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陶初然莫名其妙的担心相反,这一天的研究非常顺利。
实验思路早就被验证过多次,所有的可能性已经都被考虑到。今天要做的事情也非常确定,陶初然的动作行云流水,实际上,她甚至比预想的时间早上好几个小时,就完成了对最终版狂化针对剂的研发。
松壑像往常一样把自己拴在实验室门口。今天的他格外沉默,甚至没有催促陶初然一定要按时吃饭。在他温柔眷恋的目光中,数个药剂被混合在一起,轻微的气泡在容器中飘荡,最后沉淀成了斑斓的颜色。
尘埃落定。
女王将她新出炉的魔法药水递到松壑面前:“喝下去。”
松壑接过,饮尽。没有一丝犹豫。
碧色的眼睛和黑色的瞳仁对视。陶初然的手垂落下来,她不太想让松壑发觉自己在微微颤抖。
“王,您能帮我解开它吗?”
喝下药剂,松壑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又似乎有哪里变了。
陶初然拿过一边的钥匙,像往常一样开了锁。
松壑站了起来,这是几天来他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站在女王面前,腰板笔直,昂首挺胸。沉重的阴影落下,笼罩了陶初然娇小的身影。
“您成功了。”他说,“我为过去所做的事感到抱歉。有时候我也无法控制自己,我想正是因为狂化的原因,我的精神也不太稳定。现在我感觉好多了。”
“您要走吗?您想去哪里?”
他大方地让开了身子,露出了实验室的出口。
“我送您。”
陶初然看了他很久。但那双眼睛毫无波澜,表情也正如一个忠心而不失礼貌的臣子。两人的距离不远也不近,正是陶初然感到安全的距离。
“……那我就、出去看看?去这个山洞、这座山的外面?”
陶初然试探着问。
“当然可以。”松壑点了点头,在前面领路。山洞里七拐八绕,走出一段后就不是陶初然熟知的路线了。两人保持着相同的步调往前走,陶初然想了想,快走两步伸出了手。
“陛……王,您想做什么?”
松壑躲开了。
柔软的指尖从他的手背划过,他像受了惊的猫一般,往前一迈就已经出去了四五米远。松壑转过身,脸上的表情隐藏在山洞昏暗的灯光下,叫人看不清。
“……太黑了。我有点、有点害怕。”陶初然低下头,轻声说。
长发温顺地披散在肩头,蝶翼般颤动的睫毛可怜又可爱。以超甲级卓越的视力,松壑当然能看到陶初然安静而脆弱的表情。
他将另一只手搭上自己的手背:“抱歉,王。但这里没有危险。”
陶初然乖巧地点了点头。
“可是……我看不清路……你可以、可以背着我,或者抱着我走吗?”
“如果是王的要求,松壑会照做。但您手上的光脑、或者是您的机械鸟都可以充当光源,足以用来提供照明。”
松壑不动。两人在山洞中对峙了一会儿,最终竟是陶初然先缴械投降。
她把头撇向一边,不太好意思看松壑似的:“……过来抱我。”
松壑顿了顿,走了过来。
“失礼了。”
他的手穿过陶初然的膝弯,没怎么用力就把她公主抱了起来。柔软馨香的身体像一朵软绵绵的云,松壑规矩地用另一只手撑住女王的后背,胸膛离她的脸还有两厘米。
但这对于陶初然来讲,已经是过近的距离。她的眉毛不适地皱起来,身体在异性的温度中也僵硬得不成样子。但她还是试图抬手搂住松壑的腰固定住身形。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松壑的腰绷得很紧。
陶初然反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偷偷摸摸掐了一下松壑的腰。
没有任何反应。
再掐。用了吃奶的力气狠狠掐。
“王,您在做什么?”松壑停了下来,问她,“是我哪里做的您不满意吗?直说就是。”
“……没有。”陶初然把脸埋在他胸前,挡住自己尴尬而竭力忍耐的表情,小声道。
松壑不置可否。他把陶初然放下来:“王,这是离开云水山内部的最短路线,我们马上就到了。”
在确认陶初然站稳后,他退后一步,示意她往前走。
事实上陶初然自己也听见了水流声。
顺着这条路往前走,水流声越来越大,前方也出现了隐隐的光亮。洞口处是从高处垂下的瀑布,只遮掩了一半洞口,另一半足以让陶初然看到外面的景象。
洞口外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滩涂。距离洞口近的地方还能看到些许低矮的绿色,再往外则是寸草不生的盐碱地。极目远眺,能看到的最远的地方是什么,陶初然尚且来不及分辨,她只能在洞口停了下来。
因为外面广阔的空地上,从她视野所及的地方开始,全是人。
密密麻麻的人,所有人都穿着与她同款的黑色袍子,将面部表情隐藏在兜帽里。见到了女王的身影,所有人都弯下腰,向她行礼——
“吾王!”
纵使有意遮掩,可是那些灼热的目光难以自控地落在她身上。陶初然立刻让小普打开了进化版的屏障,可是再如何普通,只要所有人知道面前的人就是女王,就不可能控制得住自己。
天空中无数飞行器如同流星一般划过,还在有人源源不断地往这里来。陶初然看向了为首的几人,正是她的近侍们。
离她最近的,是蓝幻。
许久未见,蓝幻似乎清减了不少。本就瘦削的身体更显单薄,但他面容含笑,坦然而纵容地对上陶初然飘过来又立刻逃开去的目光。
“王,蓝幻没有让您失望。”
他意有所指。垂露星一别,陶初然对他说过最后的话是“希望下次看到你,你已经是人形的样子了”,如今他真的以人形的状态出现在陶初然面前,陶初然不但没有欣慰,反而觉得毛骨悚然。
他口中陶初然的愿望,到底是什么呢?是让他摆脱狂化维持住人形,还是利用无数谎言为自己赢得时间,制造出能够永远离开他们的药剂?
两者陶初然都做到了。
在他身边,红蔷正试图将自己的上半身伸进洞口。他的精神状态似乎仍没有完全恢复,身下仍是盘根错节的藤蔓,牢牢扎根在地底,妄图掠夺占有陶初然所站立过的土地。
“王,蓝幻真的太过分了,他都不让我来找您。”红蔷整个身体都贴在蓝幻用磷粉构筑起的屏障上,像是被囚禁在玻璃牢笼中的美人鱼,急切地向能够解救他的人类求救。
“不过他说您是为了我们,狂化解决了您就出来了,所以我忍住了。王,您研究出来的药,我第一个吃好不好?”
一边白玉皱着眉,坚硬的军靴一脚踩在了红蔷的背上。他仍然穿着雪白无一丝污垢的军装,如此粗暴的动作被他做的优雅而又理所当然。红蔷美丽的五官在这样的力道之下被压向屏障,龇牙咧嘴地像个小丑,完全没有了恃美行凶的资本。
“你做什么?”
没有理会红蔷狼狈的叫嚣,白玉单膝跪在地上,仰头望她:“王,听说您制作出了能解除狂化的药剂。恭喜您,终于能得偿所愿。以往狂化是尺玉楼减员的最大因素,我代表楼内众人感谢您的付出,未来药剂推广事宜我们会全力支援,不会让宇宙之中有任何被遗漏的公民。”
玄络也上前一步,和陶初然相似的黑眸带着某种早已下定的决心:“缠丝坊也将尽我们所能。如果您愿意把配方公布,我们会协助您进行规模复制。以后也会把服用药剂加入到《公民登记条例》当中,每一个新生的公民都必须服用您的药剂才可以申请光网账号。”
“松涛殿也是。”身后松壑适时跟上,“我知道自己曾犯下罪过……但无论谁成为新的殿主,都会帮助其他几门完成这项工作。”
在他们更后面,陶初然略微一扫,看到了很多熟人。白云的红瞳亮闪闪的,见到女王的兴奋伴着难以消去的痴迷,让他整只兔子都有些疯癫,耳朵的摇摆都没有停过。林鸱隐藏在人群中,手里把玩着一只小巧的空杯子。紫菀仍旧抱着他的娃娃,不过娃娃的脸埋在他怀里,没让任何人看到。
陶初然没继续往下看了。她隐隐明白,那些在逃离星月宫后遇见的人们,现在应该都在这里吧。
他们都还没有试过新研发的药剂,就这么信任她?这样众口一辞的情况可并不多见。
也许知道陶初然在怀疑什么,蓝幻做了最后总结:“因为我们曾做过的事,王可能不太信任我们。但狂化总是要解决的,我们都期待您赐下药物。哪怕以后还会有变化,此时您要做的事已经确定了,不是吗?”
是的。他们心甘情愿试药,当下已经是最好的机会了。
更何况,如果此时再藏着掖着,以当场公民的狂热程度,她是否能再顺利逃走都是个问题。而她最开始许下的谎言、那个逃离星月宫是为了解决狂化的理由也将不攻自破。
流转着绚丽光芒的药剂被小普复制了许多份,在此处诸位的传递下到了每一个人手里。
“愿吾王摆脱阴霾。”
“愿吾王幸福。”
“愿吾王自由。”
……
蓝幻第一个饮下了药剂。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他们的声音很不整齐,但因为人数太多,竟也震耳欲聋。
最终版狂化针对剂的颜色其实是五光十色的白,那种低调中显露奢华、奢华里又有一丝内敛的感觉,口味被小陶调成了她最爱的浓缩咖啡味,其中饱含小陶对臣子们的浓浓祝愿——
“求求了当个牛马吧,不要再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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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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