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林在原地挣扎着站起来，索格站在不远处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少年的脸上再次出现了黑纹，比刚才恶魔人堆里还要明显，很明显是理智殆尽。
维林摸遍全身，发现剑在刚才掉到了不远处。
踏踏踏，少年在黑暗中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
维林立马后退，拾起剑。
索格走到了他刚才所在的地方，手指沾起地上的血，伸出舌头，细细品尝指尖。
他一边舔，一边眯起眼睛，好像被取悦了。
“索格……”维林捂着伤口，“清醒过来。”
那对金眸危险的看向他。
下一秒，少年猛地扑向他。
维林一划，剑尖划向了少年的胸膛。
索格被他暂时逼退，却只在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维林没有下狠手。
但疼痛和鲜血明显让恶魔更兴奋。
他扯下了自己碎成布条的上衣，露出裸露的胸膛。
“你……”维林睁大眼，惊讶的看着他裸露的胸膛。
那上面的皮肤被强化得宛若钢铁，左胸中间肌肉凹陷，露出里面被包裹着的金色心脏。
那颗心脏外边是坚硬的晶石瓣膜，正发着光，扑通跳动着。
索格没有发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
对他来说，他只是感到浑身发热，身体里面充盈的力量犹如暖流，能轻易破坏一切、撕碎一切。
于是他再次朝维林扑过去，抓住脖子将他摔在墙上。
维林脸上易容的魔法被撞得一闪。
就在索格快要将獠牙刺进他的脖子时，忽然，少年耳垂上的耳钉一闪。
一个带着黄金面具的男人走了出来。
“住嘴，没用的东西！”他力大无穷，一把将少年扯下来。
“咚”的一声，索格被远远的砸在墙上，四周的山壁被砸出裂缝。
被嵌在山壁上的少年朝男人发出猎物被抢夺的怒吼。
恶魔的怒吼是带有摧毁力量的魔力的，但男人却以更强大的魔力吼了回去。
血脉尚未完全苏醒的少年被他震慑住，呆呆的瞪大眼睛。
“你没事吧？”男人转头，跑到维林面前。
维林撑着墙站起来，手臂上的伤口还在出血。
精灵不老不死，时间在他们身体上停滞，因此伤口的回复速度也很慢。
男人撕下一小节衣服，想给包扎，维林下意识躲避：“很脏。”
“将就一下吧，”带着黄金面具的男人叹口气，无奈吹了吹布条，“我现在可不能呼风唤雨了。”
男人低下头，沉默的给维林包扎。
他露出黑袍的手臂上全覆盖着银铁强攻器械，尖锐锋利的爪尖可以轻松撕裂敌人的皮肤，但却不能灵活轻巧的系绷带。
尽管他整个人显得冷静淡定，但维林还是能听见他吞咽忍耐的声音。
“你也是恶魔，”维林看着黑袍下的金面具，“你是谁？”
男人抬头。
维林看见他面具下，有一只暗金色眼珠的金属义眼。
那只义眼在面具眼眶下细细端详着他：“……我们会再见面的。”
说完，他站起来，走向被嵌在墙上的索格。
男人伸手把索格扯下来，伸手点在他的角上，默念——
[反叛即生命，自由皆神明。]
一阵低语后，男孩脸上的黑纹快速消失，晕倒在地。
“等他再长大一点能够操控这股力量，便不会像这样发狂了。他其实不想伤害你。”
他转头，看向维林：“所以……你别抛弃他。”
等金面具将索格安置好，他打开门。
夏都一见他，立马激动的朝他跪下：“主人！”
“带他去找叶斯娜，”男人命令道，“并把大地之心交给他！”
“另外，”他冷下语调，低声道：“不准再伤害他。”
说完，男人就消失在原地。
~
夏都带他来到一个后花园。
巨大的透明穹顶宛如盛开的花瓣，在无星无月的黑幕下死气沉沉。
花园里的植被全部死光了，枯萎的落叶和枝丫散落满地，踩上去尽是咔嚓咔嚓草木碎裂的声音。
维林和夏都正站在一个野草丛生的地方。
“我带你去见叶斯娜王后。”
夏都把一野草掀开，露出下面一具简陋的石棺。
他把石盖推开。
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躺在里面，双手交叠放在胸口处。
温暖的火光落那张美丽的脸颊上，她像只是睡着了，嘴角还有沉浸美梦般安宁的笑容。
诗人曾歌颂她如秋日波纹般的长发，多情迷人的双眸，多愁善感的慈悲眼泪，却没有一句献给她死在这寒冷冻土下的苍白肌肤。
“这就是你要找的王后，”夏都低低道，“她躺在这十年了。”
“没有葬在王室陵墓中，没有子民的悼念，就被我这样埋在这荒凉地，盖了一块烂石板。”
维林抚心，向遗体垂首：“我以为，她到瑟兰斯国活了下来。”
“对，她成功逃回了瑟兰斯帝国，”夏都依旧望着那棺木，“但又因为我而选择返回。”
“但那时我已被烧死。”
夏都伸手，轻抚尸体的脸颊：“她在树林里挖到了我的尸体，从此悲伤度日，郁郁寡欢，不久就去世了。”
“但我不服！我不愿意接受这个结局！我恨神，我恨命运！凭什么让善良的人惨死至此？！”
铠甲的手套捏成拳：“于是我献祭我的灵魂，认黑暗魔君做了主人！”
“我祈求他开启冰封的时间之河，带我回到过去，改变这一切！”
维林摇头：“时间之河在第一纪元就被联盟封印，你不可能做得到。”
夏都望了望一旁还在昏迷的男孩：“不，他做到了。”
“你看，你不是都再次遇见我了吗？”他敲了敲自己身上的盔甲，“从时间之河里游回来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看不见实体。”
“我们只有依附在金属上才能被触碰这世界。”
维林皱眉：“时间是万物运行的秩序，不能被打乱。”
“管他呢！”夏都冷笑一声，“只要能救我所爱之人，谁管这世界乱不乱？！”
“我知道，你们精灵是神的代行者，是秩序的维护人，”夏都厉声道，“可你以为，精灵就能逃过一劫吗？”
他将手伸进棺椁，把叶斯娜脸颊两侧的长发拨开。
那下面，赫然是精灵的尖耳朵。
维林惊讶的睁大眼。
“叶斯娜王后也好，她的后代薇莉安也罢，都是精灵血脉的携带者。”
“维林大人，你看看，”夏都逼问着他：“她们有好下场吗？一个心碎而死，一个绝望自尽。”
“可你又看看，那些迫害她们的人，又是什么结果？”
夏都拍拍手，潜伏在教堂下面的恶魔人争先恐后的吼叫起来，裂目龇牙，毫无人性。
在这些恶魔人身下，是从海里浮起来一具一具被泡涨的尸体——他们生前都喝了圣河水。
尸体数量比绿斑还要多，一片一片，像是侵染水域的海草。
“我们只是在互相残杀，然后再被[它]悄无声息的杀死，最后变成一堆被遗弃的逼上绝路的垃圾。”
“这就是所谓神的秩序！这就是这衰败世界的规则！”
夏都咬牙道：“维林大人。”
“这世界，快烂透了。”
~
当维林与阿瑞斯回合的时候，他手里还拿着一朵花。
那是叶斯娜王后的灵魂之花，他按照费叶的方法进行了回收。
走之前，夏都将一颗黑色的宝石递给他。
这是光明之心的碎片之一，名为大地之心。
大地之心本是与叶斯娜王后的身体融为一体，王后死后，碎片便剥离了出来。
走之前，夏都提醒他：“[它]已经开始对瑟兰斯国下手，大地之心只能勉强保住那个小女孩的性命。”
“如果你想彻底解开圣河水的诅咒，你们必须想办法杀了[它]。”
众人看到维林，一窝蜂围上来，只有阿瑞斯和卢波坐在角落。
维林抱着索格，将他放到地上。
“他怎么了？”萨里着急的问。
“放心，他只是昏迷了。”维林摇头。
“那骑士长，你的手臂……？”有士兵指了指那用黑布包扎的伤口。
维林用袖子将伤口挡住：“没事。”
“骑士长，我们快回去吧！”
罗杰着急道：“阿瑞斯伤得太重了，他已经高烧昏迷了。”
维林点头。罗杰刚想要背起阿瑞斯，却脚下一滑，差点摔下。
“他已经背了一路了，快换个人背！”周围的士兵道。
忽然，一个角落里的声音响起：“我来背。”
罗杰一转头，就见一直沉默的卢波走了过来。
他蹲下来，将阿瑞斯的身体放在背上，吃力的站了起来。
少年的身躯尚且瘦弱，背着一个成年男性，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要不，换个人吧……”旁边有人小声道。
卢波没说话，踉踉跄跄的背起阿瑞斯，转头就走。
“骑士长？”罗杰看有些迟疑。
维林摇头：“就让他背吧。”
那具被压弯的背影渐行渐远。
“不然他的内心会被愧疚折磨疯的。”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卢波握着那只断臂，眼眶红得快要落下泪来。
~
他们走出洞穴，往东方行进。
很快，队伍离开了永夜区，能够在荒原的夜空中看到星星。
“我第一次觉得，有光亮的天空，真好。”罗杰下狼，在周围开始扎营。
维林望见那明月疏星，喃喃：“可惜时间不久了。”
“什么？”。
维林摇了摇头，有些疲倦：“索格呢？”
“刚刚醒了，”罗杰朝一个火堆指了指，“一直闷着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维林望过去，果然见那坐了个熟悉的背影，在发呆。
“他今天真的很勇敢，毫不犹豫就冲出去救您。”罗杰道，“您要去看看他吗？”
维林沉默一会儿，摇摇头：“我和他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也许费叶说得对。
索格根本不是什么黏人的小狗，他是可怕的天敌。
等这次顺利回到瑟兰斯帝国，他可能应该离开这个男孩了。
维林疲倦的交代了几句，便进了帐篷。
他的帐篷不会有闲人进入，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维林褪下铠甲，剥开右手上的黑布，刚想给伤口上施加治愈魔法，却发现已经结疤。
他这才发现，原来那个那张黑布上，已经有了治愈魔法。
他又想起那个金面具的男人。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感觉这么了解他。
维林还未将手臂上的衣物放下，便听见外面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维林，你在吗？”
是索格。
他立马将伤口捂住：“你别进来！”
结痂的伤口已经没有血液流出，但他还是不敢冒险。
要按平时，索格是绝对不会乖乖听他的话的，一定会想法设法闯进来。
但今天，男孩却老老实实的站在外面，一声不吭。
维林将衣物穿好：“你有什么事情吗？”
纠结了一会儿，男孩才试探着问：“维林，我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索格在外面紧张的揪着衣服：“我很多东西……记不清了。”
但感觉还残留在身体上。
是那种破坏的、凌虐的快感。
模糊记忆中，他只记得维林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正警惕的望着他，被他逼得步步后退。
帐篷里保持沉默，索格的心越来越沉。
“没什么。”
“你去休息吧。”
即便如此，索格还是听出来，维林的声音比平时虚弱，像是受伤了。
于是，他轻轻问：“维林，我能进来吗？”
得了允许，少年撩开帐篷，走了进去。
又是那种香味，但很淡，对他产生不了多少影响。
维林已经躺下了，正背对着他。
白金色的长发从后背滑落，散在地面上，像一地盈盈碎掉的月光。
他悄悄拾起一缕，又从指间滑落。
那一瞬间，少年的心中有不一样的悸动。
不是因为鲜血，也不是因为香味，只是单纯觉得心跳加速。
索格忽然就很想靠近他。
“……今晚就让我休息一下吧，好吗，”维林声音很轻，像易碎的月光，“我真的很累了。”
他的语气微弱，甚至带着点商量和请求，这与平时冷漠命令的样子完全不同。
这是索格第一次窥见他脆弱的样子。
少年整个人正襟危坐，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直到听见维林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他内心按捺不住，悄悄挪过去，观察维林的睡颜。
精灵的长睫在微微颤抖。维林向来睡眠很浅，似乎是随时在为世间的一切苦难奔波。
索格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情不自禁的越挨越近，近的能感觉到维林的呼吸落在他的皮肤上。
不知不觉的，他的嘴唇碰到了精灵的鼻尖。
下一瞬，索格触电般撤回上身。
我我我我，我好像亲到了？！
他满脸涨得通红，浑身冒着热气，脑子哄得一声炸成浆糊。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接吻吗？！
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接吻吧！！
那我刚才岂不是把维林……强吻了？
索格瞪大眼睛，看着维林毫无察觉的睡颜。
我的天呐，我好坏！
少年难以置信的抱着脑袋，整个人陷入了天翻地覆的三观坍塌中。
两只狼耳朵不受控制的冒出来。
他赶紧把耳朵压下去。
结果狼尾巴又冒了出来。
少年正手忙脚乱的藏尾巴，罗杰一撩帐篷，冲进来——
“骑士长！敌军夜袭！”
索格：我的天呐，我趁他睡着强行碰他鼻尖了，我是渣攻！！
P.S.年下，维林是受
就喜欢写这种生性暴戾但一拉拉小手一亲亲小脸就纯情得要跳楼下去跑几圈的攻
（小朋友，别着急，你现在才不坏呢，以后那才是真坏）
入v当天有三章，今天（周五）还有六千字会发~
v后会稳定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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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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