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宫岁月不知几何,莫渊日复一日以仙元温养,那枚混沌之蛋表面的金蓝光丝流转得愈发急促明亮,内里蕴藏的生机亦日益磅礴,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开那层脆弱的壁垒,降临于世。
这一日,静室内汇聚的仙灵之气忽地自行旋转,形成一个微小的漩涡,中心正是那枚玉台上的蛋。蛋壳表面光芒大盛,金蓝两色光丝不再温和流转,而是激烈地碰撞、交融,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咔嚓”声。
莫渊瞬间自入定中惊醒,眸光骤亮,瞬移至玉台前,屏息凝神。
只见那坚硬的蛋壳之上,最先裂开的缝隙中迸射出的并非血肉,而是纯粹的光!一道凝聚了冰寒与炽热、清冽与辉煌的奇异光柱冲天而起,虽被静室仙阵压制未能惊动外界,却也将室内映得一片炫目。
紧接着,更多的裂纹蔓延开来,整个蛋壳如同被内里强大的力量撑破,骤然碎裂成无数光点,纷纷扬扬,却未落下,而是环绕着核心处那团耀眼的光晕盘旋飞舞。
光芒渐敛,莫渊瞳孔微缩,紧紧盯着光晕中心。
预想中的禽鸟形态并未出现。
那光晕之中,竟蜷缩着一个身影!约莫人类孩童三四岁大小,通体肌肤如玉,散发着莹润光泽,银白色的发丝细软如雏鸟绒毛,堪堪覆住耳际。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孩童背后,竟生着一对极其小巧、羽毛未丰的翅膀!左边翅羽流转着冰蓝色的微光,寒意隐隐;右边翅羽则闪烁着淡淡的金色辉光,温暖纯净。
光芒彻底散去,那孩童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精致得不像凡俗生灵的脸庞。他的眼眸睁开,竟是异色双瞳!一只是玄尘那般剔透冰冷的浅灰色,另一只却是莫渊般的璀璨金色!
孩童眼中初时一片懵懂迷茫,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身后那对奇异的小翅膀,发出几声细微的、带着疑惑的呜咽。然后,他那双异色的瞳孔转动,精准地落在了最近的、气息最为熟悉的莫渊身上。
四目相对。
孩童歪了歪头,似乎在辨认,在确认。片刻后,他眼中懵懂褪去,骤然焕发出一种全然的、毫无保留的亲近与依赖。他尝试着站起身,小小的身子还有些摇晃,背后那双冰蓝与金色的翅膀无意识地扇动着,带起细微的能量涟漪。
他朝着莫渊,摇摇晃晃地迈出了第一步,伸出了藕节般白嫩的手臂,粉嫩的唇瓣开合,发出一个清晰而稚嫩,却仿佛蕴含着某种法则力量、直击莫渊神魂的音节:
“父……亲……”
莫渊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看着那融合了他与师尊气息、生着异色羽翼的孩童,听着那一声石破天惊的呼唤,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几乎将他淹没。
映雪……破壳化形了?
不是禽鸟,而是……一个孩子?
一个称他为……父亲的孩子?
那孩童见他不应,似乎有些委屈,金色与灰色的眸子里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又向前踉跄了一步,更加清晰地、带着依赖的哭腔唤道:
“父亲……”
这一声,彻底击碎了莫渊所有的震惊与僵滞。他几乎是本能地蹲下身,张开手臂。
那孩童立刻破涕为笑,背后小翅膀欢快地一扑棱,跌跌撞撞地扑进他怀里,一双小手臂紧紧搂住了他的脖颈,温热的小脸依赖地蹭着他的侧颈,那里有他最熟悉的、父亲的气息。
莫渊僵硬地环抱住怀里这柔软而温暖的小小身躯,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对微小的翅膀下传来的、两种不同性质却和谐共存的力量波动,一如当初蛋壳上的金蓝光丝。
他低头,看着孩童发顶柔软的银白绒毛,感受着怀中真实的重量与温度,心中那片荒寂了百年的冻土,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生命奇迹,骤然撕裂了一道口子,涌入汹涌而滚烫的洪流。
这不是他所预料的任何结果。
这远超他的想象。
映雪……不再是雀鸟,而是一个因他与师尊的力量而诞生的、全新的生命。
一个……将他视为父亲的生命。
仙宫静室,云霞无声流淌。
莫渊紧紧抱着怀中这稚嫩的新生儿,许久许久,终是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混合着无尽复杂情绪的叹息。
他收拢手臂,将那小小孩童更紧地拥入怀中。
“……我在。”
静心崖的云雾似乎亘古未变,依旧缭绕着那份遗世独立的清冷。当莫渊的身影再次穿透云层,缓缓落于崖上时,他怀中多了一个紧紧搂着他脖颈、将小脸埋在他肩头的孩童。
那孩童一身银白衣衫,与莫渊的仙袍同色,细软的银发下,一对极其小巧、羽翼未丰的翅膀乖顺地收拢在背后,一蓝一金,流光微转,与这崖上的冰雪气息和仙灵道韵既契合又突兀。
玄尘正于松下静坐,感知到动静,缓缓睁开眼。看到莫渊去而复返,他眼中并无太多意外,目光随即落在他怀中那异常的孩子身上,浅灰色的眸子微微一凝,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却并未立刻询问。
然而,不等莫渊开口,也不等玄尘细看,一道青影便如鬼魅般自崖石后闪现,带着一股慵懒却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哟,这才几日不见,我们的小仙君竟连崽都抱回来了?”青垣依旧是那副戏谑腔调,蛇瞳漫不经心地扫过莫渊,随即饶有兴致地定格在那孩子身上,“让本君瞧瞧,这是打哪儿捡来的小玩意儿?模样倒是稀奇……”
他话音未落,莫渊怀中的映雪似乎被这突然出现的、带着妖异气息的声音惊动,小心翼翼地从莫渊肩头抬起小脸,露出一双异色的瞳孔——一灰金,好奇又带着些许怯意地望向青垣。
青垣原本戏谑的笑容在看清那双眼睛的刹那,猛地僵住。尤其是那只浅灰色的、与他身旁玄尘如出一辙的眸子,让他蛇瞳骤然收缩!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映雪似乎觉得眼前这个青衣人虽然气息有点吓人,但并无恶意,又或许是出于雏鸟本能,他扭过头,更紧地抱住莫渊,用小脸蹭了蹭莫渊的下颌,软软地、依赖地唤了一声:
“父亲……怕……”
这一声“父亲”,清晰无比,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崖顶。
青垣脸上的戏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狰狞的震惊与暴怒!他周身慵懒的气息骤然变得危险而冰冷,强大的妖力不受控制地溢出一丝,压得周围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父——亲——?!”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蛇瞳死死盯住莫渊,又猛地转向一旁神色依旧平静、但眸光微动的玄尘,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狂躁,“玄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这野种是哪儿来的?!你和他——?!”
暴怒之下,他甚至口不择言,那声“野种”刺耳无比。
莫渊脸色一沉,立刻将映雪的小脑袋护在怀里,隔绝了青垣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周身仙力涌动,毫不退缩地迎上青垣的威压:“青垣君!注意你的言辞!”
“本君注意个屁!”青垣彻底失了风度,一步踏前,妖气冲天而起,几乎要撕裂周围的云雾,他指着莫渊怀中的孩子,眼睛却赤红地盯着玄尘,“你告诉我!这究竟是不是他的种?!这眼睛!这气息……这到底……”
他感知到了!那孩子身上,不仅有莫渊那令人讨厌的纯净仙气,更有……更有玄尘那一缕冰冷熟悉的本源气息!虽然微弱,却绝不可能错认!
这两种气息竟完美地交融在一个孩童身上!还叫着莫渊父亲?!
这简直比告诉他玄尘亲手毁了静心崖还要让他疯狂!
玄尘终于起身,挡在了剑拔弩张的两人之间。他先是看了一眼莫渊怀中吓得瑟瑟发抖、小声啜泣的映雪,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目光转向几乎要现出原形的青垣,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下了那躁动的妖力:
“青垣,冷静。”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青垣低吼着,胸膛剧烈起伏,蛇瞳中翻涌着受伤、暴怒和极大的混乱,“这到底是不是……”
“它名映雪。”玄尘打断了他,语气平淡地陈述,“是我先前点化的那只彩雀。”
“……”青垣所有的狂怒和质问瞬间卡在喉咙里,脸上的狰狞僵硬了一瞬,变成了极致的错愕,“……什么?那只鸟?”
他猛地再次看向莫渊怀中的孩子,目光落在那对奇异的小翅膀和异色瞳上,之前被愤怒冲昏的头脑终于捕捉到更多细节——那孩童周身确实萦绕着淡淡的禽鸟灵韵,而非纯粹的人族或妖族胎生之息。
“它随莫渊去了仙界,不知何故,吸收了过多仙力,产生异变,化形成了这般模样。”玄尘继续解释道,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小事,“它破壳第一眼见到的便是莫渊,故认其为父。”
真相如此简单,却又如此匪夷所思。
青垣周身的狂暴妖力一点点收敛,但他脸上的神情却依旧复杂难辨,惊疑、愕然、残余的怒火,以及一种……极其古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死死盯着那孩子,尤其是那只和他一样的灰眸,又看看玄尘,再看看莫渊。
所以……这不是玄尘和莫渊的孩子。
但这小东西,偏偏又同时拥有着玄尘的点化灵息和莫渊的仙力滋养,甚至化形后还长了这样一双眼睛!
这简直……
半晌,青垣忽然嗤笑一声,只是那笑声里听不出多少愉悦,反而带着一种酸溜溜的嘲弄和极大的不爽:“呵……本君就说,你这小古板怎会突然开了窍,还弄出个孩子来……原来是这么个玩意儿。”
他绕着莫渊和那孩子走了半圈,蛇瞳眯起,目光极具侵略性地扫过映雪,尤其在孩子紧搂着莫渊的手臂上停留片刻,哼道:“倒是会认爹。”
语气里的酸味几乎要弥漫开来。
他好不容易才捂热了这块冰,这还没独占多久呢,居然凭空冒出个小东西,分享着玄尘的气息,还管他最看不顺眼的小子叫爹?!
这感觉,比吞了只苍蝇还让他膈应!
映雪似乎感知到他的不喜,更紧地缩进莫渊怀里,小声呜咽:“父亲……”
这一声,又让青垣的眉头狠狠跳了一下。
莫渊感受到怀中孩子的恐惧,不欲再多做纠缠,只对玄尘道:“师尊,映雪情况特殊,弟子带他回来,是想让您看看。”
玄尘目光再次落回映雪身上,微微颔首:“嗯,先进来吧。”
说罢,转身便向屋内走去。
莫渊抱着映雪紧随其后。
青垣被晾在原地,看着那“一家三口”丢下他就要进屋,脸色黑了又黑,最终咬牙切齿地也跟了上去,语气恶劣地嘀咕:
“哼,本君倒要看看,这杂糅出来的小怪物,究竟是个什么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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