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听幽或许是没见过他这么计较的人，硬是在那和他对视片刻，才随手从兜里掏出张红色的，拍进他手里：“行了吧！”
姜同殊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最后只凑出来30块零钱，“找不开。”他想把手上的钱先给季听幽，结果抬头就看到门大开着，人可能消失有一会儿了。
于是他先把钱塞回去，过去关门，结果就看到季听幽直直站在楼梯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顺嘴道：“这里没电梯。”
季听幽回头幽幽望了他一眼，姜同殊扯出一个笑，想目送他离开，结果这个人看了他一会儿，皱了下眉又折返回来。
姜同殊看他越来越近，以为他想起还没找零的钱，于是又把那30零钱掏出来：“你先拿着，剩下的明天给。”
结果季听幽看也没看他手上的钱，径直走到沙发上，猛地坐下。
家具都是姜同殊忍痛在二手市场淘的，为了让这里看起来像个家。季听幽这一坐，沙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宛如被风沙侵蚀许久的枯树，眼看就要支离破碎。
姜同殊赶紧跑过去，“喂！”他还没说话，就看到季听幽闭着眼整张脸煞白，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正右手按着腹部，听到他的动静，开口说：“有没有吃的？”
姜同殊：……
季听幽看上去一副再不吃点什么就要厥过去的模样，他也没时间再心疼自己的沙发，拎起刚才征用过的速冻水饺，打算先煮一锅。
等水开的这段时间，他把081叫出来，“再给我讲讲季听幽。”
081翻看数据库，尽职尽责开始讲述：【季听幽从小父母双亡，养在姑姑家，他爷爷不喜欢他，所以姑姑姑父对他的态度也很冷淡，家里还有个大他一岁的堂哥季徊，和季听幽关系很差，经常欺负他。】
姜同殊不想听它扯冗长的往事，“他和许砚怎么认识的？”
081：【因为小时候季徊经常不许保姆给季听幽饭吃，所以有时候他饿急了就会偷东西吃。小学时偷了许砚的面包，许砚发现后没怪他，还给他带了一星期的早饭，这点恩情被季听幽一直记着，等上了高中两个人再次同校，又是同班同学，长期相处下来就动心了。】
姜同殊其实有点不能理解，季家好歹算是豪门，怎么会在吃上苛待一个小孩，他这么想，也这么问出来了。
081：【因为季听幽他姑姑根本不关心他，而且他那时候太犟了，又不听话，所以季家人都很讨厌他。】
姜同殊想到一些豪门斗争，眼神不自觉往沙发那边飘过去，结果就对上一道直勾勾的视线，带着那么一点怨念。
他麻利把饺子下进去，等浮起来后添了两次水，就盛出来端了过去：“吃饭。”
季听幽也没客气，他吃得很快，但动作一点都不粗鲁，反而有一种矜贵的气质。
姜同殊坐在他对面玩手机，不时瞥他一眼，其实他心思一点都不在手机上，081正在给他解释季听幽晕倒的原因：
【今天早上带的早饭偷偷给许砚了，中午又被赵凡宇他们关在器材室，一被放出来就去参加数学竞赛，晚上估计也没吃饭，直接去堵赵凡宇了。
而且我刚刚才发现，中午的时候赵凡宇他们应该是敲了季听幽闷棍，所以他有轻微脑震荡。一天没吃饭外加这个原因，就昏倒了。】
听完081说的话，姜同殊目光再次落到季听幽身上，不愧是深情攻二，宁愿自己挨饿，第一口饭也要给心上人吃。
可能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季听幽加快速度吃完最后几个，放下筷子，抱着手臂和他对视。
姜同殊咳了一下，在季听幽眉头微微皱起的时候，说：“饺子批发的，一袋8块，从那一百里扣。”
闻言，季听幽罕见地愣了一下，旋即他反应过来，皱着眉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叠钞票，放到了桌子上：“都给你。”
“干嘛？”姜同殊看着他的动作，略微感到一点不爽，他站起身收餐具：“吃饱就走。”
季听幽没说话，但也坐着没动，目光从他手中的盘子上掠过，犹豫片刻，说：“你不吃？”
姜同殊在姜家吃过，现在还不饿，就摇摇头：“吃过了。”
听到他的回答，季听幽眼神明显有点失望，他掩饰一般撇开视线，站起身想要往外走。
姜同殊看着他的动作，突然灵光一闪，“你不是没吃饱吧？”
话显然戳中了季听幽，他瞥了眼姜同殊，脸上又出现那种不耐烦的样子，对所有不熟的人他都是这副表情。
但姜同殊显然不会再被他这种伪装蒙骗，他挡了一下佯装要走的季听幽，“没吃饱就好好说，我又没说不给做。”
季听幽被他说得一僵，眼底有恼意一闪而过，姜同殊没给他发作的机会，端着盘子去了厨房。打开冰箱冷冻，想想又关上，把冷藏室里的剩米饭拿出来，打算做个蛋炒饭。
“蛋炒饭吃不吃？”隔着厨房门，他大声问道，其实也不在乎答案，油烟机的声响盖过一切杂音。
等他炒好盛出去，季听幽还乖乖坐在沙发上，没玩手机，看到他出去，眼神立马就追过来，姜同殊把碗和勺放在他手边。
季听幽拿起勺子却没急着吃，反而问：“你会做饭？”
“嗯哼。”姜同殊从嗓子里挤出个音节，然后就拎着书包去了书桌旁，他们现在高三，作业还挺多。
从书包里拿出几本练习册，姜同殊转头对沙发上吃饭的人说：“吃完把碗放在厨房就行，关门的声音小一点。”说完他就回头去做作业。
季听幽吃饭的动作更轻了一点，虽然本来也没有什么声音，他刻意避免，屋内就只剩下笔尖在纸上写字发出的沙沙声。
季听幽吃完却没急着走，他看着少年挺拔的背影，目光落在他不时停下的手指上。修长的手指夹着笔，在思考的间隙笔会短暂在指间旋转，而后笔帽会在纸上点一下。
他看着这一套动作，几乎能猜出姜同殊做了几道题，直到最后一次，笔帽在纸上点了三下，它的主人都没有再写什么。
季听幽起身把碗放到厨房，再出来时却见姜同殊视线已经移到他身上，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他竟然有点不自在。
好在姜同殊很会看气氛，他略有点戏谑的声音响起，赶走了季听幽的不适：“大学霸，能不能问你道题？”
季听幽过去看看题目，过了一分钟就写出大概得解题步骤，甚至不用他讲，姜同殊就明白了：“学神以后也带带我吧！”他边说，笔已经飞快地动起来。
季听幽站在旁边看他写完完整过程，才开口：“再说吧，我走了。”
姜同殊点点头，“不送你了，不过，蛋炒饭是我亲手炒的。”他的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季听幽抿紧唇，面色冷了一些，过去片刻才说：“你想要什么？”
姜同殊眼角立刻浮现一丝得逞的笑意，“蛋炒饭就当你给我讲题的报酬。”
看到这个笑，季听幽立刻反应过来，心里腾起一丝被戏弄的恼怒，他瞪了姜同殊一眼，才转身离开。
可除了那一丝轻飘的羞恼，他的心里竟然前所未有的轻松。
走到楼梯口，季听幽往回看。
楼道里只有一盏闪烁的白炽灯，映出斑驳的水泥地面，和贴满各种广告的墙。
他收回视线，踩着昏暗的灯光下了楼。
第二天清早。
天还蒙蒙亮，姜同殊就到了巷子外的早市，这里的馅饼好吃，学校门口没有这味。
想到季听幽还遗留在他这里的钱，要出口的一个被他替换，“阿姨，三个梅干菜馅饼，两个水煮蛋。”
早点摊阿姨动作麻利给他装好，姜同殊提着早餐挤上公交车，又艰难地从后门挤下来，到校时间刚刚好。
一到班级，他就看见属于许砚的位置上放着个餐盒，而靠墙的角落，有一个人正趴在桌子上补觉，头上还戴着卫衣帽子。
姜同殊在越过他时，把装着两个馅饼的那份放到他桌上，人还没走出去两步，就听到衣料摩擦声。他索性回头，掏出准备好的钱：“找你的62，还有昨天你落下的几百。”
季听幽先是看了眼桌上的早饭，又看看他手上的钱，心里略微有些烦闷，“不要。”
姜同殊没听到他的声音，见他一直不说话，就把钱塞进他课桌洞：“好好吃饭。”
季听幽瞥了他一眼，拿起馅饼，还是温热的，他低头看到课桌里散开的钱，问道：“这个……算了没？”
“嗯？”姜同殊迟疑了一下，明白他的意思，笑着说：“算了。”
话题本该到这里就结束，门口此时却走进来另外一个人，一看见姜同殊，他就往这边走过来。
不仅人来了，还顺手递过来一个饭盒：“给你带的早饭。”
姜同殊看着眼前的姜亦谦，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主角攻为什么突然这么黏糊，“干嘛？”
姜亦谦偷偷瞄了一眼季听幽，见他转开视线，才拉着姜同殊去了他的座位：“阿姨做多了，就给你带了一份，你应该没吃早饭吧？”
“没吃，但带了。”姜同殊晃晃手里的袋子，“这么多我吃不了。”
姜亦谦是吃饱了来的，听他这样说，就把饭盒拿回去，脸上有了一点担心：“那怎么办，给其他同学？”
姜同殊灵光一闪，以前陪他妈妈看的偶像剧也不是白看的，“班长应该没吃吧，他昨天帮你，你是不是还没感谢他？”
姜亦谦点头。
“行了，就给他吧！”姜同殊说完，才想起许砚桌上已经有了，姜亦谦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颇有些遗憾地说：“已经有人给班长带了。”
姜同殊看了眼重新趴回去的季听幽，心里对他说了句抱歉，压低声音：“我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放了这么久，等班长来都冷了，早上吃冷饭不好，你的饭盒是保温的，放多久都行。”
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姜亦谦刚想往那边走，就听到一声刺耳的椅子摩擦地板的“吱”，然后就见季听幽几步走过去把饭盒拎走，回座位后“咚”一下丢进桌洞里。
姜亦谦惊讶地瞪大眼看向姜同殊，姜同殊笑笑，其实隔着几米远都能感受到那股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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