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下课还有十多分钟。
秋天，中午的太阳不算太热烈，带着股融不掉的暖意落在教室窗边坐着的男生身上，为他平添了一层柔光的滤镜。
教室后排已经倒了一大半。
讲台上老师的声音早已飘远，宋清砚指尖紧攥着笔，盯着英语报纸上的阅读理解题，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他忍不住偷偷往后瞥了眼。
江衍的位置此刻空荡荡的。
下课铃声莫名让人心情愉悦，但在宋清砚的耳边却犹如恶魔在低语。
他将饭卡装进兜里，磨磨蹭蹭地从座位上走下来，才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食堂位于学校东南侧，和篮球场的位置很近。
宋清砚缩着肩膀，垂着脑袋在人群中走着，这种人多的场合，让他很不自在。
食堂大门口陆陆续续有学生结伴而行走进去，伴随着一片嬉笑打闹，吐槽，八卦的混杂声音。
宋清砚站在旁边的树下，这里经过的人少。
他站的脚都有些酸，偷偷探着头，在人群中扫了一眼，见没人又收回视线。
偶然有几个人路过，宋清砚会下意识往后缩一些，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又等了几分钟，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宋清砚，这边！”
宋清砚抬头顺着声音望过去，微微一怔。
不远处裴野正冲他挥着手，江衍跟在后面，他旁边站着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陌生男生，两人似乎在交谈着什么。
还好不是他单独一个人。
宋清砚微微松了口气。
他快步上前，点头跟裴野打个招呼，在看向江砚时，呼吸下意识放轻。
“我、我来了。”
江砚眉头轻皱:“等了很久?”
宋清砚手指紧攥着衣角，往后缩了缩:“没、没多久，就一会儿。”
“没手机？”江衍瞥过他皱巴巴的衣服，冷冷道。“下次提前到了给我发消息。”
旁边的裴野古怪地瞥了眼江衍，偷偷弯了弯唇。
真装。
他又瞥向旁边的陌生男生，皱着眉不满道。
“你这是要和手机过一辈子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裴野说完一把抽走男生的手机，往兜里一揣，完全不给对方任何反抗的机会，然后勾住男生的脖子，介绍道。
“宋清砚，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们班的大学霸程序。”
程序嫌弃推开他的手，看向宋清砚，语气淡淡道：“你好。”
宋清砚低垂着头，小声打招呼道。“你、你好。”
裴野解释道：“他性子就这样，冷冰冰的，跟个木头似的，你不用在意。”
“咱们赶紧吃饭去吧？我快饿死了。”
-
食堂有两层。
一楼窗口，到处都是端着盘子排队打着饭的学生，广播里放着现在最火的流行歌曲。
“哎，你们吃什么？”裴野随便找了个空座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赖唧唧道。“我刚打完篮球都快累死了。”
“要不你们先去吧，我给你们占座。”
程序冷冷道:“你不是刚刚还说你很饿吗？”
裴野摊摊手:“我改变了了注意，不行吗？”
程序懒得理他，转身就走，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拽住。
“哎哎哎，你不许走，留在这陪我。”
程序：“……”
“你多大了？三岁小孩？还要人陪?”
裴野耍赖道：“我就是三岁小孩怎么了？反正你不许走。”
江衍站在宋清砚身侧，垂眸问他。
“你吃什么？”
宋清砚下意识浑身紧绷，身体僵在原地:““我……”
江衍俯身靠近，紧盯着他泛红的耳朵，挑了挑眉：“嗯？”
宋清砚呼吸一紧，指尖紧攥着饭卡，喉咙有些发紧。
“我吃……面条。”
江衍“哦”了声，拉长声音道：“那我也吃面条。”
宋清砚小声“哦”了声，转身离开。
然而他发现，他走一步，江衍也跟着走一步，他停下，江衍也跟着停下，像是在故意逗着他玩。
周围已经有人在偷偷往这边看。
宋清砚手脚冰凉，他觉得江衍好像有点恶劣。
他转过身，脸都憋得通红，声音发着抖：“你、你可以吃别的？”
江砚没说话，喉结动了动。
宋清砚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转身迅速朝着窗口走去，走路都差点同手同脚。
身后的江衍似乎极轻笑了一下。
宋清砚低着头匆忙走到窗口，有两个男生走过来似乎没注意到他，撞了他肩一下。
手里的饭卡顿时掉到地下。
宋清砚慌忙想蹲下去捡，但人太多，他要捡的时候，饭卡又被踢落到远处。
他垂着眸。
要不、要不算了，等会再去补张卡，但晚上才能拿到，那中午的该怎么吃饭？
云城一中不支持微信扫码，只能给饭卡充钱去买饭。
这时，走在身后的江衍快步走上前，拽住那人胳膊，语气冷冷道。
“道歉。”
“你谁啊？”那个男生转过头，结果没想到是江衍，想骂人的话顿时吞了回去。
“衍、衍哥，怎、怎么了？”
江衍冷冷道。
“你们把宋清砚饭卡撞掉了，给他道歉。”
“衍哥，不就一张饭卡吗？”方昊扯着脸，嬉皮笑脸道。
“对啊，衍哥。”旁边的人也跟着附和，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方昊。”江衍态度坚决，语气愈发得冷，有点不耐烦道。
“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周围人的视线全部齐刷刷往这边看，宋清砚轻轻扯了扯江衍的衣袖，小声道。
“没、没事的，我再补办一张就好。”
江衍没说话。
方昊被江衍那双黑沉沉的眼眸盯着，莫名有些发怵。
他咽了口口水，想起他爸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和江家有个合作，只好咬着牙道。
“对不起。”
江衍漠然:“你应该向宋清砚道歉。”
方昊屈辱地攥紧拳头，一个字一个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发出破碎的声音。
“宋清砚，对不起。”
江衍:“饭卡。”
方昊反应过来，赶紧道:“我，我立马去补办送过来。”
说完然后飞速冲出食堂，没几分钟就办好了卡。
江衍将饭卡接过来，递给宋清砚。
“拿着。”
方昊出声:“那哥，我……”
江衍这才点点头:“你可以滚了。”
方昊赶紧在众人的注视下，拉着旁边的男生，灰头土脸溜走了。
宋清砚向江衍道了声谢，回到队伍里继续排队，没多久就到他了。
“同学，你想吃点什么？”
打菜窗口的阿姨热情地招呼着。
宋清砚抬头看了看招牌上面的各种各类类型的面条。
他犹豫了下，才小声:“牛肉面。”
宋清砚又瞥了眼招牌，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江衍也要了份牛肉面。
宋清砚从消毒柜里拿了两双筷子，递一双给江衍。
“给、给你。”
裴野和程序去打饭了，桌上只剩他们两个。
两人座位挨得很近，时不时会碰到胳膊，宋清砚下意识往旁边偷偷挪了点。
他垂眸看着热气腾腾的碗里，有香菜，还有蒜，紧抿着唇。
下次应该说的。
宋清砚默不作声地避开香菜和蒜，用筷子夹着面条，轻轻吹了一口，才吃进去。
江衍瞥了眼他，又收回视线。
裴野和程序打好饭坐在对面，叽叽喳喳吐槽着为什么作业那么多。
当然基本上都是裴野在说话，其他人都安静地吃着饭，偶然也会怼他几句，某人说不过气急败坏破防。
宋清砚莫名觉得心情放松些。
-
中午本来还是太阳天，傍晚却突然转阴，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天色黯淡。
江衍撑着伞走到学校后门，时不时“嗯”几声应付着家里的消息，目光漫不经心往旁边一扫，微微一怔。
宋清砚正蹲在花坛旁边，校服外套被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的白色短袖。
浑都在发着抖，却把怀里的黑白校服抱得很紧。
那校服鼓鼓囊囊的，似乎藏着什么东西，还在动，好像是猫。
江衍这才记起，后门这边确实有很多流浪猫。
秋天的雨渐在皮肤上，透着冰冷的凉意让人不紧打了个寒颤。
“今天晚上七点，谢家有个晚宴，你跟我一起去。”电话里的女声态度不容拒绝，似乎只是来通知他，并不是和他在商量。
江衍余光瞥着旁边明明发着抖，却在轻哄着小猫的宋清砚，语气冷硬地挂断电话。
“知道了。”
外面那么冷，在那干什么？
宋清砚本来正在把刚买的猫粮喂给小猫们吃，但天空突然下起大雨。
他没带伞，这里也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只能把校服脱下来，抱他们在怀里。
宋清砚正轻哄着大橘，突然听见脚步声，猛地抬头。
江衍正撑着伞，看着他。
“你在喂猫？”
宋清砚:“我……”
“为了几只猫，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江衍冷冷道。“笨死了。”
他递给宋清砚伞：“拿着。”
宋清砚下意识又想拒绝:“不、不用了。”
“你是想明天发烧，好再麻烦别人吗？”
江衍语气不耐，强硬地把伞塞到他怀里。
宋清砚这才没吭声，小声地道了声谢。
“谢、谢谢。”
江衍说完转身快步从后门小跑离开，上了路边的一辆林肯。
车内，雨刮器在不停地摆动着，司机坐在驾驶座上。
“少爷，您身上怎么都淋湿了?”王叔通过后视镜看向江衍，神情疑惑。“您早上不是带了一把伞吗？”
江衍拿着干毛巾擦去身上的雨水，他随口道。
“丢了。”
王叔忙不迭点头：“少爷，那现在走吗？”
“等等。”
江衍将视线看向窗外。
宋清砚正撑着伞，伞往另一边偏得很，自己后背几乎全都淋湿了。
花坛底下有几只小猫窜出来，缩在他脚下，蹭着他裤脚。
宋清砚拿出还没喂完的喵粮，继续喂着小猫们。
江衍蹙着眉，低声道：“真的笨死了。”
“少爷，你说什么?”
江衍：“没事，走吧。”
加长版的林肯在雨夜里扬长而去，很快消失在视线之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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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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