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后巷，墙面电线杆上贴满了乱七八糟的小广告。
地上横七八竖躺着一群鼻青脸肿的混混们，周围的杂物也全部倒在地上，场面一片混乱。
几个小混混蜷缩成一团，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发出哎呦哎呦的叫唤声。
另一个染着黄毛的混混则撞倒身后的垃圾桶，发出“砰”得巨大的响声。
他用胳膊强撑着地面爬起来，嘴里不住发出含糊的咒骂声。
体型最大的壮汉也奄奄一息趴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地面，唇角挂着血丝，一条腿不自然得蜷缩着。
他还没缓口气，察觉到身后逼近的脚步声，恐惧得想逃，强撑着爬了没几步，右手就被一双干净的白色球鞋踩住。
壮汉求饶的话还没所出口，紧接着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声，疼得在地上打滚。
混混的头头看到小弟们这幅惨状，顾不上自己被打掉的一颗牙，赶紧跪在地上，捂着肿成猪头的脸惨巴巴求饶。
他甚至还想抱住对方的大腿，被对方不动声色避开。
心中十分后悔。
谁知道那小子背后还有这么尊大佛，要是知道他也不敢惹呀。
“哥，求求您放过我们吧，我向您发誓，我们以后再也不会找他麻烦了。”
江衍垂眸，背挺得很直，站在满地狼藉的地面中间，云城一中定制的黑色校服上一点褶皱都没有。
他领口微敞，袖子也挽到小臂，一米九的身高压迫感十足。
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莫名让人发怵。
江衍眼皮都没抬，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衣服上沾着的些许灰尘。
他眉头轻蹙，说话的声音也跟淬了冰似的。
“滚。”
混混头头微微一怔，赶紧带着战损的小弟们落荒而逃。
等他们离开，江衍的目光扫向一旁愣住的宋清砚，语气冷淡不耐道。
“看够了？”
宋清砚眼神呆滞，下意识摇头又点头，等回过神来，脸瞬间爆红，内心忍不住尖叫。
不是说，江衍平时都不走这条路的吗？！
尽管脑袋中的危险警报在叫嚣着，身体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宋清砚想说他什么都没看见，张了好几次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索性闭了嘴。
江衍缓缓走上前：“你.....”
宋清砚指尖攥得泛白，空白的大脑终于开始了迟缓的运转。
他想起混混们的惨状，唯恐下一个被收拾的就是自己。
像只一蹦三尺高的兔子一样迅速窜出去，但因为太慌张没有看路，被地上的垃圾罐绊了一跤，差点摔个狗吃屎。
身后的江衍顿了顿，语气带着点讥讽道。
“蠢。”
宋清砚闻言耳根几乎红得要滴血，头也不回得往前冲，直到看到学校大门，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扶着膝盖，等平复好急促的呼吸后，直起身向目的地走去。
云城一中校门口，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早餐铺，烟火气十足。
七点是上学早高峰。
学生们陆陆续续背着书包迈入学校大门。
几个男生们勾肩搭背，聊着昨晚的篮球球赛。
有的似乎是睡过头以为要迟到，叼着早餐飞快往冲学校大门冲。
还有的没带铭牌，在那苦苦哀求学生会能不能不要记他名字。
“会长，能不能通融一下……”
教导主任站在校门口，一头很是显眼的地中海发型，手里拿着个泡着茶叶的杯子正到处溜达。
他的嗓门很大，穿透力极强，隔着好几条街都能听到。
那嘹亮的声音保准能让早上还没睡醒的游魂们瞬间清醒，简直比广播里放的战歌还有用。
由于建国特别喜欢逮违纪的学生，学校里的学生没有一个不怕他的。
“哎哎哎，那边的同学早饭吃快点，校服穿好！”
“你们几个围在一块叽叽喳喳聊啥呢，还不快去上课！”
被点到名的学生赶紧停下动作，瞬间一溜烟跑没影。
宋清砚垂着头默默地走进校门，突然有人站在他面前。
是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
他瞬间浑身紧绷，攥着书包带的指骨泛白。
宋清砚小心翼翼抬起视线又飞快垂下，喉咙发紧，“老师好”几个字在嘴里最后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响声。
“小宋啊，下次不要把你的那些小心思带到课堂上，现在是学习的重要阶段！”
教导主任看着这个天天都想早恋的学生，颇有点恨铁不成刚道。“以后到了大学你想怎么谈恋爱就怎么谈恋爱，知道吗？”
宋清砚闻言羞愤欲死，把头埋得更低。
“哎，江衍，你来啦？”教导主任语气微微一顿，似乎远远看见了什么人，整个人顿时眉开眼笑，心情也好得不得了。
站在宋清砚身后的江衍微微点头，余光扫向眼前正缩着脑袋的鹌鹑。
他的后脖颈很白很白，透着红，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老师好。”
这幅乖乖学生样跟刚才在小巷里打架的气势截然不同，要不是宋清砚脸上还残留着余温，都要怀疑是自己出现的幻觉。
“好好好。”教导主任非常满意，笑眯眯道。“小宋，你学学人家。”
宋清砚察觉到背后的视线，耳朵烧红，像煮熟的虾，只想赶紧找个地缝钻出去，根本没听到老师在说什么。
教导主任见他闷声不吭的模样，老妈子似的喋喋不休。
“还有以后不要天天在厕所堵别人……”
宋清砚心如死灰。
要不这学还是不上算了。
站着身后的江衍似乎笑了一下，像是意味不明的嘲笑。
就在宋清砚即将想毁灭地球前，教导主任这才意犹未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以后好好上学，去上课吧。”
江衍注视着宋清砚仓皇而逃的背影，向教导主任告别后，也往七班走去。
-
上午第二节是班主任的课。
班主任名叫赵姿兰，是教语文的。
她带着红色眼镜框，扎着低马尾，嗓音有点粗哑，正讲着前几天刚月考完的试卷上的阅读理解题。
尽管小蜜蜂的声音非常响亮，但教室后排的同学们依旧昏昏欲睡。
赵姿兰皱了皱眉，喊人起来回答问题，结果没一个对的。
“江衍你来。”
她差点没气笑，拍拍桌子。
坐在后排的江衍站起来，准确且流利地回答出问题。
“你们向人家江衍同学好好学习学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赵姿兰目光很是欣慰，又带着无可奈何道。
“裴野！你在那叽叽咕咕说啥呢?”
裴野坐在前排，笑嘻嘻道:“报告老师，我在和同桌探讨问题呢。”
赵姿兰挑了挑眉:那下一题你来解?“”
裴野摇了摇头:“那还是不了吧。”
教室里传来疯狂的憋笑声。
下课铃声响起，班级里立刻变得闹哄哄的。
江衍趴在桌子上补觉，裴闻野抱着篮球，戳了戳他胳膊："哎，打球去吗？”
他昨晚没睡好，眉眼间全是倦意，冷着脸蹙眉道：“烦，不去。”
裴闻野和他是发小，两个人一起长大的，关系还不错。
也就在这时，程序走了过来，他抬眸看向江衍，语气带着点感激：“昨天晚上的事，谢了。”
“什么事？”裴闻野目光疑惑，愣了几秒，语气激动道。“靠！是不是他们又来找你麻烦了！这群傻叉玩意。”
裴闻野抓了抓头发，有点烦躁。
“下次被让我看见他们！我见一次打一次！”
江衍此刻倦意已经消了大半，懒洋洋往椅背上一靠，瞥他一眼，嗤笑道。
“就你?”
“你那什么表情？”裴闻野拧着眉，不满道。
江衍没说话，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语气淡淡道:“早办完了。”
裴闻野恍然，竖起大拇指。
“江哥，还是你牛。”
裴闻野见混混已经被收拾，心头事落地，目光在两人间扫着，话还没说出口。
程序转身，头也不抬道。
“不去，没空。”
“阿序，你怎么那么冷漠？”
裴闻野捂着胸口，感到痛心，他又把目光看向另一个希望。
另一个希望嘴里更吐不出象牙来:“想都别想。”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书呆子。”
裴闻野见没人和他打球，忍不住吐槽道。
他坐在江衍前面，撑着脸百无聊奈地转头看向一旁，突然眼睛一亮，语气揶揄道。
“哎，你那小男朋友怎么没来找你呢？”
江衍身体微顿，踹他一脚，“赶紧滚。”
也就在这时，有人在教室门外探着头喊。
“老裴，你还打吗？”
裴野没在意，回头应了一声，挑眉看向站起来的江衍，语气颇有些欠揍道。
“好勒，那我滚了，下节课我就不来了，劳烦您帮我打下掩护。”
江衍没说话，但两人那么多年的朋友，裴野知道这是默认的意思。
江衍拿着水杯向教室外走，视线不经意间往宋清砚方向瞥了眼。
-
宋清砚在座位上坐了大半天，屁股都快坐得没知觉了，生怕再遇到江衍。
水杯里的水已经喝完，他舔了舔苍白的唇，有些口渴。
宋清砚余光瞥向斜后方的江衍，见他往教室门外走，内心微微松了口气。
他鬼鬼祟祟地伸长脖子，凑到窗边看见江衍下楼往办公室的方向去，又在座位上等了几分钟才敢离开。
云城一中在每一层楼走廊的最右边设置了一台饮水机。
宋清砚垂着头，握紧水杯飞快穿过走廊里正嬉笑打闹的同学。
他运气不错，来的时候，人不是很多。
宋清砚赶紧走上前去排队。
“哎，那不是那个谁吗？”
后面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女生探着头，用胳膊捣了捣旁边的女生。
戴眼镜的女生闻言目光扫向排在队伍最前排的宋清砚。
“好像是他，怎么感觉他平时里都不怎么跟人接触，没什么存在感。”
一个高个子男生刚接完水，路过女生旁边插嘴道。
“他啊，他我们班的，成天跟在我们衍哥屁股后面跑，就连上厕所都要跟着，不知道有多烦。”
“他不是江衍男朋友吗？”
女生们听过这个八卦，没想到是真的，有点不太敢相信，像江衍那样的天之骄子会跟宋清砚谈恋爱。
“其实衍哥早烦他了。”
高个子男生喝了口水，提高了些音量，语气满是不屑道。“不过，一般惹江哥的下场都会很惨。”
宋清砚身体僵在原地，见上一个人接好水，赶紧上前一步，保持镇定接着水。
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
“江衍他怎么来了？！"女生们脸色羞红，激动过后，带着点疑惑道。
“他平时不是不怎么来这里吗？”
高个子男生也看了过去，颇有些幸灾乐祸。
“恐怕是来找他算账的吧。”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宋清砚接水的手一抖，滚烫的热水溅到手背上，他顾不上疼痛，猛地回头，目光刚好撞上江衍的视线。
他拿着黑色水杯，高大的身躯极其有存在感，只是往那一站，就让这个本来就没多大的空间都变得更加拥挤。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双眸冷冷扫过来，像黑夜里潜伏的孤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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