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门好找,只要不瞎,不,就算瞎子估计也能找到。
还未来到门口,解泠便看见有人被拖了出来。
“放开我!我还可以再压!”
“放屁,压你个大头鬼!你这辈子只能在无忧门里做牛做马了!”
“我压我的妻儿老娘,压我的子子孙孙,我全压了,让我赢!让我赢一回!”
“什么东西,好像谁稀罕似的!拖下去,放点血冷静冷静!”
解泠听了几耳朵,觉得和凡间的赌场也没什么差别。
那牌坊上大大地写着“无忧门”三个大字,左边为“入我之门,万事无忧”,右边为“有钱无命,有来无回”。
进无忧门自然都是竖着进去的,不过最后是横着出来,还是碎着出来,就看赌多大的了。
进了那牌坊,解泠面前有两道门,一门是去银楼,一道门是去金楼,想来是赌的东西不一样。但解泠不需要金子银子,他只需要一点点纸钱,可身后有人推推嚷嚷的,硬是将他推进了金楼。
如果说“枫屋”是极乐,这“无忧门”就是癫狂!
鬼有百相,神能化形,凡人亦可遮了颜面,总之这里更是妖魔鬼怪俱全,人声鼎沸,热闹至极!
解泠在凡间赌过,在天上也攒过局,这鬼界的赌局他还没玩过。
他找了个最外围,人最少的赌桌瞧着,这桌上只有一个庄家。那位庄家亦是一位鬼侍,这里的鬼侍带着统一的微笑面具,和枫屋里的鬼小二差不多的打扮,只不过他们身上的绶带上都写着“有来无回”四个大字。
这算是警告,应该也是一种劝告。
解泠便问道:“请问这桌赌什么?”
他客气地道:“万物皆可赌,看大人想赌什么?”
解泠道:“我没有本钱,有什么空手套白狼的玩法吗?”
想来应该是没人这么问,也没人直接说自己如此穷,那位鬼侍想了半天,才道:“也可以抵押物品。”
解泠从头到脚,除了衣服,就剩了殿下,衣服必然是不能抵押的,万一他输了总不能在大街上裸|奔。可押殿下也是不行,依殿下的脾气怕是会在这里闹起来。
他从头到脚翻了翻,只找到了自己在翡翠宫顺手拿的画,这原是他画的,理应算是他的东西。
解泠便道:“这画行吗?”
那鬼侍看着这画,总觉得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还是同意了。
“哎哟,这桌空着。来,咱们来玩玩儿!”
一旁走来两个人,一个胖得衣服都兜不住的鬼,肥肉如烂泥一般,几乎流了一地。另一个是一具白骨,他咧嘴一笑,解泠就一路看到了他的后脑壳。
解泠最讨厌白骨,刚想起身换一桌,却又看到了那可怕的红斑,又是骨生花!
“劳驾,您这手臂能不能借我看看?”说着他抬手,拽住了那白骨的胳膊。
那白骨显然被他吓了一跳,解泠抓着他的力气太大,竟然把他的白骨胳膊整个卸了下来。
骨质疏松成这样了?
白骨的尖叫声引得四周人纷纷围观,“怎么回事儿?臭道士欺负我们鬼界的人?”
“娘的,还把人家的手卸下来了,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下手这么狠啊!”
解泠看着手中的白骨,摩挲了半晌,那花瓣果然在手中化开了,乃是画上去的。
原来又是假的。
他心下刚松,手里的白骨被人夺了去。
那白骨骂骂咧咧地道:“相公!我被人轻薄了!我一头撞死算了!”
一出声竟然是个女鬼!
怎么又是女鬼?
“长得那么好看,原来是个色胚!来无忧门不玩钱玩女鬼,我倒是第一次见。”
“靠!这小白脸竟然还想强|奸良家妇女?来人啊,给我打!”
一时间解泠被众鬼追着打,那些鬼更是脏鞋底,臭袜子地乱扔!
“误会误会!”解泠有口难言,直喊冤枉,他真的看不出这白骨是女子啊!
肥肉鬼原是带头喊打的,无奈身肥气短,实在跑不动。后来的那些鬼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一群鬼咿咿呀呀地追着一个白衣公子,他们也就加入队伍一起追,还以为是要将解泠拿锅炖了。
这一追,就将解泠追到了大厅的最里面。那里有一张赌桌最是热闹,围绕着的鬼众也是里三层外三层。
眼见身后还有一堆喊打喊杀的,解泠一咬牙,便往鬼群里一挤,想着先混进去再说。
结果那群里不知为何正巧让开了一条道,他一下就挤到了最前面。
“你也想赌?行,那人齐了。”
只见说话是一个身着华服锦袍的少年公子,头上戴着束发嵌玉黄金冠,穿一件金银二色丝线制成的秋香色箭袖,脚上登着小朝靴,正坐在赌桌上晃动着双脚。
解泠看了看他的四周,有三个人和他一样站在了最前面。
那少年公子看了看解泠,道:“我没见过你,新来的?”
解泠见身后那些追着他的人没有冲进来,他便点了点头。
那公子旁边有一个鬼道:“你哑巴啊?我们城主问你话呢!”
城主?解泠知道眼前这位是谁了,估计是金灵童子,无忧门之主,亦是金银城之主。
他的局,自然没人敢来破坏。
解泠便道:“是新来的。”
金灵童子生得文质彬彬,说话却有些痞气:“知道我这儿的规矩吗?输了有去无回,命都得留下!”
解泠道:“噢那我现在退出。”说着往后退了一步。
他身后的鬼众也齐齐都退了一步。
怎么回事儿?
金灵童子道:“胆子挺大。拿下他!给我剁了!”
解泠又一步站了回来,“那我赌。”
“算你识相。”金灵童子随手掏出黑白五个子儿扔在赌桌上,“说吧,都压点什么呀?”
“我压一百个活人,新鲜得很,城主可以现杀现吃!”
金灵童子皱了皱眉,一脸嫌弃。
“滚吧你!别脏了城主的眼!城主啊,我压西南一处玉矿,那里的玉石好,姑娘还美嘞!”
金灵童子这才有些满意。
“玉矿算什么?老子把皇帝老儿压上,那可是国库!”
金灵童子眉头一挑,好似有点兴趣。
他朝解泠看了过来,“你呢?”
还是那句话,解泠要什么没什么,他又想故技重施,便掏出了那张纸道:“我压这幅画。”
金灵童子看都没看他一眼,朝那些鬼侍挥了挥手,“还是斩了吧。脑子不清楚就给他放放血,让他知道我无忧门到底是什么地方。”说着那些鬼侍就要来拿解泠。
这横也是死竖也是死,那就只能邪着来了,解泠道:“城主大人,这上面画的可是传说中的那位鬼王,你觉得他比不上金银吗?”
此话一落,那些鬼众纷纷看了过来。
“骗人吧!谁他吗知道那位长什么样啊?”
“就是就是!鬼王大人怎么可能同意有人画他的画像?这小白脸比我还能胡扯呢?我还说他是我亲爹呢!你信不?”
“做你的梦吧!老子给他当孙子都是我祖坟烧高香了!”
金灵童子也嘲笑道:“疯子就是疯子,拿一张破纸糊弄老子?这要是真的,无忧城老子送给你!老子把这幅画挂在家里,天天磕头喊他爹,也喊你爹!”
众鬼一时哄笑,朝解泠指指点点,从未听过这么离谱的赌注。
金灵童子这话解泠倒是同意的,但难就难在他自己也无法证明,毕竟他没画脸啊!
如此想着,他就把画收了回来,不信就不信吧。
“金灵,接了。”
一道声音在周边响起,却找不到开口说话的是何人。
解泠觉得这声音很耳熟。
金灵童子这时却变得非常恭敬,喊道:“大人,真的要接?”
“需要我说第二次?”
解泠这下听出来了,这声音是傅悱。
他正四下找着,忽听得头顶有人噗哧一笑。解泠抬起头来,见傅悱正坐在梁上笑着看着他。
“阿福。”解泠一声轻唤,傅悱就落在他的身边。
“怎么来无忧门玩了也不告诉我?”
解泠道:“这是意外。”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我缺点钱,得去赎个人。”
傅悱微微皱了眉,“谁?”
解泠道:“南方武神。”
傅悱道:“小铃的这些同僚怎么都要小铃来救?”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解泠也想知道。
见傅悱站在解泠旁边,金灵在二人之间来来回回看了几圈,问道:“鬼主大人,他是……”
傅悱冷然道:“与你无关,你做你的事就行。”
那些里三层外三层的鬼众又开始议论起来,“城主叫他什么?”
“噢,叫他鬼主大人。”
“……我操!是鬼主大人!”
“要死了,快跪快跪!”
“给老子让点跪的地方啊!”
话音刚落,这些鬼就哗啦啦地跪了一大片:“拜见鬼主大人!”
解泠被这架势一惊,傅悱有些头疼地道:“不用跪,都起来。”
金灵童子立刻吆喝道:“都起来都起来!听到没有!不用跪!活着的时候人话听不懂,现在死了鬼话也听不懂?”
解泠道:“不要告诉我,这是你的产业?”
傅悱点点头。
鬼主大人这个名字,解泠好像不是第一次听见。
“那枫屋?”
傅悱道:“嗯,也是。”
解泠道:“那红叶姑娘和金灵童子是……”
金灵抢白道:“我是他小弟,也是红叶姐姐的小弟!”他一脸骄傲,好像给人当小弟是什么很光彩的事。
解泠扶额,贺颜不是说鬼界各自为王吗?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傅悱道:“虽然如此,但我也不会放水哦!”
“这个自然。”解泠点头,没有让傅悱帮他的道理。
金灵很是机灵,立刻重新上了赌桌,朝解泠道:“这位……”他又思索了一下称呼,“这位大哥大,来,你的赌注放这儿。”说着亲自给拿了个软垫托盘上来。
解泠不太习惯这个称呼,但还是将画放在了托盘内。
金灵一边小心翼翼地端着解泠画的那幅画,一边看着傅悱的脸色,见傅悱似乎心情不错,他便心下有数。
他指了指那五个黑白子道:“大哥大,你知道这‘地天子’怎么玩儿吗?”
解泠看了看这五个子儿,是用木头制的五枚骰子,每枚骰子一面涂黑,一面涂白。他摇摇头,很坦诚地道:“不知道。”
金灵便有些狗腿子地介绍道:“这‘地天子’以地为尊,以黑为尚,所以若是掷出五个黑子则为最佳,四黑一白次之,依次递减,五白则为最低等。我说得可明白?”
“明白明白。不过这局是赌什么?”
金灵道:“这一桌赌的是‘愿’。若你赢了,无忧门将听你一个愿望;若输了,这画就归无忧门了。”
难怪刚刚那些鬼出手如此阔绰,想必这愿望也只大不小。
金灵那边已经和那三位掷了起来,他是赌场老手,骰子摇得风生水起。鬼界没有那么多规矩,许是傅悱不怎么在人前出现,因此刚才大家还会有些新鲜,可现在都围着去看赌局了,完全就不给这位爷留点地方。
金灵坐庄,为了钓足这些人的胃口,还特意将筛盅抛在空中摇。
落地一开,庄家全赢。
轮到解泠时,金灵童子却将筛盅交给傅悱道:“大人,你来吧。”他一脸“我知道你想要这画”的表情。
这时解泠却收到一道传音,朱陵的声音传了进来:“昭宁啊,小道上天问了一圈才知道你的神通口令,还给你打了好几个‘五功德’!你赢到钱了吗?小道已经被押在这儿洗碗了。”
解泠道:“我已经在赌了。”
“你可快点,殷姐姐发现了一个行踪诡异的人,她抛下小道走了,小道担心她一个人有危险。”
“那你……要不就……再多洗几个碗抵债?”
“洗了……碎了……昭宁记得多赢儿再来赎小道啊!”
“……好吧。”
傅悱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弯唇一笑,“不如我们一个一个摇?”
那些鬼侍已经端上了十个筛盅,每人五个,每个筛盅里是一枚“地天子”,这样确实比较刺激。
解泠的运气属于不好说,好的时候特别好,差的时候特别差。最近他有些诸事不顺,所以第一个筛盅他摇得小心翼翼。
傅悱道:“我先开?”
解泠道:“一起吧。”
金灵在旁边数着:“三、二、一!开!”
只见二人同时打开:两个白,平手。
金灵看了傅悱一眼,有些疑惑。
但很快第二个筛盅揭开:两个黑,平手!
第三个筛盅亦是两个黑,第四个筛盅则是两个白,一路平了四局,这赌桌前已经围得人鬼难分,大家索性都勾肩搭背地聊了起来。
一人说道:“你们那位什么鬼主大人行不行啊?我听闻无忧门可从未输过。”
一鬼回道:“我们老大当然行,他在逗人玩儿,你这人好没情趣!”
那人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好玩的?又不是逗自家娘子。”
那鬼回道:“娘子算个屁!你没听我们金灵城主都得喊那位叫大哥大,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那是我们大人的拜把子大哥!”
解泠不知道的是,在他埋头摇筛盅的这段时间内,他已经从刚刚那个“想强|奸良家妇女的小白脸”变成了“鬼主大人的拜把子大哥”。
甚至不少女鬼都觉得先头那位白骨女鬼没福气,放着这位皇亲国戚不要,要什么烂泥扶不上墙的丑东西。她们更是一个个搔首弄姿,盼望解泠能看上她们,和她们共度一夜**。不说别的,就冲着这张脸也是不亏。
第五个筛盅落地,傅悱却没有立即打开,而是问解泠道:“若小铃输了,可还想再来一把?”
解泠道:“那我可没东西押了。”
旁边一鬼插嘴道:“你有啊,你不就是吗?”
“对啊对啊!人也可以赌的嘛!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四肢,全部拆开都能赌嘞!”
傅悱冷冷地看着那些鬼,“闭嘴。”
解泠尴尬一笑,人家说的也对,便道:“如果我输了,那下一局就押我吧。”
傅悱挑眉,揭开了自己的筛盅:是黑。
解泠也揭开了自己的筛盅:是白。
先头那鬼道:“赢了赢了!我就说大人行啊!”
那人又不以为然地道:“赢了一张破纸得意什么?”
傅悱心满意足地将那幅画揣进怀里。
解泠心道:阿福果然没给他放水,要是再输一把,他就得把殿下抵出去了。
解泠道:“这地天子岂非比黑面多者胜?”
傅悱点点头。
解泠道:“那就一把定胜负吧。”说着将五个骰子扔进了一个筛盅,用力一摇,最后倒扣在了桌上。
傅悱似笑非笑,随手一摇,然后双指并拢一弹那筛盅的盖子。盖子飞了出去,正巧打在了刚刚那个骂破纸的人的身上,只听得“哎哟”一声。
金灵童子道:“五黑,最大!大哥大,你可以开盖了。”
解泠心道:对不起了阿福,这一把他得玩些手段了。
筛盅一打开,四周顿时安静一片。
金灵童子嘴角一抽,道:“这他吗也行?”
傅悱一瞧,很是淡然道:“噢是我输了,小铃真厉害!”说着鼓起了掌,十分有诚意。
解泠还真有不好意思,那筛盅里每一个骰子都被他震裂成了两半,那十黑可不比五黑多嘛!
傅悱道:“小铃有什么愿望?”
解泠道:“欠了门口小吃摊摊主一些钱,我把愿望让给他,行吗?”
傅悱道:“自然可以。”他很是自然地牵过解泠道:“走吧,我与你同去。”
临走前还从金灵那儿顺了一叠纸钱,“这个月的利息免了。”
“多谢大人!大哥大,下次再来玩啊!”
几个鬼侍送着二人出了门,解泠道:“阿福,虽然现在说起来有些晚,但我还是得说声抱歉。毕竟那个时候我差点拆了枫屋……”
“无妨,红叶已经修好了。你若是喜欢拆,我还有很多地方给你拆着玩。”
解泠不是真的不好意思,毕竟不知者无罪,但对方是傅悱,他就有些心虚。不过听傅悱的口气,好像和相思红叶很熟的样子。
解泠摇了摇头,他还有公务在身,瞎想什么呢。
二人来到小吃摊前时,已经没什么客人了,朱陵还在那儿洗碗。
解泠道:“人都去哪儿了?”
店主小哥没好气地道:“他都把碗摔烂了,我还开什么店?让客人趴在锅边吃啊?快把你这师弟领回去!我看着碍眼!”
“师弟?”解泠不明所以,他何时有了个师弟?
朱陵道:“自然是小道啦。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解泠这个冤大头师兄只好拿钱赎了这位冒失师弟。
朱陵注意到解泠身后的傅悱,问道:“他是谁?”
解泠道:“这就是我那位极其英俊的小舅子。”
听到解泠这么夸他,傅悱的脸色肉眼可见得红润了几分。
朱陵却不再多话,而是燃了一道符道:“我在殷姐姐身上贴了一道符,咱们赶紧过去看看。”
不要因为解泠平时温温柔柔的大家就忘记他是个邪修啊!
邪修不讲武德!他改邪归正鬼信啊!(??)n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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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本无忧偏自寻烦忧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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