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屏障后，幻境与外界的界限几乎模糊到不存在。
夏油杰回头望向身后，看到的依旧是他们刚刚走过的道路，好像一切并无不同。但那种穿过薄膜般的触感让他耿耿于怀。
他收回视线，警惕地扫视周围，那个被评为一级的咒灵却依旧不见踪影。
夏油杰自然不认为这是个毫无攻击性的咒灵。否则，那些神隐事件要如何解释？半个月过去，被神隐的人依然没有一个回来的。
“悟，我的咒灵已经进到深处了，还是没有触发术式的样子。”夏油杰停下脚步，目光沉静地分析道，“我可不认为它没发现我们，应该是没将咒灵当成攻击对象。”
五条悟双手插兜，闻言只是轻轻挑了挑眉，嘴角微勾，似是对夏油杰的判断早有预料：“啊，原来如此，是没把‘术师’纳入攻击范围吧？”
“嗯？”夏油杰很快想明白了什么，“原来如此，也难怪之前连冥冥前辈都没有接下这个任务。”
作为一个成熟的咒术师，会运用咒力保护自身已经是如同呼吸一样自然的事情，自然不会有人愿意冒险将咒力完全解除，在一个一级咒灵的威胁面前，这样的行为就和普通人赤手空拳面对战车一样，自寻死路。
而冥冥作为顶尖的一级术师，对付一个一级咒灵自然不在话下，能够让她放弃任务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份任务的代价太过于昂贵。
“看样子，如果我们不触发术式，它就不会现身。但它不现身，我们也没办法祓除它。” 五条悟漫不经心地提议道，“啊，要不直接把这里轰掉吧？”
夏油杰无奈地按了按眉心，及时打断了他：“只有这件事还是算了吧。从术式笼罩的范围来看，几乎是半座山了……要是这里空了一块，绝对会被夜蛾老师骂死的，不，夜蛾老师恐怕要气到把我们跟着这山一起被轰飞。”
“欸——”五条悟拖长着声音，下一秒却语锋一转，笑得肆意，“才不要。”
“【苍】！”
湛蓝色的吸力漩涡猛然汇聚，朝着不远处的树丛席卷而去。
“等等，悟——”
夏油杰的话音还未落下，攻击已然倾泻而出。但下一刻，他的动作却僵在了半空：“……消失了？”
被攻击的地方毫发无伤，只有风吹过的枝叶轻轻晃动，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啊，果然。”五条悟微微眯眼，像是印证了什么一般，“它用‘不攻击术师，可以自由出入’来换取同样的效果——我们也无法攻击到它。” 他抬起手，兴致盎然地补充道，“不过嘛，这肯定是有极限的。果然，还是让我把这里轰掉吧！”
“Sa-to-ru。”夏油杰忍不住头疼地叫了他的名字，“咒灵天生就对人类充满恶意，在这个基础上任何咒灵都会优先攻击拥有咒力的人，而这个咒灵，却主动放弃了这一点，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你想说什么？”
他摇了摇头，语气有些失望：“……或许这个咒灵真实等级并不到一级。”夏油杰提出解决方案，“我会停止运转咒力，引出这个咒灵。”
五条悟耸耸肩，没有反对。这就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与信任。
他根本不认为夏油杰会因为这种任务出现什么问题，更何况还有他在外面和夏油杰里应外合。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原本浑厚的咒力从他的身体表面缓缓散去，像是一个放松警惕的普通咒术师。下一刻，夏油杰将惊人的咒力压缩到了极致，释放出的咒灵也被召唤了回来。
从表象看几乎就是一个不会控制咒力外泄的普通人，但五条悟的六眼却看得分明，夏油杰的咒力仍然像一团炽烈的热源，张扬的展示着他并非常人的力量，就算闭上眼睛也依旧耀眼得让人无法忽视。
夏油杰朝更深处走去，渐渐地，眼前的路终于出现了不同于之前的景象。就在这一刻，五条悟猛然察觉到咒力波动，只是并没有能够看见夏油杰眼前的景象。
下一刻，夏油杰的身影消失在五条悟面前。
“……哈！终于开始行动了么。”五条悟扯下墨镜，苍天之瞳中流光闪烁，迅速捕捉周围的情报，寻找着夏油杰的踪迹。
另一边。
夏油杰毫无所觉地继续朝着更深处而去，那是被指引的位置。
周围的柳杉高耸入云，竖立在石阶的两旁。空气中安静得连鸟鸣声、风声都没有。甚至连他自己的脚步声都被蒙上了一层隔阂，每一步落下都像踩进棉絮里，轻飘飘的，却叫人心底发虚，仿佛这脚步不属于自己，他的耳边留下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夏油杰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
脑海中的思绪仿佛被什么力量搅拌着，思考的边缘一片模糊，只剩下一种机械的本能在驱使他前行。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又要去哪儿？
这个念头刚浮现上来，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爬满青苔的鸟居，注连绳上也有着不规则的青斑，散发着湿漉漉的霉味，枯枝缠绕成的枷锁就悬在他头顶。
强烈的违和感涌上心头，明明是神圣的象征，此刻只叫他觉得毛骨悚然。
回荡的铃声从台阶之上传了过来，本该清脆的铃声此刻却每一下都低沉、粘腻，如同什么东西在耳边呢喃，像是在催促着他的靠近。
他没有再想刚刚的问题，抬起脚步继续朝着那个方向前进，却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忽地，刺痛在掌心炸开，如同有一根细针狠狠地扎入肉里，刹那间的尖锐感清晰无比，将他从混沌中拉扯出来。
掌心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划伤，不算深，但是胜在位置巧妙。只要稍稍一动就会牵动到分割开的皮肤，带来阵阵刺痛。
强烈的不适感让他想要反抗前进的动作，他的身体正下意识的做出反应，从肚脐、咒力核心的位置逐渐涌上的热流和拉扯着他神经的那股力量撞上，热流从脊背向上攀爬，直冲脑际，而夏油杰硬生生将它压了回去。
冷汗从额角滑落，眼前的画面像湖面一样晃动，只这一瞬，夏油杰很快将咒力重新压了回去。
他想起来了，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是怎样在手上留下了这个能够唤醒自己的伤痕。
他攥紧着拳头，不再让那力量完全占据自己的神经。
夏油杰在那一刻就知道了，这个咒灵有多么敏感，要是他的咒力再蔓延一会儿，他估计会被排斥出去吧。
现在要做的，就是忍到见到咒灵本体，在它攻击之后反击，打破领域的制约。
不过夏油杰想着，这个咒灵的幻术还真的有点意思，他刚刚甚至连咒力是什么都已经失去了概念。完完全全就是真的普通人思想。而且周围的环境、鸟居、铃声，简直就像是在朝圣一样。
短短几步路，夏油杰已经对这个咒灵有了一个猜测。
现在是2005年的8月，在上半年内日本各地发生过不下5次强级地震，这里又是山区，会担心山体滑坡之类的事情也是有的。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信奉山神或者别的什么野神的人越来越多，但本质是从恐惧中诞生的信仰。
夏油杰曾听闻过山神的忌讳很多，比如不能在特殊的日子上山，不然就会被留在山上直到死去，也有说法山神没有来去的概念，若没有指引会被留在山中。
这些概念让他有了强烈的既视感。
夏油杰抬起头，眼前是高耸的石阶尽头，一座锈迹斑斑的寺庙若隐若现。破败的屋檐被青苔浸染，像是一张无声的面孔，俯瞰着每一个踏足者。
既视感在他看到寺庙的时候攀上顶峰，让他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
这个咒灵诞生于产土神的信仰。
产土神的信仰往往源自畏惧。灾难降临，人们只能祈求未知的神明收敛怒火，驱散恐怖。而当那些畏惧与祈求混杂在一起，便成了咒灵的滋生温床。
-
五条悟扫了一眼身前显然因为常年无人打理而爬满蛛丝的石像，接着他的视线转向了石像背后的神龛。那座神龛的木材已经腐烂，散发出霉菌的异味，显得破败不堪。
然而，五条悟的目光并未停留在这些外在的迹象上，即便气息微弱，他依然敏锐地感受到了神龛内部某种存在。
他环顾四周，心中已有了判断。
他并没有直接伸手去拿，而是巧妙的运用【苍】的吸力将神龛下的小门拉开，本堪堪合上的木门在霸道的力量“嘭”的一声打开，一切平静下来之后岌岌可危地摇摆着，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露出了里面被纸符包裹的咒物，封印的边缘隐隐有些松动。
“原来如此，我就说不过是一个一级，就算是领域的强制束缚的原因也没有道理能完全抵消我的术式。果然是有别的什么东西在给它提供咒力。”五条悟弯腰，托着下巴低声自言自语。
此时领域深处。
夏油杰发现，那些被神隐的人竟然都在寺庙里。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们的动作，他们对于他的到来没有任何的反应，有条不紊的打扫、礼拜。奇怪的是他们的动作却有些不自然，步伐不稳，肢体存在明显的不协调。
夏油杰在自己不能轻举妄动的情况下，没有办法确定他们的生死。据他的观察，他们的肌肉已开始萎缩，面容干枯，明显是长期未进食也没有饮水的表现。
即便如此，他们居然还能维持活动。
正是这些种种诡异的现象让他有了他们是否真的活着的疑问，还是说只是被咒灵操控的尸体，机械般地完成动作，而真正的生命早已消逝。
他不认为普通人能够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活这么久，这还是在不消耗能量的前提下。
就在他准备靠近，进一步观察这些人时，整个空间突然发生了扭曲。就在那一刹那，夏油杰敏锐地捕捉到了咒灵的存在。
原本摆在正殿中央的大佛不过是幻象，在佛像之下是一个腐朽的神龛。紧接着，一股熟悉的咒力残秽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那是属于五条悟的咒力，如同他本人一样霸道而张扬。
夏油杰瞬间明白，时机到了。
他的咒力立刻涌动，整个身体的潜能瞬间爆发，他几乎在下一秒就出现在了大佛的脚下，紧紧抓住了突破的机会。咒灵们从他身旁涌现，汇聚力量扩大了之前被撕裂的裂缝。
“啊啊啊啊啊啊—————！”
“嘶！”夏油杰猛地捂住耳朵。
尖锐的尖叫声回荡在四周，嗡鸣的频率几乎让他反胃。这也让他意识到，声音的源头在……
他猛地瞪大眼睛，召唤出魔鬼鱼咒灵，迅速翻身骑上，操纵着它迅速朝着殿外冲去，还不忘了召唤更多的咒灵带走那些行尸走肉的人。
随着寺庙的扭曲变形，本应庄严肃穆的大门赫然变为咒灵张开的巨大嘴巴。咒灵显形后，周围的领域开始崩塌。被带出来的人也停止了所有动作，转而无力地趴在咒灵的身上。
夏油杰收回视线，轻蹙的眉头让他看上去有些不忍。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垂，眼睫掩住了眸中的色彩。他就半坐在那漂浮的咒灵身上，背影平静如松，神情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悯。
眼前的一切并非因他而起，却又深深扎根于他心底。
“真是夸张啊。杰，你看，它都快有这个山大了。”五条悟不知何时出现在夏油杰旁边，并没有询问夏油杰在领域里发生的事情，打断了夏油杰内心的挣扎。
“嗯，不能让它再这样躁动下去了。”夏油杰收回视线，转而看着眼前局势，皱了皱眉，“这里是山上，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引发山体滑坡。”
“没问题的啦，看我轻轻松松解决它。”五条悟做出手势，正打算一个【苍】收工。然而，他的动作突然停滞，猛地转身，指向身后——
轰————！
“悟！”
誕生日おめでとう、傑。
[橘糖]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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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咒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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