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015年
七月，赫尔塔克城今日变得异常热闹。
坐落于低矮山丘上的王城，恰似铺在山峦上的白色椅子，中间高耸的部分是帝国的心脏。
顶端是金箔镶嵌的拱顶，由白色雪花石高墙围筑起来的旧皇宫，现在已经是帝国的总府邸。
与王城并肩的，是廊柱林立，彩色玻璃窗折射阳光的圣弥堂。
拱立两座最高建筑的群府，亦是金碧辉煌，其间夹杂绿树环绕，水声丰盈，商铺与人行道也宽阔整齐，乃是新贵族们居住的第二区。
再往山脚俯视，椅子的脚部是鳞次栉比的矮层建筑，将整个王城装点得色彩缤纷。
现今这些建筑间都挂着长长的彩旗，在为最近的夏季庆典做出祝福。
与蓝色天空相倒映的，是穿过王城底部的瑟兰河，将山脚区域粗浅划分成两块。
连接河岸两边的是瑟兰大桥，大桥附近的区域正是王城最热闹的集市。
第三区居民摩肩接踵，叫卖声，讨价声，呵斥声，河边市场的鱼妇拿起身下篮筐的鱼叫卖，鱼身映着洒下的阳光，反射出明亮的光斑。
时而有路过的贵族用手帕捂住鼻子，快步越过。
“首辆铁路能量机车即将开通！”“凡登家族幺子谋杀案或因政治阴谋！”报童们高举着报纸穿梭人群，叫喊着今日的重大新闻。
穿过集市沿着狭窄青石街道前行，两边渐渐出现拥挤的三层建筑，伸出的屋檐将街道的天空遮掩大半。
农贸市场的味道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焦油和香料的味道，布匹裁剪的唰啦声与门铃叮当的声音此起彼伏，沿街的各式招牌随风晃动着。
工坊与商铺依次排列，时而有幽深小巷穿插建筑之间，往里看去，粗看只像是民居房屋，下面的玻璃门内却陈列着各式商品。
只是店铺连招牌都没挂在外面，工匠和商人们并不急于叫卖所售之物，最“高端”的商品往往会吸引最识货的人到来。
卡尔就是这个识货的人。
“咯当——”黄昏当铺的店铺门被推开了，这个仅在近暮才开门的店铺，出现了第一位顾客。
老板莫德从今天的报纸中探出脸来，看清来者后，立刻换上职业的笑容，放下报纸双手交握于胸前，走上前来，谄媚道：“卡尔少爷。”
进门的是一位约莫十六岁左右的少年，纤瘦的身体似乎还未发育开，脸上留着点稚嫩。
金色发丝散发丝绸般的光泽，温柔堆叠在颈窝。
熨烫干净的白色衬衫修身得体，浅褐色的背带裤鼓鼓囊囊塞着些东西，要不是他袖口的烫金刺绣和手工制的带纹皮鞋，大概能伪装成附近居住的平民。
他淡绿的眼眸滴转，四处张望了下，每次来这里，他都要看看附近的装饰有没有多些新货。
附近的墙壁上钉进数对十字交错的木板，在墙壁划分出大大小小的储物格，每个格子里搁着样式华美或古怪的物品，这间当铺收售各种古董，还有基石道具。
“这些都是些大路货”莫德连忙说，脸上是一成不变的笑容“最近可有个好玩意，等着您来看呢。”
卡尔此行的目的就是这个，老板托人告诉他，找到了些不寻常的基石宝贝。
在如今的人类世界，基石已经是必不可少的生产力来源，
而在过去，人类完全无法使用基石能源，只有神和祂的衍生子民才能调动这些能量。
百年前的凡登家族成员创造出了转换基石能源的技术，才使人类走上了利用基石科技的道路。
卡尔一直痴迷于基石科技，私下研发一些基石小玩意是他业余的爱好，富人区的商店都是些专供上流的的工业产品，要找的一些偏门左道的玩意，还得潜进第三区的深巷里。
黄昏店铺就是他最近找到的宝藏。
那是几周前的傍晚，蓄着山羊胡的小老头，一边从柜台里不断掏出大大小小的东西，一边信誓旦旦说市面上找得到找不到的，他都有渠道。
卡尔看到柜台上排开的各式器械，什么三能源槽翅片，差分式基石调阶阀?，能量回流计算仪……眼睛瞬间亮了，当场付了一枚金法币买下全部，还拜托老板帮忙找下他需要的零件。
今天的莫德带着那天一样的笑容，侧过身弯腰一挥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卡尔到柜台后的储物间去。
橱窗里的东西尚且是合法的流通货，储物间门后，恐怕是只能在“黑市”找到的东西。
卡尔从没和这种地下世界接触过，心中隐隐有些害怕，那扇门又似旋涡般吸引他的好奇。
刷着黑漆的老旧木门一经推开，里面就涌出灰尘和金属的气息。
天花板挂着黄色的基石灯，三面墙从房顶一直延伸到墙角，堆满瓶瓶罐罐，机械装置，各样稀奇古怪之物，把整个房间环绕得密不透风。
莫德的矮小身子也挤了进来，旋即关上了门。灯光映照下，莫德眯起的眼睛配上他长脸上的山羊胡，显得更像一只皮笑肉不笑的山羊。
房间中间是一张老式木桌，桌面上的物品被拨至四周，最显眼的地方放着个箱子，那是个浑身黝黑还脱了不少漆的铁箱。
莫德走上前，将箱子开口处转过来对着卡尔，卡尔也跟上去站在桌前。
“这东西，正经的学会制玩意，上面可带着学会的纹章。”莫德拍着箱子打包票。
学会？卡尔一惊，箱子开口处的按扣上纹着齿轮交错的图案，那正是正是当今的基石科技的权威中心——辉光齿轮学会的标志。
卡尔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把自己的项目提交给学会，成为学会认可的发明家。
眼睛直直盯着箱子的少年忍不住伸出了手。
莫德见眼前的贵族已经被吊起了十足的胃口，筹码已经加的差不多了，
“卡尔少爷，可别说，这玩意弄到花了我不少的精力，”莫德把手指放在开口扣环上轻敲，“还是看在您面子上，优先留给您看，毕竟都有好几个顾客托过我了……”
卡尔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个，我多带了些钱，不知道够不够……”
他连忙从摸着自己口袋掏出来，麂皮钱袋里确实包着不少硬币形状的东西。
莫德的小眼睛盯着钱袋，舌尖好像尝到了袋子里的甜蜜味道，上钩。
箱子上盖唰啦一下拉开，露出躺在里面的宝贝，
一枚小巧的菱形晶块，其上下有锡铜包裹，是它的引脚部分，正中间镶嵌着块椭圆的银色金属，重要的是它散发着奇异的荧黄色光芒。
卡尔咽了下口水，这个，不会就是……此时他的眼睛里满是晶块散射的光芒。
“钒辉石改良品，”莫德拿起那枚晶石，用食指与拇指抵住两端引脚，将之举到卡尔面前，“学会的冶炼工厂生产，仅用作军事用途。”
钒辉石是将基石矿用特殊方式制作成的能量转换器，只要将之放进基石道具内就能提供基石矿所蕴含的能量。
普通钒辉石还是维持着百年前发明时样子，毕竟学会垄断了所有钒辉石的制作。
而莫德手上的这枚钒辉石却是来自学会的实验改进版本，缩小体积并提供更大能量，只用于军事供能。
小巧的重量和更大的供能……卡尔的心咚咚加快，那他的四翅扑翼器是不是可以制作出来了？苦于重量和供能的不足，他总是没能找到合适的驱动方法。
“我已经测试过了，供能没问题。”莫德熟练地从桌上杂物堆中拉出一部测量仪，接上引脚，拨动开关，把测量仪的面板举起给卡尔看。
“能量217奥克，足够射出30发基石线。”
够了，够了，卡尔的内心已经快要尖叫了，这就是我需要的，我项目的最后一步。
“就是它了！需要多少金法币？”卡尔迫不及待询问。
莫德伸出五根手指，没有说话，他在等买家的出价。
“五十枚？！我，我没带这么多……”卡尔面露尴尬，似乎对高昂的价格却步了。
“看在您识货的份上，二十枚就足够了，”真是只肥鸡啊，莫德心想，收来时甚至没花到一枚金法币。
“剩下的就是卖给您的人情，下次还有好货啊，等着您光临。”
卡尔欣喜地接过这枚擦得锃亮的晶块，放进空了的钱袋里，虽然他确实没带够20枚金法币。
不过莫德还是接受了差价，眉毛都快弯到嘴角的老板，一边殷勤帮他擦拭晶块，一边好心提醒：“这可不是普通民用规格，用的时候要注意。”
金发少年脸上挂着喜悦，转身快步推门离开了，他的口袋瘪下去了，踏在地上的皮鞋声都更轻快了，他只想快点回去实验他的新道具。
“咯当——”
目送着卡尔离开商铺后，莫德的眼珠随着卡尔的身影消失，又转回柜台上的空箱子。
嘀咕着，这玩意，是从某个旧神教徒手上搞来的，不知是什么手段偷出来的瑕疵品，“卡尔少爷，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要注意安全。”
莫德咬了下手中的金法币，毕竟赚完这票，商店跑路都莫得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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