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宴书余光瞥见小昭的举动,诧异她竟不受妖法牵制,急忙提醒:“姑娘,危险!”
她偏头避开侧后方妖火,盯着鹰妖头也不回:“交给我。” 你就等着报恩吧。
游珩冲陈宴书道:“这女子虽身份不明,但咱们不能见死不救。”
他左右搜寻,发现身边没有可用武器,唯有陈宴书手边的弓能派上用场。
陈宴书双脚虽被妖法束缚,但双手还能活动,当下搭弓射箭。
锋利的羽箭呼啸着,朝着天空中鹰妖的黑影疾射而去。
然而,羽箭在半路突然化为飞灰,消散于空中。
鹰妖见状,发出一声尖利的怪叫,硕大的翅膀用力扑闪,卷起狂风裹挟熊熊天火,如一团炽热流火,朝陈宴书凶猛冲来。
游珩大惊失色,想要前去相助,却忘了双脚被定住,摔了个狗啃泥,只能大声呼喊:“昭文小心!”
鹰妖转瞬即至,陈宴书眼前便是一张血盆大口。
众人失声惊呼。
然而,鹰妖的去势陡然止住。
半空中,一只纤细苍白的手掐住了它的脖子。
鹰妖周身火焰瞬间熄灭,在那只素手中拼命挣扎哀鸣。
小昭有些得意:“幸亏我走路慢,还没走远。”
接着一拳锤在鸟脑袋上,低喝:“安静!”鹰妖瞬间被砸进坑中,晕死过去。
陈宴书紧绷的神色瞬间闪过一丝错愕与迷茫。
砸进坑里了?
就一拳?
游珩从雪地里艰难撑起身子,目瞪口呆:“咱们遇到高人了。”
众人呆立当场,难以置信。
只见小昭伸出纤弱的右手,五指并拢成掌,猛地劈下,“咔嚓”一声巨响,三人合抱的参天大树被拦腰斩断。
她轻松托举大树,如同挥动一根树枝般,朝上方的鹰妖抡去,鹰妖不出意外地被狠狠打落在地,发出一声哀鸣。
她的神情轻松且平静,如稚童碾碎挡路的蚁群。
紧接着,她转身朝最后一只鹰妖慢腾腾走去。
那妖鸟知晓她厉害,不等她靠近便哀叫求饶,随后转身拼命逃进深林之中。
众人屏住呼吸像被施了定身咒,目瞪口呆地看着。
只见小昭转过身,一步一顿,虽然慢,但却无比坚定地走向鹰妖砸出的巨坑。
“啪叽!”
平整的雪地上,小昭直挺挺地摔了个狗吃屎。
众人原本悬着的呼吸猛地一滞。
呱呱一脸嫌弃,直接闭上眼。
小昭面色如常,手脚并用艰难爬起来,继续慢吞吞地走到鹰妖砸出的坑旁。
她爬下巨坑,从里面拖出晕死的妖鸟。
“能烤吗?”小昭拎着妖鸟歪头问,满眼期待。
陈宴书还沉浸在震惊中,一时回不过神,半晌才缓缓点头。
她眼睛一亮,很高兴:“那还有一只,别浪费了,你们快去扛来。”
说完见陈宴书还在看自己,也回看过去,杏仁眼又大又圆,突然问:“你要报恩吗?”
陈宴书一脸茫然。
她咧嘴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让我做你的侍卫保护你吧。”虽然不知如何能让他在死前为自己放弃江山,但任务完成前他不能死。
陈宴书微讶。
游珩笑起来:“昭文,这报恩套路可比话本有趣!”
陈宴书顿了顿,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多谢姑娘救了我等性命。”
见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他轻咳一声,问道:“还不知姑娘芳名?”
小昭抚了一下右手臂,道:“叫我小昭吧。”
陈宴书微微一怔。
游珩凑过来,问道:“哪个昭?”
她回忆自己手臂上刻着的字,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可真巧。”游珩凑在一旁笑,指了指陈宴书,“他的字里也有一个‘昭’,昭文和姑娘真是有缘——”
“逸霄!”陈宴书轻咳一声,打断了游珩的话。
游珩冲小昭挑了下眉,笑嘻嘻地闭了嘴。
陈宴书又问:“敢问姑娘的姓氏?”
小昭一愣,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刚开口:“姓氏?是什 ——”
“住嘴啊!人都有姓氏的!”呱呱在一旁急得呱呱叫,她赶忙住口。
游珩了悟地点头,行了一礼,“原来是沈姑娘。”
“……”她挠了挠头,也行吧。
*
雪停了,天边泛起一丝光亮。
小昭抱着呱呱,挪腾到马车旁,正准备上车,一个侍卫伸手拦住她,态度强硬地说:“姑娘,这马车只能我们公子坐,没有多余的车马。”
乐骁瞥了眼她怀里的□□和她在雪地中若隐若现的脚,一脸不屑,这模样怎么能上公子车驾?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女子在肖想些什么。
他接着道:“别的马车里也都是贵人,你若真想跟着我们公子,就只能跟在车队后面走路了,这离京城可远得很呐,你走得了吗?”
乐骁本想让她知难而退,没想到这女子一脸懵懂地说:“也行,我只要跟着他就成。”
没想到她竟如此冥顽不灵,乐骁尤为生气,出门时王爷和夫人千叮万嘱,要是被个山野村姑缠上可怎么得了?
但他见识过小昭的厉害,只能耐着性子说:“姑娘,你一直在深山,大概不懂高门规矩——”
“让小昭姑娘进来。”不防马车里坐着的人竟开了口。
小昭抬头看去,一只修长的手从马车里撩开帘子。
他抬手时袖间泻出迦南香,那是一种很特别的气息,小昭总觉着自己似乎在哪里闻到过,但她不知道自己从前是否来过凡间。
乐骁一怔:“公子,留下她已是恩惠,怎能与您同乘一车,这不合礼数。”
“沈姑娘于我们是救命之恩,不得无礼。”陈宴书声音清冽,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乐骁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个女子抱着□□上了马车……公子竟让一只□□上了马车!
小昭进了马车,没有叫人也没有道谢,大大咧咧地盘腿坐在虎皮垫子上,她姿容出众,可言行却如山野村妇。
车队朝着京城的方向,在山间缓缓前进。
小昭坐在陈宴书对面,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他。
她歪着头打量他的脸、眼、肩膀和手臂,就像观察凡间的一花一叶。她边看边寻思如何能让他为自己放弃皇位,可是她什么也不懂,不知如何下手。
陈宴书被她看得不自在,却忍不住抬眼回望。
方才在冰天雪地中没有感觉到,如今和她同坐一辆马车里,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她坐进马车,一股奇寒彻骨的冷意也随之而来。她的脸实在太苍白了。
他不经意撞入小昭的眼,只见她眼仁黑沉,仿若没有边界,恍惚间被吸引……
马车一晃,他忽然惊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刚垂下眸,却又看到她嫣红的唇。
他撇开眼,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恢复平静,轻声问:“姑娘方才没有穿鞋,还冷吗?这有暖炉——”
“没什么事。”她大咧咧地将脚从衣裙下伸出,雪白的脚格外刺目。
陈宴书垂眸挪开目光,不敢再看。
“你方才看我时心跳快了许多,还跳空三次。”她盯着他,目光疑惑,“为什么?”
他愣住,脸上露出不自在和惊诧,下意识问:“你怎么……”
呱呱在她识海中急切地喊:“这话太突兀,疑似**,太过油腻,撤回!”
小昭不懂:“什么是**?”
呱呱无语:“你个死人脑袋不用知道,给我撤回!”
被骂‘死人脑袋’的小昭闷闷不乐,嘟嘟囔囔:“说都说了,还怎么撤回?”
呱呱:“跟他说点别的。”
小昭瞄了眼陈宴书,慎重地思考了一会儿,对他道:“我的耳朵比常人灵光,三里之外的蚊子扇翅膀我都能听到。”
她盯着他的胸口,认真道:“所以,你的每次心跳我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呱呱绝望:“住嘴啊!你在腐骨栈道被人吃掉脑子了?”
小昭怒了:“我说别的了!说的耳朵!”
陈宴书有些尴尬,急需另找话题,看到她抱着的蟾蜍,咳了声道:“方才就想问了,这蟾蜍是姑娘的……”
“遗物。”小昭答道。
陈宴书惊讶,想到她说爹娘被老虎吃了,不过……蟾蜍也算遗物?
呱呱咬牙切齿地怒吼:“宠物!”
这两者有区别吗?不都差不多?没事找事!小昭一把捂住它怒气冲冲呱呱叫的嘴,对陈宴书讨好地笑了笑。
观察完陈宴书之后,她便看向车窗外。
她和呱呱来人间,一路寻找龙兴之气,还没好好欣赏美景。
路旁的一棵大槐树上站着只乌鸦,扑扇翅膀,似乎在看她,她也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
太阳出来,阳光洒进车窗,笼罩住她一半身子。
阳光对她的身体并无益处,甚至带着火辣辣的灼烧感,但她依旧喜欢。在腐骨栈道,只有潮湿粘腻的风。
小昭打着瞌睡,小鸡啄米似的,头一点一点磕碰茶台,陈宴书忍俊不禁,放下茶盏,将靠枕轻轻放在她面前茶台上。
小昭无知无觉中趴着柔软的靠垫,睡着了。
陈宴书目不转睛地看着。
车身突然摇晃了一下,他猛然回神,意识到失态,轻咳一声,目光向下一挪,撞上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
□□眼中似有光闪烁,像是早就一直在盯着他。
他愣住,心中竟有一丝尴尬。
□□又似无知无觉地转头:“呱——”
他微一晒,不知今日竟是怎么了,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罢了。
……
梦里,小昭被无尽黑暗笼罩,腐骨栈道的岁月仿佛被冻住。
浓重的血雾翻涌,阴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腥臭。
无数行尸走肉在泥沼中翻滚,无论从前是妖魔还是神仙,身体都会消散融入血雾之中。
刚开始,咒术划破她的皮肉,鲜血淋漓,紧接着被火焰吞噬,冒烟、起泡,发出嗤嗤声。
她的肉身不知何时消失了,只剩魂魄。
等待她的是意识被打散,变成一只噬灵鬼,要么吞噬他人,要么被他人吞噬。
……
虚无之中,远处呜咽的风送来锁链晃动声,“哐啷哐啷”,诡异又清脆。
突然,她在荒芜之中听见了一声男人轻轻的低笑,陌生又熟悉,让她心颤。
小昭猛地惊醒,冷汗湿透额头,颤抖着双手抚上双臂,仿佛还能感受被罡风撕裂魂魄的剧痛。
“沈姑娘?”陈宴书见她脸色煞白,像是受了惊吓。
“你做噩梦了?” 呱呱的声音在小昭识海响起,带着一丝担忧。
小昭晃了晃脑袋,清醒过来,看着陈宴书,眼神依旧有些迷茫,道:“我方才睡着了?”
陈宴书不明白她为何一脸不可置信,迟疑着点了点头。
小昭怔怔坐着。
三百年没睡过觉,竟然梦到腐骨栈道。
她永远也忘不了每一寸魂魄都被罡风撕裂的痛,双手不自觉紧绞,她一定要完成神旨,再也不要回到腐骨栈道。
她看向自己的表情有些奇异,陈宴书微微侧过头,轻声道:“我们现在进了京城,很快就要到王府了。”
京城?
小昭的思绪被拉回现实,平复了心绪,好奇地掀开车帘。
一幅热闹的人间盛景扑面而来。
宽阔的街道上人群熙攘,街边店铺林立,招牌幌子随风飘动,让人目不暇接。
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小昭循着香气望去,原来是小吃摊。
摊主在炉灶前忙碌,金黄酥脆的烧饼在铁板上滋滋作响,蒸笼里包子热气腾腾,还有一串串裹着晶莹糖衣的糖葫芦……
她眼巴巴望着,吞咽口水。
陈宴书有些忍俊不禁:“府里饭菜更丰盛,若是吃了这些,待会儿可就吃不下别的。”
小昭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小吃摊,忍痛点了点头。
*
三界六道之外·腐骨栈道。
血雾中锁链骤响,符子厌的狐尾绞碎最后一只前来骚扰的噬灵鬼。
他站在蚀魂木下的阴影里,狐尾一动,卷起界碑下的一块翠玉。
竟是半块破碎的命牌。
他从怀中又取出另外半块,两者拼接在一起,严丝合缝。
“原来是你。”
他薄唇轻启,魔气缠绕着命牌上“明昭”二字。
“又闻到迦南香的味道了吗?”
他的手指抚过命牌,墨色咒文自锁骨爬上眼角,笑起来,幽冷睥睨的目光望向界碑之外,“这次,我要你亲手剜出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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