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绿树成荫,好似一切都未曾发生过,只有口吐白沫、昏迷不醒的王郑东躺在坟坑,高阡大手一挥,金缕玉兵化为碎片消散。
一想到这王郑东在外边连躲几日,顾钦蹲下身,呼他两嘴巴子,惊得人猛地睁开眼睛,用恍惚的神情看向他,顾钦气道:“王老板,这几日去哪了?”
王郑东颇为诧异,“你们是?”
顾钦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高阡:“高府。说说吧,大宅院怎么回事?”
王郑东突然一改神色,变得轻蔑、不屑,以上向下俯视他:“呵,死娘们和王八蛋都死了,大人,真相还重要么?”
顾钦眉眼一抬,“你杀的?”
王郑东露出邪恶的笑容,对于自家人仿佛毫不在意,“当然。”
敬酒不吃吃罚酒,顾钦忽然笑起来,“知道为何我们来这儿么,翁海已把所有事情全盘托出,定你死罪何尝容易。”
王郑东大为震惊,“什么?不可能,这不可能。”
顾钦继续道:“那翁海是不是来宅院做法,帮你讨财消灾?”
王郑东咬牙切齿,似乎恨透了翁海大师,顾钦再道:“那两尊木像是不是他给你的?”
王郑东点了点头,随即顿住,警惕地看向他:“你唬我?”
那两大笨头居然不是翁海给的,顾钦明显一愣,但看王郑东的反应,似乎有一座与翁海有关。
头顶迎来高阡冷厉的声音,“王郑东,不仅翁海没死,王世清也没死,若供出翁海门道,我便放你走,高府不仅放你走,还助你从商财路通顺,能谈?”
王郑东沉默片刻,大抵一炷香的时间,他开口道:“不杀我,不关我,立刻放我走,还给我钱?”
高阡答道,“嗯。”
高阡似乎还嫌给的不够多,又添增一笔,“赠与黄金十两。”
居然给别人黄金十两,给王郑东都不给他,顾钦嘴角抽了抽,怕高阡后面开口给更多,连忙打岔道:“若想杀你,方才便杀了,何尝留你到现在。”
王郑东听后,表情明显松动,他缓慢地点头,随后从坟坑内爬起来,“不远处有座砚命寺,翁海行头便在那儿,随我去罢。”
爬了约莫半小时,果真看见一阶一阶层层叠叠的石阶,这边靠乱葬岗,没什么人经过。石阶由宽敞一路变窄,在如直线般的尽头,有个牌坊,上面题红字“砚命寺”。
三人走到一半,牌坊左右竟还站着俩泥俑,两个都是未出阁的少女,头梳小髻鬟,手持元宝,身穿圆领宽袖长袍,腰束带,足蹬尖头鞋。无论涂漆还是做工都称得上一等,顾钦却觉得有点瘆人,因为这玩意儿一般出现在墓室。
寺庙在牌坊不远处,顾钦见着这寺庙就后槽牙直发疼,简直不要太烂好吧,要窗没窗,要门没门,大猩猩来了都呲牙。若有人路过,定会觉得这里荒废已久,实在无人居住。
王郑东走累了,蹲在门口死活不进去,顾钦怕他跑,使了个结界罩着。
外边虽看着破,里边非常壮观,一座巨大的财神像镶嵌于山壁内,暗淡血迹铺满地,血迹蔓延成圆,似乎是个法阵,法阵上立着熄灭的蜡烛,仿佛在这之前操办何种仪式。
不得不说,修这寺庙的人可谓奇才,这破烂到底儿的屋子,有人进去就见鬼了,还修在乱葬岗附近,谁会来乱葬岗旁边拜神上供,鬼拜不了,妖魔看不上。连带得罪天上地下凡间的缺心眼,估计也是没谁了。
面前这雕像为年有八十的老头,挺着八个月大的圆肚子,脸颊挤满皱褶,嘴角咧笑,掌心捧个超大号元宝,顾钦意味深长瞧高阡一眼,似乎很认真注视财神石像。
啧啧啧这哪只是像,无论是身材、样貌、财运全都八竿子打不着,特别是财运,如果王郑东知道眼前这个抠搜到欠钱不还的人就是财神本人,估计下一秒就能气到厥过去。
财神石像旁有张桌子,似乎寺庙主人走得非常匆忙,写满字迹的白纸乱铺,地上也到处都是,顾钦拾起一张,白纸黑字,结尾有鲜血染上去的指纹:本人王郑东以命祭灵,听天有命,命格在上,参拜圣上致吾女王世清,吾儿王故之命魂换吾财道顺遂。
另一张内容相似,写者却是王故,纸张比上一张更白点,而王故这份却少了王世清,与瑄璜大宅所见完全不一致,因为那夜看到的是王故想赐死父妹,但这一份却好似只针对王郑东。
个个都找我,个个都想要我命,我撕两半给你们算了。顾钦心道。
咚咚,身旁有敲门声,顾钦转头,是高阡站一处墙壁敲着,墙壁有缝隙,贴紧墙才能看到,好像是个暗室。他一把撇开高阡肩膀,一脚踹上,“别整这么斯文,吓我一跳。”
顾钦反弹般向后倒,高阡扶住他的身形:“……慢点”
门板瞬息坍塌,里面有一张床,衣服杂乱放上面,一件红袈裟和一件竹青色襦裙,乍一看好像是王世清常穿的衣裳,床单还有淡黄色斑点,顾钦一下脑袋空白,通红了脸,有人在上面做龌龊之事。
那红袈裟似乎是翁海的衣物。
墙上用刀刻了几个字,刻字的人力气很小,划痕一下深一下浅,轨迹歪歪捏捏,有些笔画还没有划去,完全看不出字样,顾钦凑近乎观察一会儿,这才看出这俩字是王故,但用大叉叉划去,而这个打叉仿佛集了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凿破了个划痕坑。
王世清那任谁都能欺负的性格,莫非是给这两父子捉去,被关在这,当翁海做法事的好处?若是如此,那王郑东可谓是为了钱财丧尽天良,外室生子,送女作淫,如今还要祭命寻财。顾钦看不下去了,索性靠墙发呆。
在很久以前,他也曾看过这样的戏码,当年高忠堂无恶不作,害死正室,欺良辱女,死后还给高府留下一堆破烂事,闹得沸沸扬扬、鸡犬不宁,可如今再见一次,即使石头般硬的心脏,总归还是受不了。
就两字,难受。
高阡站在他身旁,盯着那张床,顾钦扯他袖子走出暗室,“别看了。”
财神像前是个献祭的血阵,以献祭之人的性命为代价,血为印子书写咒文,因为上面全是到处乱踩的脚印,咒文十分模糊,具体做了何种血祭也无从知晓。顾钦蹲在法阵前,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朝门外喊王郑东。
可喊了几声,依旧没有回应,他三步并两步冲出门外,刚出门,顾钦心底咯噔一下跌入谷底。
不得了,王郑东死了。
双眼紧闭,瘫坐地面,张着嘴巴,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死在他结界内,顾钦用力捏了把大腿肉,疼疼疼不是梦!天地良心,这哥们好死不死,死他地里了!
高阡掀开王郑东上衣领口,骨架粘着腐烂的皮肤敞开来,什么肠啊胃啊稀里哗啦的内脏被皮肤兜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撒出。
王郑东骨瘦如柴,穿着白衣服,浑身散发能呕三里地的尸臭,似乎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可再长的腐朽也得要个三四个时辰,王郑东身上的腐烂起码也有个三五日,而且方才分明不是这个模样。
活死人?
此乃千古禁术,当亡者尚未还魂时,由其封印魂气,以防黑白无常引路投胎,身体将死而魂不归,则滞留于原身中,令本人误以为自己还活于世上。说白了,那便是让人想活活不了,想死死不成,上天入地无人敢做,若是做了便会被天帝押下十八层地狱。
翁海究竟何方妖孽,让王郑东得了这么个死局。
以王郑东这种半活半死的状态,一般来讲,在黑白无常来找之前是可以唤回魂的,但他从任命格神君开始,打心里就没想用过,因为此法违背他这辈子遵循的准则:听天由命。
所谓回魂,那便是让未寻人的魂魄魂归故里,与死者七日内归家的道理一样。人是由喜怒哀乐、生老病死组成这一生,他不想用回魂让将死之人破坏人间道,倘若任何人都想回魂召亲,那冥界岂非乱了套啦。
顾钦泄了气,眼下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手伸到高阡面前晃了晃,“高阡,变个小铃铛使使呗。”
拿到铃铛那一刻,顾钦还有些懵,以为高阡忽然对他慷慨解囊,看到铃铛模样,他笑出声,重重赏了高阡大腿一巴掌,因为这铃铛是铜的。
顾钦拎起铃铛细绳,随即发出叮当当的响声,如同催眠术般让人发困,声音宛如波浪在空气无声震动,铃声随时间越来越急促,嘴边还念叨王郑东的名字。
忽然,五里外有个熟悉的身影正一瘸一拐走来,眼眶黑漆暗沉,仰着脑袋,嘴巴长得老大,那人正是王郑东,顾钦继续摇铃铛,“过来。”
正当王郑东的鬼魂还差三步之遥,咻——一支箭穿过魂魄,正中顾钦脚前,魂魄碎成纸片状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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