...”宁以卿急急接话,脸上带着少女的娇憨。
只是话音未落,一声巨响猛地从门外传来,硬生生掐断了宁以卿的话。
她神色一凛,目光如电般射向门外。
“师姐,你好好待着,我去看看。”宁以卿迅速替司文钰掖好被角,面色一沉,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刚推开房门,一道极其不耐烦的粗嗓门便砸了过来:
“司文钰!你们欠的税,到底打算拖到什么时候还?”
宁以卿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官服制式锦衣,头戴官帽的男人正不耐烦地杵在门口,手里抖着一张盖着红印的催缴文书。
宁以卿记得他,他确实是官府的人。
眼见来人不是司文钰,男人刚要再嚷,宁以卿已抢先一步开口。
“官爷,你找我就行了,我是宗门的少宗主。”
男人上下打量着她,目光瞥见她身后破败的庭院,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嗤笑:“少宗主?丐帮宗主?”
不等宁以卿回话,男人继续说道:“你们宗门拖欠赋的的银子打算什么时候给?”
宁以卿暗暗磨了磨后槽牙,脸上撑起一个假笑:“官爷说笑了,不知宗门还差多少银子?我眼下便补上可好?”说着,她伸手去掏怀里的荷包。
“三百两。”
她手中的动作一顿。
三百两。
她现在只有五百两,不仅要带师姐治病,还要留下一些钱修缮宗门以及维持宗门平日的开销。
“官爷,能否再宽限几日?我下个月一定...”
“司文钰上个月也是这么说的。”
男人神色愈发不耐,用手打着风,“要么,现在交够三百两,要么,直接把地契拿出来抵债,二选一。”
宁以卿选了要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一咬牙,飞快地从自己旧钱袋里摸出几块碎银,“官爷您辛苦,这点茶钱请您笑纳。税款的事,能否通融一下?”
男人垫了垫手中的银子,看向宁以卿的目光沉沉,“你以为官府是你家开的啊?这点钱,你打发要饭...”
话至一半,他目光忽地凝在宁以卿另一只手上那只料子明显精良的荷包上,上头绣着亭亭荷花,旁边还有个极细微的标记。
“等等,你这荷包,哪儿来的?”男人拧着眉。
“...这个?”宁以卿举起来,这才发现她忘记还楚玉之荷包了,正想着如何解释,却听到男人话锋一转。
“哼,银子我收了,就最后再宽限你们一月!”他语气生硬,只是明显没了方才的咄咄逼人,眼神甚至有些闪躲地避开那荷包,
“一月后若再见不到三百两,来的可就不是我了!”
说罢,他不再纠缠,把银子收在身上后,又深深看了眼宁以卿的荷包,他没看错,那上面印着的确实是楚家的官印。
宁以卿看着男人慌张离去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她眉头紧锁,手中拿着那个荷包翻来覆去也看不出名堂。
除了绣工好些,料子贵些,也没什么特别啊?
那人何至于吓成那样?
宁以卿不懂,放下荷包深深叹了口气,想着什么时候见到楚玉之了,再还给他罢了。
她安顿好师姐,骑着毛驴一边下山请大夫,一边心里盘算着武林大会的时间。
一个月,她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宁以卿心乱如麻,好在请来的老大夫诊脉后说司文钰只是忧思过甚,只是需要静养,并无性命之忧,这才让她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等她将大夫送下山再返回宗门时,天色早已黑透,她只觉得浑身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脚步虚浮,踩在地上都像是软的。
“卿卿,你要不休息一会儿,别站在那了。”司文钰犹豫了半晌,还是轻声开口。
“无事,师姐我想多陪你说说话。”宁以卿强打起精神,走到床边坐下,“我这一去,估摸着得有一个月见不着面了。”
宁以卿把自己要去武林大会的事情告诉了司文钰,司文钰眼底情绪复杂沉默了半晌,才重重地点点头。
宁以卿原本以为师姐是担心她劳累,才让她去休息,却听到司文钰声音微微发颤,小声说道:“不是的卿卿,只是你这样...这样...我有点害怕。”
天色彻底暗沉,为了省油灯钱,屋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烛火,微弱的光线下,宁以卿披散着头发,眼下是浓重的乌青,苍白的脸色再加上那虚弱的笑容和宽大洗白的衣衫。
活脱脱像一只刚从井里爬出来的女鬼。
宁以卿沉默了,她这才想起,师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最怕鬼。
直到躺倒在床上,她还在迷迷糊糊地想,自己这样其实算不算一只孤魂野鬼寄生在别人身上?要是算的话,那师姐要是知道自己这些年都在和一只鬼打交道,岂不是会吓得蹦起来?
然而深重的困意如同潮水般袭来,没容她想出个所以然,脑袋一歪,便彻底睡了过去。
翌日一大早,吃饱喝足的宁以卿终于恢复了精神,看着师姐为她精心准备好的包袱,她豪气干云地一拍胸脯,“师姐,我定会让宁宗门重振雄...重整威风!”
司文钰被她逗笑,无奈地摇摇头,细心叮嘱道:“路上莫要贪凉吃坏了肚子。山高路远,师姐照应不到你,凡事自己多当心,若在外头受了委屈,或是不开心了,就尽管回来,天塌下来,还有师姐陪你一起想法子。”
宁以卿点点头,将大部分银两都仔细留在宗门,只取了一小部分作为盘缠。
她冲司文钰用力挥了挥手,利落地一拍驴屁股:“师姐,我走啦!”
司文钰倚着门框,一直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蜿蜒小路的尽头,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掩上门。
只是她刚回到屋内没多久,门外竟又传来了“叩叩”的敲门声。
她放下手中的动作,以为是宁以卿落了什么东西,她带着笑意打开门柔声道:“怎么了卿卿?是不是忘了什么东...”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门外站着的不是宁以卿。
而是拿着宁以卿褪色荷包的慕时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咸鱼躺第五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