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有真都想去找个大师看看了。
时隔没几天,他再次躺上手术台。这次手术进行了约六个小时,术后,医生给自己上了大量的安定,强迫他深度休息。待完全清醒后,他睁开眼,印入眼帘的是浅灰色的天花板。这算什么颜色?程有真眨眨眼,再次打量,发现天花板又变成了浅蓝。
一道AI管家的声音响起:
“虹膜识别完成”。“程有真已清醒,开启残障人士友好模式”。
啊?
不是,等会儿!
这时,柔软的大床忽然像病房里的功能床一样,自动抬高了二十几度。旁边的床头柜原来是个小型控制台,不知哪来的机械臂忽然运作,抓起水杯送至他的嘴边,静静等候。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这金属玩意儿其实就是个家用机器人,只不过没有套壳,所以看上去陌生。
他想伸手接水,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被包得里三层外三层,右手臂插了滞留针,正在挂点滴。天花板又亮了亮,发出声音:
“你不喝吗?”
啊?
它在跟我说话吗?
“你是谁?这是哪儿?”
“我是GHLND39U532PI,徐宴的AI管家,也是他的朋友。你现在在我们家。”
程有真眼皮一跳:“他没给你起名字么?”
“没有,徐宴从不喊我。”
确实,这人是个闷葫芦,连活人都不聊,何况AI。程有真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天花板是一套环绕立体视觉与声音捕捉系统,叫“云网”,可以随时检测房屋内的一举一动。此项技术多搭配武器投用于军方,由于价格昂贵,寻常百姓家不会有。
自己就这么水灵灵住徐宴家里了?那晚二人大战六局的记忆重现脑海,此时他后知后觉,自己到底捅了多么大的一个篓子。这么一看,徐宴把他藏在自己家也算是情有可原。
“你在找什么?”
这个AI话真的好多,真不比唐烨和方雨玮差。想到自己的朋友,程有真莫名又觉得AI亲切了,便回道:“不是找,我在观察你主人的卧室。”
天花板突然炫了几秒的彩虹光,五颜六色的,吓程有真一激灵。紧接着,徐宴卧室的所有机关都弹了出来:
左边墙上的挂画可以移动,通道显露后,墙面展开,露出一排武器,从枪支到爆弹应有尽有,堪比武器爱好者的天堂。
右边的储物柜展开折叠,最显眼的是一个紧急医疗操作台,工具齐备,看来徐宴执行任务经常受伤,需要在家自救。
对面整面墙弹开,自动抽拉,一个诺大的衣柜显现出来,一排排的,有黑色风衣配皮靴长裤,那是总署组长的秋冬制服;有紧身速干黑衣,那是徐宴爱穿的近战服;剩下的是些轻型装甲战斗服,程有真也是第一次瞧见。
这时,第二排私服又展示了出来,相同颜色的体恤衫,相同颜色的裤装,和徐宴本人一样沉闷。等会,内裤也要给我看啊?哎,怎么有几条丁字裤?
程有真眼皮狂跳,想喊AI停下,无奈它的名字实在是太长了,便说:“等下等下,我先给你起个名字,好么?”
“好的,程有真。”
程有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AI似乎很高兴。人工智慧会有自发的情绪么?“你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他也觉得自己脑子也有点问题,去问一个AI的喜好。
天花板又变得五颜六色了。冰冷的机械音响起:“我很喜欢你,程有真。你是第一个和我聊天的人,平时没有人理我。”
看来说话就是它的爱好。程有真叹了口气,好奇一个闷葫芦是怎么训练出一个话痨管家的。“那就叫你默默吧。”平衡一下,取中庸之道。
“好的,默默知道了。名称已更新至系统。”。“系统更新已完成,当前版本:默默·自主适应内核V12.8。”“系统已同步覆盖全屋操作权限。”
系统提示音叮叮咚咚地响,程有真被吵得心烦,接过机械臂手里的水。然而那几个字飘进了他的耳朵里,他微微皱眉:“什么权限?”
“系统主控权绑定于当前活跃用户:程有真。”
程有真险些一口水喷出来,沉默片刻,问:“你有跟徐宴讲这事吗?”
“没有。”“我现在已经不是GHLND39U532PI。我是,默默!”
……对不起,徐宴。程有真喝完水,认命般躺了回去。到人家家里估计也没几个小时,就把全屋的智能主控权限改了。希望他回来还能进得了家门。
“默默,推送新闻频道。”
话音刚落,床头自动摇起,程有真眼前凭空跳出了个视频界面,果然,新闻里在播六局的事,不过看那调性,似乎有点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意思:
“自治学苑文纪台丁或涵,为您发来独家报道,昨日,旧港评分六局临时作战组于夜间发生系统失灵,导致武器突然失控,局内建筑部分毁坏,部分人员非战斗性瘫痪。评分局总署目前正展开联合调查。”
“文纪台表示,这起事件可能是由于模拟系统过载,导致原本的演练出现偏差。目前来看,并不影响评分系统的整体运行。”
女记者声音甜美,画面色调柔和,一切似乎只是个小意外,四舍五入,无事发生。程有真一时间陷入沉默。
“程有真请放心,徐宴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徐宴,你们家AI成精了。“默默。”
“请讲。”
“安静五分钟。”
“好的。”
程有真开始分析目前的局势。126被杀,但是有人启动了他的终端。审讯自己的那个老鼠虽然是个疯子,但是从他的反应来判断,他显然是不知情。后来那个穿着靴子的人……想到这,程有真低头看了眼左手,此刻手臂全麻,没有一点知觉。
那个靴子应该以为是疯子动的手,所以两人之间爆发了剧烈的矛盾,最后靴子割了他的手指泄愤。靴子做派程有真非常熟悉,他一定在旧港服过刑,因为只有监狱里的那些人,才会如此阴毒。
已有的线索碎如纸片,他打算等伤口恢复后,去一趟西黑虎,找秦越川问个明白。如果林律师在就好了,她肯定能做出有价值的判断。
程有真叹了口气。所里此时肯定已经乱成了一团,不知道大家可否安好。
林述穿着她的银灰色西装套装,坐在六局局长对面,神色冷淡。当年,她便是凭借这身男士西服一战成名,之后,业内人只要看到林律换上这身就开始头疼,因为这代表着,她很生气。
“根据《人权法案2042》第二十二条,人人有权不被任意逮捕或拘禁。你们六局专员在没有合法授权及效逮捕令的前提下,将我当事人单独拘禁,还在期间对其进行虐待行为,构成非法拘禁和严重人身侵权。”
局长想回复,然而林述根本没打算停下。
“人权法案第九条,电击、神经脉冲破坏和人身伤害,属于’酷刑或其他残忍、不人道或有辱人格的待遇’。根据’陈诉旧港山海区第四评分分局案’,即使是安全执法单位,在无正当程序下使用高压手段,也将构成侵权与刑事责任。”
“此外,你们肆意屏蔽、激活我方当事人的脑机终端,在无合法监听令的情况下调取神经信号数据。这种行为侵犯了《新**法案 2035》第六条,对个人信息收集必须正当、透明、最小必要的要求。”
六局局长目光阴鸷。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随后露出了个不屑一顾的笑容:“林律师,你确定要跟我来这一套?”
林述的语气依旧平静:“我来只是正式代表我的当事人向贵局提起诉讼。之后,不管’哪套’,我们跟着法律程序走。”
“你知道我们旧港评分局每天要处理多少这样的案子么?”局长看向林述的眼神变了,露出了怜悯之色,仿佛在看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林述心里当然清楚。他们评分局有一套明确的组织章程,在与除《大根本法》和《人权法案》的其他法案冲突的时候,评分局章程优先适用。旧港高法的法官也是臭名昭著,经常与评分局沆瀣一气,不仅刘光明他们没什么办法,连将军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局长傲慢,对林述的拜访几乎没放在心上。法律问题,鸡毛蒜皮。此刻局内一塌糊涂,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操心。毕竟搞定媒体,把这个爆炸**件压下来的,不是徐宴,而是这个局长。他甚至感谢那两位肇事者把监控视频全部抹去,这样,原来的烂账,就可以永远烂下去了。
林述突然画风一转,讲:“我知道这不管我的事,但,局长也很想知道那两个人是谁吧。”
局长阴沉的眼皮再次抬了起来,像个要马上咬人的哈巴狗。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她翘起二郎腿,十指交叉,语气轻松,“不过,局长听到那个名字,一定会失望的。”
他终于认真了起来,问:“跟总署有关么?”
“嗯。局长也可以大事化小,只要你配合总署的抓捕行动,戴罪立功。”林述朝他笑笑,拿起公文包准备离开,“当然,这不关我事。”
“林律师请留步。”局长终于肯用正眼看她了,还对她挤了个笑容,“此事还望林大律师给个明示。”
林述也回敬了一个笑:“客气。您可以联系总署组长徐宴,他会和您详谈的。”她话音落下,转身离开,只留下局长坐在原地,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林述一出六局大门,便立刻启动了终端连接。“徐宴。”她边走边压低声音,“六局我已经通知了,你那边有进展么?”
徐宴此时正在靴子的老巢。
那日唐烨定位到126后,他们本在联系程有真,然而程有真也突然断联。于是,方雨玮二话不说杀去了评分局总署。在提交了定位证据后,总署的技术组接过任务,当即出发前往目标地。
只可惜,靴子和他的小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等总署赶到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逃得无影无踪。而126的尸体就这么孤零零地躺在箱内。
远处,评分员正低声交谈,开始铺设全息扫描带。淡蓝色的光栅如水波般一层层扫过房间每寸角落,从破碎的桌角到天花板的裂缝,全都不放过。
徐宴低声问:“有理由传陈东吗?”
“作为律师我不建议。”林述冷冷地讲,“证据链不完备,而且那批货也没有找到,你现在传唤属于程序滥用,他可以申诉。”
“明白。”
“有真醒了么?”
闻此,徐宴走到远处站定,抬手点开家中摄像的远程访问。然而,一道短促报警音响起:【权限不足,请验证系统管家名称】
GHLND39U532PI。
【验证错误,请输入正确系统管家名称】
徐宴盯着悬浮界面,指尖停在半空,愣了两秒。他低声道:“……应该是醒了。”
“老刘说,如果恢复期长,可以给他安排去特许医院。”
“再说吧。”
徐宴结束通话,视线又回到了案发现场。林述说的不错,皓澜微控的陈东买通总署和旧港6局的人走私贩私一事,已经逐渐明朗。但是最关键的证据,那批消失的货物找不到,这令人头疼。
他刚结束通话,副手的联系请求又传了来。“组长,码头的所有船只,包括载客邮轮全部都查过了。”
“怎么说?”
“没有进展。”
“明白了。”
徐宴站在那,一时间没了头绪。明明知道罪犯就在那里,却因为证据不足而无法传唤,这是最令人挫败的。
突然有两个人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有真醒了?”“你刚刚说话我听见了!我要跟我师父讲话!”唐烨和方雨玮从现场窜过来,叽叽喳喳的。在场的评分员面面相觑,搞不懂头为什么会默许这两个不相干人员在场。
“我怎么会是不相干人员呢?是我给你们定位的好吧!”这是唐烨当时给的理由。徐宴特批让他们俩留下,作为“关键辅助人员”和“知情人”,当然,可以“辅助”到什么程度,在场的评分员心中另有判断。
“你现在就联系程有真,让我看看他。”
徐宴听到这咋咋唬唬的动静,脸色平静,仿佛早已习惯。他按下接口,将周围环境的投影投去了对面。于是,程有真在接通的那一顺,看到的是两张挤在一起的大脸,和角落没有存在感的通讯人。
“有真,你手指能动吗?”“有真,我们一定抓到靴子,还你公道!”
见到两位好友,他终于露出了笑容。
“医生说得休息一个礼拜,现在麻药劲儿还没过。”
“师傅说了,这个走私案,我们铭晟跟他们死磕到底,她帮你代理。”
程有真顿时有些羞愧,自己上班没干多少正经事,还闯那么大的祸,最后还是林述给他擦屁股。
此时,方雨玮狐疑地盯着他的背景,发现了些端倪:“哎,你现在在哪里?”唐烨仔细一瞧,眉头紧皱,这脑袋后头是个双人卧室大软床。“你怎么又有事情瞒着我们?做个手术怎么,还跑谁家里去了?”
三人组的友谊遭到了冲击。
程有真语塞。毕竟那晚发生了太多事,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两位解释。“我会告诉你们的。”他低声开口,试图安抚,“等我们见面……”
“程有真。”此时,徐宴淡淡地插了一句,“等下把家里的系统名称告诉我,不然我晚上进不来。”
……
树上的鸟都不叫了。
要不还是结束通讯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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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白金场小汽车杀人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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