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伤许是遭暗器穿体,如今只是失血过多,并无大碍。”温谦此时此刻也不敢直视他那充满怒意的眼眸,只是手里一边忙着配药,一边垂头说道,“幸亏那暗器之上并未淬毒,伤她之人许是极有分寸,并未伤及她的筋骨,这手算是保住了,这段时日多注意休息,定能养好的。”
听他如此说来,若自恒总算是安下心来。
可这头刚松一口气,那头却见温谦手里拿起了剪子,他微微启唇,话却堵在了嘴边,未能说出半个字来。
温谦也不知何时注意到了他眼里的变化,下手剪开她的衣袖时动作很是轻柔,只是将需要包扎的位置裸露出来,并未剪下半分多余的布料。
“在我眼里,伤者并无男女之分,神使大人放心好了。”温谦一脸认真地说着,却很是专注手中的动作,一个眼神都未曾给过他,但这话里的意思也足够明显。
若自恒一时有些尴尬起来,吞吞吐吐地开口:“我,去打水来。”
说罢,他已然走了出去,跟着外头忙绿的下人一路寻去了庖屋。
片刻之后,他将水打来,在温谦配药的空隙时替她擦拭掉手臂上的血迹。
待另一边的大夫处理完凌澈的伤口后,这边温谦也已包扎好了她的伤,并撒了一些止痛的药粉,替她盖好被子后,若自恒这才走过屏风:“隔壁厢房许是还有一位伤者,还要麻烦你前去看上一眼再走。”
温谦听后点点头,收起药箱便就往外走,听话的在回去之前还到隔壁替凌澈看了看。
待他走后,后院的人都回去歇息去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可若自恒却并不打算离开,先是替她掖了掖被褥,纠结了半天还是不放心,索性干脆留下来,坐在屋里,打算就这么一直守着她。
守了一夜,直到天明,客栈中的小二都起来忙活了,后院却还是寂静如常,本就只住下了汤璃二人,如今双双负伤,更没可能有什么动静。
直到晌午,玉笙轩中来了不少客人,前院吵吵闹闹的,后院听得一清二楚,此时榻上一动不动,好不容易安安稳稳睡了一夜的汤璃也终于是有些动静了。
她小心翼翼掀动被褥的声响吵醒了小憩的若自恒,而他吓得踉跄一下,便就即刻起身,撑着一双睡意朦胧的眼睛就准备绕过屏风,前来查看。
而此时刚掀开被褥,发觉自己半边衣袖早已被剪去的汤璃,也立刻反应过来,迅速扯着被子将自己死死盖住,并匆忙询问:“你怎会在此?”
说罢,她却好似记得昨夜……当时只觉两眼发黑,整个身子将要软下去的时候,忽得出现一道身影,稳稳地将她托住,可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我……”若自恒见她如此大的反应,便就即刻转身,背对着她连忙解释,“昨夜听说你受了伤,我便请来了逢春舍的医师,替你处理了伤势,故而你的衣裳也是为了方便疗伤才不得不剪开的。”
汤璃没再多言,只是慌乱地又拽了拽被褥。
“洗净的衣裳就在你手边,温谦昨夜替你撒了止疼的药粉,现在若是还有效,你应当可以自己换上,我就在屋内,你随时唤我。”
说罢,若自恒屏住呼吸,脚下抹油,快步绕过屏风,背对床榻而立。
“温谦正是昨夜我从逢春舍请来的的医师。”他还不忘解释清楚。
日光照进屋内,透过屏风足以见到他那直挺挺的,但又被模糊了边缘的背影,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方便于她。
而他也并未越界半分,身为妖族,他分明并不在乎这些虚礼的,却还是做到了‘男女有别’。
“我好了。”
片刻之后,汤璃忍着细微的痛感将昨夜那满是血腥味的一身衣裳换下,随手扔在了一旁,而若自恒此时也终于敢从屏风之后重新走了出来。
“那我先去热一热吃食。”
待他走后,汤璃一点一点地挪动着身子,好不容易以一个还算是能够接受的姿势靠在床榻上,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本该留下血迹的手臂,如今却是一干二净。
而一旁是早就备好的温水,用来给她净衣时擦拭所用,这水温不算太热,许是早就换过几轮,只为待她醒来之时不会用上凉的。
正收回视线,便就见到他端着吃食走进来,端盘上是一碗清淡的粥食,还有一碗热腾腾的药膳。
汤璃敛眸,肩上的疼痛逐渐明显起来,也不知是不是那止疼的药粉许是也到了该失效的时辰了,此时若自恒正端着那碗粥,很是自然地坐在了她的床榻上。
他的动作很轻,但却还是引得她一惊,视线不自觉地收回,正准备伸手去接过他手里的那碗粥时,却被他拦住,指尖更是用力地握住了那碗。
她立即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眼里满是疑问。
“手上有伤就莫要逞能了,还是我来吧。”他的语气很轻,似是生怕说得重些,她都不会同意。
只见他轻轻吹了吹那碗中热气,舀了一勺粥,直至递到了她的嘴边,也不见她开口。
“之前又不是没试过?”若自恒却突然一转方才语气,玩笑般地又道,“还这么见外啊?”
说得也是,在她疗伤时的照顾,他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汤璃抵不过他那般炙热的目光,两眼一闭便就将那勺粥给咽下去了。
细细想来,他说的不错,两年多以前,他的确也是如此,喂她用药,替她疗伤等。
那段日子,她已不敢再回忆……
等她再吃多几口粥后,似是没有再多的胃口,若自恒便也没有再逼她,而是将一旁正正好是温热的药膳给端了过来。
“这是?”汤璃以往基本喝的都是汤药,极少见过这种乍一眼看并不像‘药’的东西。
“这是药膳。”若自恒极有耐心地替她解答,且还是如方才一般一勺一勺地给她喂下去,“试试看!这个兴许比药汤更容易入口。”
汤璃听劝试了一口,的确如他所说,确实更为容易入口,而这药膳,也正是若自恒先前在逢春舍所亲眼见到那些医师为了病患更好的入口用药,费尽心力所研究出来的。
他担心伤药的味道太浓太苦,怕她要在此之上受罪,故而昨夜特意向温谦提出要求,将她的药汤都换成了药膳。
待她用完药,若自恒将碗都收了出去,过一会儿又来替她换走了香炉里的安神香,开开窗,透透气。
直至一切结束,外头的天也逐渐暗了下来,若自恒今日在屋里陪了她一整日,一是为了监督她谨听医嘱,二怕是自己也有私心,就是想守着她,生怕再出意外。
汤璃本以为一日无法下榻,出门,会是极为难熬的,可若自恒似是一早就料到了此事,中途还抽空让岁始走了一趟,送来了几卷卷宗。
而那些送来的卷宗竟都是接着上次汤璃还未看完的,而她也才得知,原来那日他在藏经阁陪着她,并非真的只是贪玩,为了看话本这么简单。
实则是为记住她查阅卷宗的进度。
这会儿看得差不多了,她正抬头,不见他来接手,却见他在一旁忙着关好门窗,一扇一扇地检查着是否透风。
直至他察觉到了什么,转身却只见她目不转睛地看向这头,不禁问道:“看了这么久,可是觉得我英俊潇洒?无人能及?”
汤璃无奈收敛了目光,揣着手,摇摇头,心里还是觉得就不该相信他会有认真的时候。
若自恒得逞般地自顾自笑了笑,见她没有再翻动手边的卷宗,这便就走来,替她一卷卷收拾好,并重新装在一起。
就在他有意离开,动身之时,不忘告知一声:“我还有事,出去一趟。”
而汤璃此时却忽得紧张起来,抬起那只未曾受伤的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仿佛要拦住他。
若自恒一惊,回头瞧她也没有急着甩开她的手,只是停下脚步,生怕她牵扯到伤口。
“何事如此着急?”她不敢抬眼瞧他,只是小心翼翼地问。
而他怔愣片刻,不是不知如何作答,也不是不能作答,只是他沉思间,早已猜到了她如此询问之下的缘由从何而来。
只见他缓缓地将自己的袖子从她的手中抽出来,垂眸,心中带着一丝不甘,狠狠压住了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火气,“你是怕我去寻犀渠?”
汤璃微微拧眉,竟被他一下猜中了心中所想,一时竟让她不知是该直接承认得好,还是抱有侥幸开脱两句来得好。
可她清楚的是,若自恒身为神使大人,若是真的要去降罪于犀渠,轻而易举。
可昨夜那件事,犀渠其实……
“汤璃,犀渠不是什么好人,他的背景我比你要清楚,能在密都靠着杀人的买卖赚得盆满钵满的没几个,而他能在血河中拼搏这些年,也足以说明他的城府,你莫要再轻信于他!”
若自恒很是苦口婆心,求得也不过是想让她能够听进去,往后莫要再与这种人来往。
可这一切怕是都要叫他失望了……
“我从未打算轻信于他,只是在昨夜看来,我并不觉得他就是要来取我性命的。”汤璃却打算以理据争,“这伤,一模一样的位置,他伤得不比我的轻,且当时还是他主动撞向了我的剑才伤着的,难道这些都还不足以说明他的清白吗?”
一切事实与真相,到现在,她都十分清楚且是清醒的,她更不会因为若自恒的一两句话,就因此而失去了自己的判断。
“我承认,事到如今,仍旧是我技不如人,可当时若非是他留我一条生路,昨夜我的项上人头怕是早就被取走了,事实如此,我并不认为这仅仅只是我的‘轻信’那么简单!”
说到头来,她就是愿意信他,哪怕是带着怀疑,她也依旧觉得犀渠并非是完全不可信的。
若自恒听完她的一席话,更觉火冒三丈,半点不想再反驳些什么。
“你与犀渠才认识几日?!”只见他的眸光瞬间暗淡下来,“就如此信他?”
“我不是信他!”汤璃极力地想要再反驳什么,却硬是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是……”
一时间,她竟也不知到底该如何去解释,才能让他愿意相信她所说的一切。
“你只是,不愿信我罢了。”
见她这般哑口无言,若自恒也早已被磨去了耐性,满眼失落,此时也只是顺手提起那一袋方才收拾好了的卷宗,便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汤璃蹙眉,转头目送着他离去,却愣是半个字都再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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