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头吃到一半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极速跑动的声音，022一下子紧绷起来，他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迅速俯身，贴在地板上，像是在听什么。
片刻后，他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非常糟糕，思考一瞬，果断过来拉起宁肆。
“不知道为什么，附近乱起来了，走，搭档我带你去个地方躲躲”那双手温良有力，发力位置有各种各样的茧子，均匀地分布在白皙的掌心，显得有些粗糙。
宁肆意识到，这是一双常年摸刀枪的手，和这个人表现出来的性格差别很明显。
但她没有多问，两个人迅速收拾了来过的痕迹，起身离开。
022说“外面不对劲，北区死了很多人，污染报警表一直尖叫，小心点，我感觉出事了。”
“乱起来更方便我们突围吧？”宁肆跟上他，问道，“乱起来就没人有功夫管两个逃跑的小喽啰才对”
“你这什么比喻啊？不过你说的对了一半，也许你一直没离开过这个研究所你不了解，污染是无差别攻击的”
不过022看起来并不凝重，还有功夫替对手操心“虽然混乱有助于我们逃离研究所，但起码‘堡垒’得升到海面上去，要是陷落所有人一起完蛋，不过到底怎么回事，这个堡垒养那么多武装保卫的傻大个们是吃干饭的么，还没有出动处理？他们不按流程走我总觉得很不安心啊？”
宁肆一边谨慎地观察环境一边跟着他跑，这间屋子打开的一瞬间，她就听到了远处的混乱声，声音来源还有一段距离，看来一时半会过不来这边，这个研究所很大，让她倒吸一口凉气的是这附近。
很昏暗，很寂静，几乎没有光线和声音，他们两个的脚步声正快速辗轧在这黑色的静谧里……只有应急光源间隔很远照亮一小片天花板，其他的地方被漆黑淹没，让人总是疑心里面会伸出一双手或者爬出来什么扭曲肢体的伪人之类的。
跑了一半，022若无其事地掏出了一个手电。
有手电为什么不早点打啊哥们，你这家伙完全就是抱着一种看女孩子怕不怕鬼的恶劣心态走了这一百多米的吧？宁肆无语地在脑子里吐槽，并且瞪了那个装作无辜的家伙一眼。
022纯良地摊手，尽管是个诡异的山羊头宁肆也能读出来对方矫揉造作的“不是故意的捏”这种欠揍的感觉。
这家伙真的挺熊的。
这是某种隔离区一类的地方，两旁整齐地码着无数惨白的隔离门。
‘应该是隔离门吧’，宁肆看着眼中被铁荆棘缠绕的纯白铁门不确定地想，她的幻觉出来之后还在持续，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鉴于最开始对方的问题里包括了‘有没有幻觉’这一项，宁肆不太想直接问，毕竟听起来有幻觉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会被判定为没救了之类的。
022忽然提问道：“你认为一个人完全被毁灭了思想和思考的权利，甚至作为人的认知，但仍然保持着生殖和呼吸的本能，他还算活着吗？”
宁肆瞄着那些窗口，她总觉得自己看得见后面的脸，漫不经心地回“怎么可能，那已经不再是人了，甚至不如死去算了”
“…是吗？也就是说，你也觉得这样根本不能算活着，也不能叫‘人’了是吧？”
“只能说，那样的人有点可怜。”
门上有狭小的观察窗，有些黑洞洞的没有动静，有些狭小的观察窗后面会忽然出现泛着血丝、死死盯着他们的眼睛，或者一眨不眨，只有眼球随着盯着他们的空洞瞳孔慢慢转过来的眼睛。
眨动的，以同一个频率在眨动，盯着的，以同样的速度在转动，好怪的感觉，有点渗人。但唯一毫无疑问的是……即使再空洞、疯狂、扭曲，那也是，或者曾是属于人类的眼睛
宁肆的脚步顿住了“两两啊，这里…是不是在用人类做非法实验？”
022说：“什么鬼问题，你是实验体啊，这里干的事多恶心，你不是应该最有发言权了吗？哦你不是这一批的？那也不对啊，你不生气？”
宁肆：“我不确定，好像我非常生气”
022理所当然地“那不挺好，我也生气”
022告诉她，这些屋子里的人理论上全都是死囚，但现在已经完全被改造成怪物了，如今就算是怜悯，他们也已经无法理解和接受了。
“这里的实验已经进行了5到8年，全部实验体‘损毁’后，第二波实验体在上个月也已经彻底消耗掉了”022顿了顿，解释“这里关押的已经全都是和污染物深度结合的疯子了，我们救不了他们了”
宁肆看了他一眼。
宁肆：‘似乎担心我会愧疚，因为他好像自己就很愧疚了，不过说起来，事实上自从醒来之后根本没有任何正面和负面情绪的自己，却一直这样若无其事地活着，其实也是有些问题的吧……’
‘幸好这里很多东西都很怪，显得我很正常’
不过这里还真有点渗人。宁肆多看了两眼那些观察窗，似乎被022注意到了，但他没继续说什么。
忽然一双手猛地打在门板上，宁肆拧眉还没别开眼睛，那里面一双阴鸷怨毒的眼睛怀着某种充满纯粹兽性的淫。秽意味对着路过的女孩上下打量，而后开始恶心的开始做出舔舐玻璃的行为来。宁肆没有理他，这只是毫无意义的恶心人举动而已。
她继续往前走的时候，没注意到年轻人落后了半步，顿住了一下，他继续往前走，但身后的影子却像是在原地站住了一样，随着他的前行不断拉长，而后两个小小的红光在影子的头部如同灯光一样被点亮了，而后，两弯新月似的红瞳，笑意盈盈地在影子里勾勒而出，一瞬间，一种诡异的波动从022的躯壳里升起，绕过宁肆的方向，向整条走廊散发出去。
那是高危异化对低阶的威慑。
隐约有碰撞的声响，那声响仅仅响起了一瞬间，在宁肆无意识地回头前，走廊就恢复了绝对的死寂。
一瞬间整个走廊的观察窗恢复了漆黑，再也没有敢盯着他们的人。那双还留有恶心涎水的窗上，黑红血液像是喷绘一样地铺上去，涂满了整个观察窗，眼球碰撞上玻璃，留下一个空白的印记，而后远远弹开。
宁肆回头看他怎么落下了那么远。
“两两？”
“哎，这呢，系个鞋带，就来”
年轻人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022疾行两步，若无其事地赶上前，快步走到宁肆前面接着领路。
两个人提高了速度，准备快速冲过这段路，022想了想值班表，应该完全足够两个人匀速跑过这个区，他们要去相邻的储备区域拿装备和食物，多了一个人，022原有的物质就有些捉襟见肘了，好在研究所储备丰富。
宁肆没有注意身后的动静，因为她一边提速奔跑，一边在注意别的事情。
【所有人都在狂奔】
【这是A375号活堡垒第一次启动0号预案，还有24个小时，这里就会陷落，废弃，成为人类和异化体旷日持久的斗争途中又一次失败的耻辱柱，连带埋葬这里的所有不可见光的秘密】
“！”宁肆不动声色地继续跑，那行字是忽然出现的，伴随着奔跑，晃动着，悬浮在她视野里的墙壁上。
如果这是一个故事，这东西就像是那段描述性的“旁白”
宁肆隐晦的观察022的视线落点。
022号没有反应，看来这玩意儿是一条仅自己可见的动态文字。
这也是幻觉的一部分？
她读完那行字就消失了，随即出现的下面的文字，就像是虚空中有的打字机，慢吞吞地打出故事的梗概来。
【死亡是从北边的A区开始的，死了武装人员、守卫、教授、北区的研究员、东区的研究员、和核心区的研究员们，污染席卷的速度很快，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3分钟内，整个北区陷落，未知的寄生虫繁殖到极限，从人们‘熟透’的眼球中爆开颜色艳丽的汁水，淹没苟活者的口鼻，直到泼到应急方案的高温强电流隔离墙上，十五道墙按照预定的计划‘切除’了整个陷落的北区，一部分高级人员四散奔逃寻找紧急预案，武装人员正在就位……】
如果这是小说……那作者一定很水啊，宁肆无语，重复性的写死了研究员究竟有何意义，家门口的两颗枣树之类的阅读理解吗？
宁肆提起来的一口气微松，她确信这些文字是真的。因为刚刚她问了，混乱的确是从北边开始的。
北区，污染，应急方案，十五道墙的切除
如果这些文字是事实，那么至少这场危机还是给人们了一些反应时间的。别的不说，她确信如果整个研究所沦陷那么自己和022号也不见得有什么好果子吃，毕竟是在深海啊，这么大一个研究站如果全变成怪物的樊笼了那生存难度也会激增。
话说回来了，这算外挂吗？其实她觉得这些东西有些眼熟，奈何的确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下一刻，宁肆脚步一顿。
新的文字一个字一个字在幻觉里被敲出来，宁肆浑身紧绷，拉住了往前走的022号。
“别动”宁肆说“停一下”。
想了想，写都写了，存稿发一下大家随便看看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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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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